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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何花回老家之前,我先跟她去收拾她妈妈的遗物。
何花睹物思人,又在家里哭了许久。
这次我没有劝她,就想让她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生离死别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何花是个弃婴,这些年跟她妈妈相依为命,现在是她最伤心和无助的时候。
我站在门外点了一支烟,心情也很复杂。
晚上我是抱着何花睡的。
我说我只把她当成妹妹,估计这话没有人会相信。
今天初八,公司也正式上班了。
李玉琪一早就给我打了个电话,她不知道这两天我在忙什么,还让我十点钟到公司给他们开会。
在得知何花妈妈去世的消息后,李玉琪在电话里提醒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人,但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
她是怕我在何花最伤心的时候,为了安慰何花,许下一些根本就不能办到的承诺。
“爱国……,”
听到何花在屋里叫我,就踩熄手里的烟,同时也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花,我来帮你收拾……,”
我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帆布口袋,把她妈妈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塞了进去。
何花坐在床上,目光呆滞。
我一手提着帆布口袋,一手去扶她。
“爱国……,”
她叫出我的名字,却又没什么话可说。
“我们回去吧,你也不用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是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离开的人也不希望我们太难过。”
“爱国,我想吃东西……,”
听到她说想吃东西我很高兴。
这两天她滴米未进,只喝了点水,全靠输液来维持身体机能。
我蹲在她面前,“想吃什么?哥带你去吃。”
“你不要占我便宜好吗?你只是我老板,不是我哥……,”
“好,老板请你去吃……小笼包。”
我们在中午十二点多才赶回何花的老家。
简易的灵堂外面也立了两个花圈,伍胖子和花狗一直在这里帮忙。
何花在车上给我保证过,她不会再伤心痛哭。
可到了她妈妈的棺材前,整个人还是瘫了下去。
有几个帮忙的妇人过去劝她。
我也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拿出烟酒,让伍胖子帮忙送到村长家去。
“用不着,我都打点好了。”
我拍了拍伍胖子的肩膀,“兄弟,这次谢谢你。”
他朝我‘哼’了一声,“你凭什么来谢我?她是我的员工,帮她理所当然。”
花狗过来递给我们一支烟,他说何花好像又晕倒了。
我朝灵堂那边瞥了一眼,何花被两个妇人架在了椅子上,缓一缓应该就没事了。
花狗帮我把手里的烟点着,问了一句,“大哥,嫂子她们……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工地今天是不是也开工?你安排得怎么样?”
“没问题,大兴小学计划两个月之内全部完工,‘城市领地’这边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是他们恒业建设在挑大梁。”
我让花狗不要浪费这次学习的好机会,恒业建设有多年的施工经验,我们金阳建筑也要争取在行业内打响名头。
“老刘带的那帮工人怎么样?服不服从管理?”
花狗让我放心,他知道该如何用人,老刘那帮工人已经被他分散开来。
“里面是不是有个姓韩的师傅?技术怎么样?”
“大哥,这件事你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
“哦——,”
韩师傅是小韩老师的爸爸。
花狗之前就告诉过我,那是个老瓦工,干活勤快,技术在那帮人中也数一数二。
我是想找几个技术可靠的师傅去修我老家的房子,毕竟是自己住的,在质量上马虎不得。
“陈老板……,”
这时何花他们村里村长向我们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村长说这几个人说他叫来帮忙的,明天负责抬棺材和下葬。
车上有烟,我就先给他们每个人拿了两盒。
我买的都是好烟,一盒烟的价格能抵上他们平时抽的两三盒。
“各位师傅,那就麻烦你们了,你们看看我们还有什么没有办到的?”
村长说道:“陈老板,你这也太客气了吧,按理说这都不关你们的事。”
我也只好说自己是何花的老板,又是朋友,只能尽点绵薄之力。
有人问我要不要请锣鼓唢呐。
我让村长帮忙做主,所有花销都由我们公司来出。
村长建议从简,他认为何花妈妈在村里算得上是五保户,不宜过于热闹。
可他旁边也有人不赞成这种说法。
何花毕竟也算老太婆的后人,就看她想不想给自己的母亲风风光光下葬。
“那……,我们就按照何花的意思来办。”
村长去灵堂前问何花,然后回来告诉我们说,“陈老板,丫头让你做主。”
“我?”
