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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从顾云影那里听来的信息,还以为倒霉的只是顾长老一人,邓少钧倒不觉得有什么罪大恶极。
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潜意识里,总是觉得,遇到这种事情,顾长老是占着便宜的。
要是换了凡人,还求之不得呢,绝对会把这视为千载难逢的艳遇。
当然,邓少钧与顾云影都是修真之人,观念绝不与凡人相同。
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基本上不会去想男女之事,被强迫干那事,等同于侮辱人格。
然而,汪金莲对顾云影不管做了什么,那也是修真之人之间的事,与凡人无关,属于仙界内部矛盾。
但如此明目张胆拐走民间少年男子,那就不可接受了。
一个月内,就这一个山前县就失踪十位少年,这事怕是都能惊动朝廷。
邓少钧决定先去最了解情况的地方打听详细情况,比如,衙门。
正要走,边上两人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王叔,你天天来这里看榜,也没用啊?”一个年轻的仆役打扮的人,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说。
那老头形容憔悴,悲悲戚戚地说:“衙门口不准逗留,我都不敢去问了。每天就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就想见到我儿子回家。”
仆役叹息道:“如今大家都人心惶惶,家里有男子的,都不准出门。以前是担心小的被拐,如今竟然是担心大的被拐。”
有人在旁边问:“为什么衙门不准你们逗留?”
王叔苦笑道:“还不是嫌我们天天去询问。”
边上那人说:“是啊,我听说,县太爷被你们这十家苦主纠缠得烦,每天都派衙役清场呢。要我说,你们也是缠得太紧了,要破案也得给人时间。”
“也没纠缠,就是去过问一下,只不过每次都有人忍不住大哭,这才令太爷厌烦的。”
邓少钧忍不住插嘴:“县太爷不是得为民办事吗?哭几声怎么了,还赶你们走?你们家人失踪,还不能去问问吗?”
那个王叔转头看了看邓少钧,却替县太爷分辨:“太爷也没说不管,天天催捕快去抓人,限期三天。三天拿不到人,打了一顿板子,又限五天,五天也快到了,捕头们还得挨板子。咱们也不敢说人家不尽力。”
老百姓还能替衙门说公道话,这倒是超出邓少钧的印象许多,看来这王叔也是个很通情理,很和善的一个人。
“王叔,有你这话,我这顿板子挨得也算指回一点点。”旁边忽然有人插话。
仆役和王叔一转头,哎呀,邢捕头,真不好意思,大家街坊邻居的,让你受累了。
原来是县衙的邢捕头,混在人群里,听到王叔说了一句好话,忍不住应了一句。
县太爷是文官,没有追捕嫌犯的能力,他能做的就是督促捕头们,加大搜寻力度,逾期不结案就赏一顿板子。
自己人打板子,虽然不会打得很重,不会把捕头们打得皮开肉绽,但也痛啊。
一看捕头在场,人们纷纷大声议论起来。
“邢捕头,你说说,那贼人为什么专拐年轻的少年呢?”
邢捕头不想引起群众惊慌,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想走,然而被几个人又是鞠躬又是拱手,生生拦住了。
“邢捕头,如果说拐女人,拐小孩,都可以理解,为什么偏偏是拐十几岁的少年?”
“对啊,拐个男童,还可以卖去给人当儿子,最惨是卖去当太监。可十几岁的男子,半大不大,当儿子不适合,当太监又太晚,这是为什么呢?”
一听人这么说,王叔突然大哭起来:“老汉就这一个儿子,如果被人抓住了,当儿子无所谓,千万别悲卖去当太监啊!”
