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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一众边军听张大宝如此说,既欣喜又失望,欣喜的是,两天了终于可以吃到东西了,失望的是,好不容易逃到此处,却进不了城。
一个副将冲着城上的张大宝喊道:“城上面的那个什么狗屁总兵官你听好,这位是护国大将军、黎阳王府的小王爷百里远,我等是朝廷的边军。
如今边关有难,我等九死一生方逃命于此,竟遭尔等刁难,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小王爷砍掉你等的狗头吗?”
张大宝眉头一皱,用大元帅的话说,城下的这个副将就是个傻逼。
他也不耐烦了,对下面的边军说道:“你们丢了边关,放外敌进来,还不知羞耻,还大言不惭的来乾州生事。
我本来是看你们可怜,想给你们点吃食,没想到你们还辱骂本总兵,我看你们是不渴不饿不累了。
既然如此你们就速速滚蛋吧,否则本总兵就命人放箭了。”
张大宝说完就转身离去,在下城墙的那一瞬间,他招来亲卫,小声的嘱咐了一遍,亲卫抱拳领命而去。
要说江毅在颍川府招的十个家奴,乃至后来去涉县寻去的五十名家奴,他们对江毅不但无比的忠诚,而且个个都学到了江毅的心狠手辣,杀起人来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唯有张大宝,不但学会了江毅的狠辣,还学到了江毅的蔫坏,虽然年龄比江毅大三岁,但活脱脱的是二江毅。
他对一名亲卫嘱咐一阵后,转身回了总兵官府邸。
城下边军傻眼了,刚刚不是还说给吃食的吗?副将一顿威胁,吃食没有了,还要用箭射自己,这是啥事啊?
一众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记恨死了那个副将。
算了,离开吧,再待下去就要挨箭了。
众人都低着头不语,跟在副将后面走。
副将和一名亲随则紧紧搀着百里远慢慢前行。
太阳已过三竿高了,有点耀眼,晒在身上也有了一丝暖意,但饥渴劳累已经使这支队伍实难前行。
走在队伍前端的百里远突然说话了:“传令,歇...歇一会再...再走。”
副将看了百里远那呆滞的目光有了光芒,很是惊喜兴奋,当下就传令让大家就地歇息。
副将摸出一个水囊,倾尽所有,也仅往百里远口里滴了几滴水。
百里远咂摸了一下干裂的嘴巴,缓缓说道:“听我说...”
副将赶紧靠过去,将耳朵往百里远面前凑了凑。
百里远小声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副将不停的点头,最后副将抱拳领命。
副将走到一边,招手喊来五个人,围成一圈,低声说了一阵话后,五个人抱拳领命,直起身来四处看了看,确定了方向后,径直回返,往襄国县城方向赶去。
离他们队伍有六七十步距离的一处荒草中,荒草丛略微摇晃了一下,一人尽量压低声音说道:“你速去跟踪那五个人,我继续跟踪他们。”
另一个低音回道:“是,总旗。”
荒草丛又略微摇曳,一堆枯草忽然慢慢移动,最后突然起身猫着腰快速跑动,原来是一个身披荒草树叶的人民军士兵。
他不远不近的缀在那五个人身后。
百里远他们一众,除了留下几个哨兵值守外,其余都躺在露着嫩芽的草地上一动不动。
看看头顶的太阳应该已过午时了,副将有点着急的起身看看四周,然后又不甘心的坐了下来。
又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副将无力的勉强站起身来,先向五个士兵走去的方向张望,突然他大喊道:“不...不好,小王...小王爷,黑...黑...黑旗军...追过...来了...”
他这一嗓子惊醒了所有人,连百里远都一骨碌坐起,顺着副将手指的方向一看,眼泪都快下来了,也太吓人了,一里外的地方,黑旗军绵延到天际,一条黑线如一条卧龙正向他们所在的地方快速涌来。
这下所有人再也没了饥渴劳累,全都起身,在百里远的带领下向着西方仓皇奔逃。
荒草丛中那名伪装的人民军士兵也在他们身后缀着紧跟,一边跑,一边留下记号……
至于百里远之前派出的五名边军士兵,早已经死亡,身边还躺了二十多名黑旗军士兵的尸体。
原来这都是张大宝搞的鬼,他心知这拨边军不会这么轻易离去,都饥饿成那样了还高高在上吆五喝六的,被他奚落后也不说什么,扭头走了,太不符合朝廷军队的一贯行事风格了。
他遂命人跟踪查看,真被他猜中了。
边军派回来五个人就是设法潜入襄国附近乡村,杀人放火抢掠一番,一是给襄国添一下乱子,二是为自己这支队伍抢点吃食回来。
哪知他们没走出多远就被一伙人民军抓获了,一顿胖揍,便说了实情,人民军将他们全部勒死,换上他们的军服找到二十里外的黑旗军,一照面就是上去一阵刀砍,然后扭头就跑。
黑旗军那个气啊,正愁找不到你们呢,你们竟然还送上门了。
就这样,人民军一路把黑旗军引到了百里远他们的休息地。
如今黑旗军终于看到了百里远他们一行,哪能放过,玩命的追。
百里远他们是为了活命,是拼命的逃,两方一追一逃,相比速度,倒也不分伯仲。
傍晚的时候,百里远带着不到十个手下一头钻进了冀州与并州交界的大山密林中,黑旗军这时才停止了追击,一个个大声咒骂着,无可奈何的转身回返。
冀州真定郡刺史府。
书房里坐了四个人,虽已是亥时末了,四人依旧相聊甚欢。
一个书生装扮的青年人说道:“既如此,刘统领,就按咱们今晚商讨好的,破奚将军和在下明日一早便返回幽州涿郡,及时回禀镇南王,以便王爷早做安排。”
刘成虎一拱手道:“那就烦劳潘先生了。”又冲着书生旁边的一个壮汉一拱手道:“破奚将军,此次时间属实有些仓促,下次,下次成虎定和将军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叫破奚的将军,身材比刘成虎高大壮实,一颗硕大的脑袋后面垂下来一根老鼠尾巴一样的小辫,一咧嘴满嘴大黄牙,瓮声瓮气道:“刘统领,下次本将军一定把你灌趴下,到时你可不要怪本将军欺负你就好。”
说完就是一阵哈哈大笑,满屋都是他口里的味道,臭气熏天。
潘姓书生道:“刘统领明日起也早做筹备吧,王爷一旦应允,手令即刻送达,到时刘统领就是我奥屯国的冀州刺史了,还望刘统领早日为奥屯国开疆扩土,再立大功啊!”
