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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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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柯是扇子门中的元老,早在扇子门草创之初他便加入到了这个新兴的团体之中。由于他是那一伙人中年纪最大的,因此大家都亲切的称他为“老董”。

    一转眼三十年的辰光过去了,老董也变成了董老,身边那些环绕着的旧兄弟老姐妹们却越来越少了。

    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每当他面对着自己卧室里的那一副昔日里大家伙儿一起在扇子门门口排队坐好请了画师来画的肖像图,总会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渐渐地人都少了,走的走了,死的死了。”陈晓贝看着这一幅画,也是百感交集,这其中不乏她的好朋友好姐妹,但却有些人再见便是不见。

    洪殷坐在桌边,闷声不语。江遥与董柯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画像中的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如果现在再画一幅这样的画,的前后左右应当都是空荡荡的。

    邵阳子喟然一声叹气,画像中的他**倜傥,英武非凡,现在的他,迟钝的好像一头大象,当他坐下来的时候,总叫人特别为那椅子担心。

    “真的要这样做吗?”陈晓贝轻声道:“我以为或许可以再等一等的。现在日子过的这样乱,大家需要一个头。”

    “虽然是需要一个头,但如果头要往火坑里面跳的话。”董柯并不热衷于发表什么意见,但正因为如此,当他发表意见的时候,大家都会很重视。有的人总在不停地说,不停地表达自己的看法,生怕别人会忽略自己,可是恰恰因为他说得太多,所以当他真的有必要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有耐心会去听了。

    “我们有必要制止他。”洪殷补充接道,她和董柯的关系很密切,现在董柯年纪大了,她安排着自己的家人照顾着这位老哥哥的起居生活,对于他在想什么,在场的人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事实上今天的这场集会也是她以董柯的名义召集起来的。

    “可是。”陈晓贝依然犹豫不决,毕竟他们在讨论的是她的丈夫,她的夫君。

    “贝贝,我们并非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扇子门。”洪殷柔声细语的劝她道:“他曾经是一个很好的门主,带领我们大家一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扇子门能够成为现在江南武林的一面大旗和他的辛苦操劳是分不开的。”

    “但是他不该就此而把扇子门当作他一个人的私产,更不应该让扇子门成为他实现个人野心的工具。贝贝,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相约在一起,整日整夜的讨论,说起少林、恒山、真武、泰山这些名门大派来都是义愤填膺,认为他们完全成为了一个或者两个家族世代传承的财产。上不能传承开山祖师安保地方的侠义精神,下不能切实为周围的百姓踏踏实实的做一些好事。少林寺虽然是佛门禅宗,真武派是道家胜地,但是他们收租收税并不比那些豪强心慈手软。泰山派恒山派都是有着万亩田地山林的大门大户,还记得王绛珠在虎丘之上说的那句话吗:你目力所及,皆是我王家田地。我们当时并不希望如此,我们希望能够有一个平等的地方让我们坐下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旧门派里等级森严,记名弟子、入门弟子、入室弟子到亲随弟子,一级级一层层,人压迫着人,人吃着人。我们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要有着天壤之别。我们曾经对天下盟寄予了希望,认为曾经领袖武林,驱逐邪魔外道的它或可成为我们的希望。”

    “但在你的师傅,吕夫人离开天下盟之后。我们都失望的发现,那个曾经吸引了我们的生机勃勃的天下盟已经不再了。那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天下盟,一个快速的退化到和它曾经反对的敌人一样的天下盟。怀着对天下盟的沦落的失望,我们离开了河洛大地,渡江南下来到了这武林门下,古越之地。在这里,我们十个人按下手印,发誓要用尽自己的一生来守卫自己的理想,不离不弃。贝贝,你可还记得这一切?”

    “我当然记得。”陈晓贝轻声道,她的眼神神色复杂:“一直都记得,并且我从没有违背过它。我只是在犹豫……”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邵阳子也插嘴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

    “过去我们承认他是一个好的门主。”洪殷道:“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过去他能够为扇子门打开一片天,争取到一方地。而现在,因为他的领导,武林同道正在对我们仇视起来。曾经对我们打开的门现在又逐渐的关闭了起来。”

    陈晓贝仍然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或许现在正是我们需要他的时候。”

    洪殷和董柯换了一个眼神,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妹子,姐姐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他毕竟是你的男人。但我们也不想伤害他,只要他交出门主之位,你们仍然可以留在扇子门内,并且受到优待。而且对于他既往的那些事情,我们也可以绝不追究。”

    这言语已经颇有**力了,但陈晓贝的决心仍然不能下:“虽然我曾经提议要……但是现在天下盟对我们的恶意已经满满,这时候……恐怕不是时机。”

    一直由洪殷开口传达自己意思的董柯忽然开口了:“老夫在江湖上还有几分薄面,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他退位让贤,扇子门不会有外人干涉。”

    这一语说的陈晓贝心头一动:“且让我再好好想想……”

    送走了陈晓贝林另外两名过来基本上是干喝茶不说话的老友之后,洪殷吩咐家人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家里家外都没什么苍蝇耗子了,才把另外几名客人从暗房里请了出来。

    “果然我那师姐还是舍不得。”永远都戴着面纱的孟梅冷齿一笑:“不如送他们去做一对双宿双飞的蝴蝶如何?”