邢捕头无奈,只好说:“诸位街坊莫慌,我们一定能抓住凶手,不扒他的皮老子不姓邢。”
外围,有人在邢捕头看不到的地方,怼他:“得了吧,什么线索都没有,说不定人家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也看不到。”
邢捕头忙转身,朝那声音说:“行了行了,我们所有捕快,这一个来月,只办这一个案子,全县十八乡,全都去了,鞋都跑丢了几双。诸位多担待些,多担待些。”
有人替邢捕头说话:“大家别挤兑邢捕头,他年纪大了,本来都不管案子的,每天就在街上巡逻,本来就是个街溜子,咱们也别为难人家。”
“多谢多谢。”邢捕头忙不迭说。被人说是“街溜子”,也没反驳。
邓少钧在人群之外,看着这幕,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些。
这邢捕头脾气极好,在县城很有人缘,问他案子肯定不会隐瞒。又想,这种案情的事,不可能在大街上讨论,等下跟着他看看。
突然,有人高声问了句:“邢捕头,我听说,是有人在黑首山邪修,所以拐了许多年轻人。”
邓少钧十分惊讶,这汪金莲都不掩盖行迹了吗?太肆无忌惮了吧?连凡人都知道了,看来要找她,那是易如反掌了。
这一声猛喝,顿时让所有人炸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
“听说是修习某种采补术,专挑年轻人下手。”
“那就难怪了,邪修作案,谁能查得到啊!”
一听这个,王叔突然喊了声:“我的儿啊!”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众人纷纷避让,那个仆役也吓了跳,没反应过过,就瞪着眼看他倒下。
邓少钧本能地冲过去,伸手把王叔扶着,再抱出人群,放屋檐下躺着。
这个动作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摸摸他鼻息,只是气极攻心,晕了而已。
众人被他的身手惊呆了。
邢捕头上前,困惑地打量了他一下,问:“阁下身手不错,是外地人?”
“呃,是。”
“哪里人啊?是路过山前县,还是特意来此?是来做什么呢?”
语气很温和,但问的问题都是大多数人不想回答的。
作为一个捕头,问这些尴尬的问题是职业本能。
“鄙人刘句,路过此地。”
他本来想说“刘骏”,忽然想起这个名字用过了,不必再用,就咬掉一个音尾,改成“刘句”。反正姓刘的人多,最适合冒充。
邢捕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正想转身走,忽然听到一声喊:“咦,外地的?”
只见一个年轻捕头从街边走过,先朝邢捕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警惕地盯着邓少钧。
从打扮看,像是商贾。样貌英俊,细皮嫩肉,又香文士。刚才出手那么快,又似乎是个武者。
总之,浑身透着一种不自然。
“叫什么名字?打哪里来?来此作甚?”
标准的灵魂三问。
“鄙人刘句,路过此地。”
“哼,一听就是假名字,说自己名字时都能犹豫不决。”
邓少钧一惊,这小子还有点本事,自己刚才说假名的时候,因为是临时编的,生怕说错,确实停顿了一下。
邢捕头对邓少钧出手助人的行为印象很好,忙说:“燕捕头,这位不像坏人,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燕捕头不屑地说:“是不是坏人不能拿眼睛去看,你是能看面相还是能测字啊?”
邢捕头被噎得哑口无言。
燕捕头再转头问邓少钧:“你哪里人?要去哪里?是干什么的?”
继续灵魂三问,咄咄逼人,一点也不客气。
“凉国人,要去晋国会友。”
这句话真的是真话,一个字都不假。
燕捕头围着他转了一圈,冷哼道:“外地人,那就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邓少钧本来确实想去衙门询问清楚的,但是,被人当嫌疑犯押去,这就不爽了。
“你们这里那么排斥外地人的吗?因为是外地人,所以就像罪犯?”
“切,少说废话,如今是特殊时期,外地人当然是第一可疑之人。”
“那你们还打开城门干什么?直接关了好了。”
“我需要你教我做事吗?”燕捕头怒道,“你随我去衙门,好好查一查,没问题自然放了你。”
邓少钧见他如此蛮横,不忿地问:“那你说说,我哪里像有事的?”