我看了一眼伍胖子,又看了一眼花狗,他俩都不说话。
“村长,那就请吧,热热闹闹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锣鼓唢呐更加增添了悲伤的气氛,当天晚上,请来的阴阳先生还给何花妈妈做了一篇祭文。
哀乐声起,念祭文时悲怆动人的声音让跪在灵堂前的何花再次昏厥。
“哥,受不了了……,”
伍胖子趴在我的肩膀上说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
这一环节只能让逝者的家属徒增悲伤。
何花的眼泪都流干了,整个人软绵绵的。
我把她扶进车里,让她好好休息。
等明天她妈妈下葬之后,再把她带到医院输两次营养液。
她家的院子里生了一堆火,伍胖子和花狗就靠在火堆边上打旽。
他们这两天也辛苦,伍胖子在打旽的时候还差点掉进火堆里。
我让他俩到旁边的稻草垛上去睡。
我没有睡意,坐在火堆旁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后来干脆从车里拿出一瓶酒来喝。
我在想以后怎么跟何花相处,怎么才能不伤害罗芳芳。
同时又在想公司的发展,想在老家建房子的事,想……,
总之心里一团乱麻,唯有借酒消愁。
突然……,手里的酒瓶被人夺走了,吓了我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何花站在我身后。
“你为什么要喝酒?”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我想起了当年的张春梅,感觉这就是在重复当年发生的事。
“冷,喝点驱寒,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我害怕……,”
汽车是停在马路边上的,距离她妈妈的灵堂有一百多米,她一个女孩子躺在黑漆漆的车里是有些害怕。
我看了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
早上六点钟才下葬,那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所以村长也提前叫人准备了火把。
大概五点多钟的时候才会放鞭炮和吹唢呐,我让何花那时一定要坚强起来,好送她妈妈最后一程。
这时她也想饮酒,我阻止了她,让她靠在我身上眯一会儿。
“爱国,你以后会照顾我吗?”
“……”
我往火堆里加了两根木柴,抖了抖裤子上的灰尘。
我和她的脸都被烤得发烫。
还没到凌晨五点钟,乐队的师傅们就来了,他们也不怕打扰到别人睡觉,开始吹吹打打。
农村传统的葬礼都是由阴阳先生主持,他让人在五点二十八分的时候开始挖墓穴,并确定了墓穴的深度及朝向。
基穴就在何花家屋后的空地里,紧靠着她爸爸的坟墓。
这也是农村人的一种丧葬习俗,夫妻不能分开太远。
出殡之前,何花瞻仰了她妈妈的遗容,我们劝她千万不要把眼泪掉进棺材里。
有人点燃了出殡前的鞭炮……,
随着八个抬棺人的一声吆喝,黑色的棺木被抬在肩上,缓缓向墓地走去。
伍胖子和花狗手持火把为众人照亮。
何花手捧灵位走在棺材前面,我在一旁扶着她。
跟在棺材后面的乐队师傅们也在卖力地吹打。
到达墓地后,阴阳先生又举行了十来分钟的下葬仪式,说了一些福荫后人的吉利话。
我们也代何花准备了一些小红包,分发给在场的所有人。
随着一堆堆黄土慢慢把整副棺材掩埋起来,何花妈妈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但何花还是跪在坟前久久不愿起来……,
村长在一旁叹息道:“哎,这丫头幸好遇到你们这些好心人,老太婆也算享了几年福。”
村长四十来岁,伍胖子却跟他称兄道弟,感谢他在这件事情上的鼎力相帮。
“伍兄弟,你这样说就见外了,谁叫我是村长呢,这也是我的份内之事嘛。”
他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吃早饭。
何花这时过来跪在他面前,“叔,谢谢你……,”
“丫头,你干什么?快起来……,”
何花的确不应该在这里跪村长,坟地里只能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