    “孟姐姐说得对。”吴枫很明白这个女人不好惹:“既然拉不过来就不必再拉了。强拉反而容易泄漏风声。若是这里的话都传到那个人耳朵里去,我们倒是不打紧,怕是对你们倒不好哦。”

    孟梅见到有人附和自己,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小吴弟弟果然有见地,难怪这么年纪轻轻地就能当上当家人。”

    这两人一吹一捧,倒是开心,那边洪殷却依然还是愁眉紧锁。董柯沉吟了片刻问道:“孟姑娘,三花镖局那边厢是吴当家亲自过来说话了。您代表天下盟……”

    孟梅竖起手指头摆了摆:“错了,错了。我可不是代表天下盟,虽然他们给我安排了个什么劳什子总管的头衔,但我和他们却没什么关系。我是代表——宓之姐姐来的。”

    她口中称道的“宓之姐姐”,是昔日姑苏王家第一神剑王绛珠的传人,王宓之。嫁于了泰山派现任的掌门钱澧为妻,两人并成为神仙眷侣,在中原武林有着响当当的名号。因为母亲的关系,孟梅与姑苏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她学成下山之后便先去过了姑苏王家,也是在那儿她遇上了待嫁的王宓之,还牵扯出来一段不大不小的风波。不过那都已经是前程往事了。

    “这是宓之姐姐交给我的信物。”孟梅从袖筒中取出一块梅花玉佩:“说吴当家的看见了这个便明白了。”

    吴枫接过来一看,便笑了:“这是钱掌门与钱夫人大喜的时候我们全家三口送上的礼物,钱夫人果然心细如发,竟然能找出这十几年前的旧物来做信物。”

    “我却还有一个疑问。”董柯沉声道:“难道孟姑娘是只能代表泰山派而不能代表天下盟?这可与钱掌门和钱夫人之前来的书信中所说的不一致啊。”

    “是啊。”孟梅手一摊:“我也这样对宓之姐姐说的,但她偏生说这样也可以。我就来了。你说现在再让我上恒山去找方姐姐要个信物,去洛阳找金大哥要个信物,再去丐帮的哪个破地方找那个臭要饭的要个信物,可不得把我给累死了。我是传书递简的命没错,可也不带这么东奔西跑的。”

    孟梅滴溜溜的说了一串儿,董柯也犯了难。还是洪殷想出了一个解围的法子:“孟家姑娘。你是代表钱夫人而来的。那么钱夫人可否代表天下盟呢?”

    “宓之姐姐能够代表她家那口子,她家那口子可以代表天下盟。”孟梅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虽然我不喜欢那个花心大萝卜,但是他确实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盟主——虽然是副的。”

    既然这样,双方便再无异议。洪殷道:“贝贝虽然不愿意加入我们,但我们也却不能把她就此抛下。”

    她正说着,却看到孟梅的脸色凝重起来了:“有什么问题吗,孟姑娘?”

    “其实,我本不想把这个拿出来的。”孟梅看了看吴枫又看了看董柯和洪殷:“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师姐呀——这样她一定会很伤心的——不过也好,她伤了我的心,我这算是找回来了!”

    孟梅变脸比六月的天还要快。只见她又掏出来了一封书信:“这个东西,却是老钱叫我带来的,说如果我师姐若是犹犹豫豫,不肯上船的话,你们便把这个东西交给她——里面是什么,我可没看。不过老钱拿出来的,一定不会是好东西。每次他让我带东西给谁给谁,就一定没有好事儿!”

    她说的言之凿凿,洪殷也不敢怠慢,赶紧着便接了过来,与董柯一起拆了一看,便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儿?”孟梅好奇地把信拿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先是错愕,然后也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可也有这样的事儿!”接着便忍不住爆笑了起来:“原来你陈晓贝也有今日!”

    吴枫也不由得好奇了,看他们一个个都这样好似吃错了药一样的,却不由得也犯了嘀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等他把书信拿过来一看,不由得也大惊失色:“竟然……哎哟!天了噜!”

