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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年的腊月,感觉比往年要寒冷不少,还罕见的下起了两场大雪。
商店里的生意不好不坏,闲暇之余我们都围在炉子边上烤火。
罗芳芳也起了妊娠反应,最近呕吐的厉害,还喜欢吃酸的东西。
我妈说酸儿辣女,她判断罗芳芳肚子里怀的是儿子。
我没有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要是我的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照日子推算,等明年我满十二岁之后,就能正式当爹了。
我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了我哥哥,还给他说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取名叫罗金,女孩就取名叫罗银。
反正不是金就是银,寓意着一辈子不愁吃穿。
因为天冷,张春梅也不想踩缝纫机了,她也经常跑到我们这边来烤火,但她只跟四婶和罗燕燕讲话。
在食品站上班的伍红军今天跑到商店里找我,他是何二嫂的男人,也是我们伍家村读书最多的一个。
我在石岗乡做了一年多的生意,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到我们商店里来。
“二哥,快进来烤火。”
伍红军搓搓双手,跺了几下脚,又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才走进来坐下。
“今天比昨天还冷,这一天天的除了烤火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食品站主要的工作就是收猪和杀猪,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理解。
四婶跟他开玩笑,“红军,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把婆娘叫来暖被窝?”
“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在村上读书的娃吗?还没放假呢,她哪能走得开?”
“你们为什么不把两个娃带到乡上来读书?”
“我爸不答应,他自己的孙子想自己来教。”
他爸爸也是我的老师,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过不了几年也该退休了。
伍红军这次来不是找我们聊天的,更不是在我们这里蹭火烤,而是有正事要跟我说。
他们食品站有一套住房要出售,还带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铺子,问我愿不愿意要?
他也是考虑到我有这个实力,所以才专门跑来问我。
“多少钱?”
“三万六,有土地使用证,我要是有这么多钱的话,自己就买下来了。”
“三万六?”
我看了一眼罗芳芳,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四婶听得咂舌,“什么房子这么贵啊?爱国爸妈修了五间大瓦房才花了不到四千块。”
“婶儿,这是在乡上,有水又有电,交通还便利,农村的房子怎么比得了?”
我问伍红军这个价格是不是最终的卖价,他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只说三万六是他们食品站内部标出来的价格。
虽然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我还是让伍红军带我去看了位于北街的那栋房子。
是一个两层楼的老式建筑,二楼有四个单独的房间,一个很长的阳台走廊,一楼则是一百多平方米的通铺子。
北街的地理位置是整个石岗乡集市上最差的,几乎没有人会去到那里,唯一的优势就是靠近小学。
但这栋房子又老又破,如果不里外翻新一下,根本就不能住人,再说门前的那条路也是坑坑洼洼。
“爱国,你认为三万六买这里怎么样?”
“二哥,我跟你说实话吧,不值得。”
伍红军也对我说了实话,他想找我一起把这里买下来。
“你听我跟你说,这栋房子是有土地使用证的,上面的面积有二百多个平方,我们合伙把这里买下来,然后把它拆了重新修,只要有钱,就算修三五层也没人说你。”
也就等于说我们花三万多块钱就只是买这两百多平方米的土地。
我必须得认真考虑一下才行,当然要同罗芳芳商量一下。
但我还是觉得那个价格太贵了,伍红军说他会去想办法把价格往下压一压。
食品站为什么会卖这栋房子?
我想去先咨询一下邢老板,他算得上是石岗乡的百事通。
“小陈,你也想买那块土地?”
听邢老板的意思,石岗乡还有好多人都惦记着那里。
“我只是随便问问,哪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来?”
“开饭店的老李也想买那里,但他只出价一万八,食品站的刘站长没答应。”
一万八?三万六?相差了一半。
我突然意识到伍红军可能在骗我。
邢老板却说刘站长开出的价格确实是三万六,但他估计两万一二应该可以拿下来。
“听说他们食品站这两年亏损得厉害,所以才沦落到卖房卖地的尴尬处境。”
我又问邢老板,“除了饭馆老李,还有哪些人想要栋房子?”
我这样问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一下那些人愿意出多少钱。
“供销社的老王,开理发店老朱,他俩的出价比老李的还低一半,主要还是因为北街那里脏乱差,不然早就有人买走了。”
邢老板也说那栋房子买下来只能拆掉重修,不过又得花上好几大万,而且那个地理位置也不适合开铺子做生意。
我想听一听罗芳芳的意见,她认为完全没那个必要,还不如花钱把我们现在这个铺子买下来。
伍红军最终的询价结果是不能少于两万六,我俩要合伙买下来的话,每家人要出一万三。
他还真的想买,多次来商店里游说我。
原来他们家早就是伍家村的万元户了,真是深藏不露。
我们当然也能拿出来拿些钱来,罗芳芳只是有些舍不得。
何二嫂跑到我们面前哭诉,“他一个月才挣几个钱?怎么能跟你们比?买他妈个逼的房子,他把所有的亲戚都借了个遍,又打算到信用社贷款,我看他是脑袋被门夹了。”
两家女人都不答应,我和伍红军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而我看中了一楼的那间大铺子,准备找刘站长把那里租下来。
那个地方虽然不能做开门的生意,但可以用来当作坊,我还是准备生产家具。
伍胖子也在附近一些乡镇上了解过,还曾把罗木匠做的那种小圆凳拿到市集上去卖,很快就脱销了。
我请刘站长吃饭,把邢老板和伍红军叫上作陪,同时也喊来了伍德林和罗木匠。
刘站长考虑到那栋房子也不容易卖出去,就同意把一楼的铺子租给我。
我们当天就签订了合同,一年的租金才四百块钱。
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我提前给他私人拿了一个两百块钱的红包和两条好烟。
邢老板在饭桌上又是把我一顿夸,认为我是他见过的最有干劲的年青人。
伍德林也拍着罗木匠的肩膀说道:“亏我们两个还是木匠,脑袋瓜子就是不行,看来以后要跟着爱国混饭吃。”
“德林叔,我以后还要仰仗你呢,到时候要经常来给我指导一下,或者是给我找几个有创造性的木匠师傅来。”
“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们那几个师兄弟手艺都没得说,只要你想做什么东西,凭空描绘出来,他们都能给你做出实物。”
木匠活儿我一点都不懂,包括该怎样去选木料,这方面就只能交给我的岳父大人了。
过年前可能干不了什么事,只能等年后再说吧。
今年罗芳芳有孕在身,我也想过年在老家多耍几天,也不准备去县城批发年货了。
我还把商店里的东西搞了一次大促销,又用了那种捆绑销售的方式,在春节前又狠狠赚了一笔。
我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钱,想去偷拿存折看一下,刚打开箱子,就被罗芳芳逮了个正着。
“谁让你动这口箱子的?你想干什么?”
“嘿嘿,我只是想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该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我不会拿那些钱去养汉子,你也别想用那些钱去养女人。”
“不会不会,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是不是万元户?”
罗芳芳瞥了我一眼,把我推出了屋子。
我想我们应该是万元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