刘成虎赶紧起身,一抱拳道:“我刘成虎一定为奥屯国开疆扩土,报效镇南王,报效大汗。”
几人都站起身,潘姓书生对着刘成虎及身边那个无须中年男子道:“刘统领,章统领,在下就告辞了,来日咱们涿郡再见。告辞,留步。”
随后一众人起身离开书房,刘成虎将潘姓书生和破奚将军送至门外才返回。
那个无须的章姓统领正在书房门口站着等他回来。
刘成虎走进书房,看着跟在他后面进来的章姓统领道:“章老二啊章老二,这下你彻底把哥哥架火堆上烤了,如今南有江毅,东有张狗儿,西边随时都有朝廷大军。
你让哥哥做这个冀州刺史,不是赶着哥哥我去送死吗?
你也不看看,这三面都什么人,我怎么开疆拓土?”
章老二一笑道:“大统领,有他们的铁骑在,我们还用怕吗?
别说张狗儿与朝廷军,我们就是打江毅,大统领,你认为江毅能抵挡住这虎狼般的草原铁骑吗?”
刘成虎没再说话,只是坐下来,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喝完,然后“啪”一声将茶杯掷在墙壁上,茶杯登时碎烂坠地。
“干了,就先打江毅,娘的,看他还敢对我嚣张不?”刘成虎狠狠的说道。
武始县城。
日渐热闹的街头,程竹山又跟往日一样便装在城中私访。
由于锦衣卫在武始县城抓到了几个贪污、勒索的吏员,搞得程竹山很没有面子,他决定亲自查访,看看还有哪些不长眼的官吏在危害百姓,行不法之事。
行至一处染布作坊时,突然一个似曾熟悉的青年面容从工坊内走出,他一时没想起,就是觉得很熟悉,于是他有些好奇,便在他后面远远的跟着。
这个青年人一身的工坊伙计的装扮,但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绝不是伙计身上才有的,这令程竹山更是好奇。
一直跟了小半个时辰,这名青年男子在路边又是买肉,又是买菜的,然后就往家走。
程竹山看着他进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张口喊道:“娘,我回来了。”
程竹山一听声音,心蓦地一颤,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面容,还有他走路不经意回头的神采,啊?竟然是他!
程竹山顿时大惊,猫着腰藏在半人高的院墙外面,努力的听院子里二人的谈话。
男子道:“娘,我刚回来的路上买了点肉,又买了点青菜,晚间炒着吃就行了,您老腿脚不方便,就不要再出门了。”
老妇人说:“春儿,你这孩子又乱花钱,咱们如今好吃好喝的,顿顿都有白面馍馍吃,哪用的再经常买肉吃?
你呀,快三十了,得赶紧攒钱讨个媳妇,趁娘这身子骨还硬实,好帮你带孩子呢!”
程竹山小声嘀咕道:“春儿,春儿。”
男子道:“娘,不急,现在咱们家不缺吃,不缺穿,我每个月还有工钱领,想给您讨个儿媳妇啊,不难。”
老妇人道:“好,好,好,听春儿的,咱哪,就等着天上掉下来一个仙女儿吧。”
二人笑着进屋了。
程竹山慢慢从院墙外溜走,一路跑着回到了县衙,一进后堂就火急火燎的喊:“夫人,夫人。”
正在里屋的严从茹一边应着一边走了出来,见程竹山一脸大汗,一边帮他拿毛巾,一边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汗,还气喘吁吁的。
程竹山颤抖着手接过严从茹递来的毛巾,没有擦脸,只是结结巴巴的说:“夫人,夫人啊,出...出...出大事了啊!”
严从茹一惊,仔细看着丈夫,见丈夫一脸大汗,脸都白了,当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也是吓了一跳。
程竹山依旧结结巴巴的说道:“夫...夫人哪,为...为...夫见...见鬼了。”
严从茹一个冷颤,看看外面,正是午时,艳阳当头的,白了丈夫一眼,责怪道:“你瞎说什么呢,大中午的哪有什么鬼?你们家的鬼大中午出门啊?”
程竹山还是嘴硬道:“夫人哪,是...是真的,你不知...知道我...我...我看见了谁?”
严从喻赶紧问道:“是谁啊?”
程竹山道:“是,已故的先皇百...百里荣!”
“啊?”严从茹也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