“有没有事一查不就知道了?”
“呵呵。”邓少钧摇摇头说,“我知道天下的衙门都一样,进去了,没事也给你整出事来,我可不想瞎耽误工夫。”
燕捕头大喝一声:“大胆,如此无礼,看来定是疑犯了!”
哗啦一下,抽出佩刀,用力在空中甩了一下,虎虎生风,非常勇武。
群众自动后退一步,让出好大的空间。
邢捕头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转头对邓少钧说:“这位姓刘的客人,莫要出言顶撞了,就跟燕捕头去一趟衙门,没事的,咱们山前县没那么黑……”
有人高喊:“这位客官,如果没有问题,倒是不必过于担心,咱们太爷也算清廉,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的。”
“燕捕头在咱们县衙,是武艺最好的,就是性子急了点,客官千万别惹恼了他。”
燕捕头对这两句话十分不满,冲说话的几个人怒喝:“别胡说八道,什么叫‘也算清廉’?太爷为人十分正派好吗?什么叫性子急了点?我这是警惕性高懂不?”
邓少钧看这个燕捕头,似乎是捕头里的一个头,心想,反正也想去衙门问话,不如就在这里问问他。
“燕捕头,我问你,这个失踪案子,你们查了那么多天,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关你什么事?”燕捕头一愣。
邓少钧轻轻一笑,郑重地问:
“失踪的时间,是白天还是夜里,有没有特定的时间点?”
“失踪的人的家庭,有没有共同点?都是小门小户还是无差别?”
“失踪现场有没有打斗痕迹?”
……
就随口问了几句,把燕捕头镇住了。
外地人,长得非商非文非武,装扮可疑。
为什么他问的问题那么专业?普通人定然问不出这些问题。
邓少钧见他面色凝重,似乎在深思,以为必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然后邀自己去僻静处,讨论案情。
谁知道,燕捕头暴跳起来:“说,你是不是贼人派来打探消息的?想知道衙门查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
邓少钧傻了,愣了一下,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这一声喝,邢捕头都傻了,再不敢吱声。
邓少钧苦笑道:“燕捕头,是不是抓不到犯人,急疯了,想随便抓个外地人来搪塞一下?”
“你敢污蔑我?那你死定了,你走不出山前县了。”燕捕头恶狠狠地嚷道。
“那你现在要我干嘛?”
“随我去衙门!”
“咳,我还以为要去衙门呢,原来是想我跟你去衙门。”邓少钧戏谑地说道。
但是很明显,燕捕头get不到这个梗,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大喝一声:走!
邓少钧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他威风凛凛的样子,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不识路啊,你不得带路吗?”
燕捕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对邢捕头说:“老邢,这厮比较危险,你拿绳子来,捆了去。”
这就过分了。
邓少钧气笑了,淡淡地说:“省点力气吧,我自己去!”
说完,身子一晃,土遁而走。
众人大惊失色,就在眼皮子底下,人忽然就不见了。
“……”
邢捕头与燕捕头对视了一眼。
“妖人啊!”
人群哄的一下,四处逃散。
“关闭城门!”
“汇报县太爷,城里进来了妖人!”
两位捕头回过神来,连滚带爬,跑向县衙。
“老爷,老爷,妖人入城了!”
两人一溜烟跑到县衙,一进大堂,震惊了。
此时是老爷在后堂休息的时间,大堂上应该没人的。然而一个年轻人,坐在大堂椅子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俩。
这不是刚才那个刘句吗?
哗啦——
燕捕头和邢捕头,一起抽出了佩刀,冲上来,一刀就砍过去。
邓少钧手轻轻一挥,将他们都扫到大堂外面去。
“燕捕头,警惕性高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现在看谁都是疑犯,很容易制造冤案,犯大错误的。”
燕捕头在地上趴着,被摔懵了。
也摔清醒了,这种力道,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去叫你们县太爷出来,我有话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