    陈晓贝从洪家回来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定,一会儿想着要不要找茅龙涛好好谈谈,一会儿却又想着这事儿还是不能让他知道。不然按照他那个脾气,今天参加聚会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样左思量右思量,思前想后的入了夜,她也还没拿定个主义,最后还是坐立不安的她派人把邹嬿喊了过来。

    “近日里在忙这些什么东西?”陈晓贝装作和平时没什么分别的样子问道。邹嬿先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才道:“没有什么事情,这几日门内风平浪静的。师弟师妹们练功用心,各项开支应酬也都正常。”

    言语了几句之后,陈晓贝便准备叫她告退了却又想起来一件事儿:“门主还在废园之中是吗?可曾出来过?”

    “并不曾。”邹嬿也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下午时思南对我说最近尚有几分写给门主的信函,问是该如何处理?”

    “明天早上拿来我看吧。”陈晓贝淡然道,相互之间这些也是寻常。

    “是。”邹嬿应了一声便离去了。陈晓贝亦觉得颇有些疲倦,便唤来侍女伺候自己沐浴更衣而后便安然入眠。

    次日一早,向思南便拿了一摞子信函过来,口称师母道:“这些都是近日来各处送给师傅的书信,弟子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理,方问过了大师姐,大师姐说请师母先看过。”

    陈晓贝便叫他留下信函,又问他可否吃过了早饭,向思南笑道:“弟子起得早也吃得早,已经用过早饭了。”陈晓贝遂勉励他两句要用心练功打发他走了,自己一个人一边吃着并不算精致但却香甜的早饭,一边拆阅着信件。

    这些书信大抵都是一些客套的寒暑问询,也有些娶妻生子的邀请。不外乎都是些人情的往来。并无什么特别紧要的内容。一边看一边吃,早饭已经用完了,书信还剩下最后两三封。陈晓贝正准备把剩下来的拿到书房里去一并看了,却眼角的余光一瞟,发现那压在最下面的一封好像有些与众不同。

    这一封信笺的用纸便于别家有所不同,粉色扑蝶的封面,还扣着精致的金丝线绕起来捺上的火漆,拿到鼻前这么一嗅,淡淡的粉香。陈晓贝将这信封翻来覆去的看了两三遍,却并无写信人的落款,只有一行楷书的收件人名姓。

    “这是哪家人寄来的?”陈晓贝正要动手拆信,却又觉得不妥。正在这犹豫的当口,朱丹手上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夫人,方才我正要出门,一位蒙面乘马车的妇人予了我这个,叫我转交给门主。我问她名姓她还不肯说。”

    陈晓贝蓦然一下紧张了起来:“是怎样的妇人?”

    “隔着轻纱没有看清楚容貌,但眉眼儿却看得清楚,似乎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眷,那份儿华贵不会错了。”朱丹说着,还走到她跟前顺手把手中一封叠成方胜同心的书信递了过去。

    陈晓贝将这两封信捏在手上,对比了一下发现那封皮上的字迹却都是一样的。

    她沉吟了一下:“人现在哪里?”

    “给了我这东西之后便走了。”朱丹眼珠子一转:“夫人,那人……大约也就二十有余三十不到的年纪,需要门内弟子们去查她底细吗?”

    “不用了。”陈晓贝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有事儿就接着忙去吧。”

    “哎,是的,夫人。”朱丹欢欢喜喜的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陈晓贝看着她离去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若是都能像她那样不知道何为烦恼,多好!

    捏着这两封书信,她走进了书房。很快便又走了出来。

    在洪家,洪殷正陪着董柯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忽然间,便看见陈晓贝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我不杀了这个王八蛋誓不为人!”

    洪殷很少见到这位一贯镇定又内敛的好姐妹会如此生气,但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怎么了,贝贝?”

    “他……”陈晓贝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为他挡风遮雨,我为他和师妹闹翻,我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他却在外面!我说要练什么功夫需要闭关一年半载的呢,原来是花天酒地的养**要一年半载……更不用说这个**还给他……”

    她说到这里,呜呜的抽泣了起来。董柯给洪殷使了一个眼色,洪殷叹口气将她扶住:“我们到屋里说,这里人多耳杂。”

    陈晓贝的转变很是出乎邵阳子和江遥的意料:“您真的决定了?”

    “我意已决。”陈晓贝咬牙切齿的道:“他明天就要再回那个破山洞去会他的狐狸精,我们就趁这个机会……”

    “这事情最好还是从长计议。”江遥盯着她,不紧不慢的道:“急切不得。”

    “放心好了,这件事情不用我们亲自去动手。”洪殷倒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们在外面有一些得力的朋友,他们也同样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哦,是吗?”江遥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可以说来给我听听吗?是什么样的朋友?可靠吗?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