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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十七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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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卷西风随雁到。秋色西来,残卷回归报。半亩方塘囚碧草,西风怨来东风老。

    塞外边城风沙啸。大漠孤烟,苦恨绛珠草。扈特西来君王笑,归迟却怨秋来早。

    兰灵《蝶恋花》

    时间像车轮,对于每一个人来讲有的时候转得快一点儿,有的时候转得慢一点儿,不过,总也没有个停止的时候。哪怕到时候,人的生命画上了句号,可是 它还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一刻也不停。

    这看起来未免有点冷漠,有点残酷,可它却是公平的,对于每一个人来讲都是如此。

    时间到底是什么?

    芷楠望着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细想着时间的奥秘。是啊,这个世界充满了解不开的谜,岂止时间这一个方面呢?

    揭开谜底,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又望着桌子上银白色的手机陷入了沉思。

    赵君堂又出差了,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来讲难道真的是拴在飞机上的风筝吗?她笑了笑,点了点头,又不住地摇了摇头。她记得赵君堂拉着箱子出门的那个早晨,她跟女儿都还没有起床。他先是走到芷楠的身边,俯下身,轻声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芷楠本来还在熟睡,熟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是一听到这三个字,大脑如同醍醐灌顶,猛然清醒了。她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赵君堂说也就十来天吧?不过也说不定,事情办完我就会回来的。

    别看他们平时会开几句轻松的玩笑,或者说上几句不痛不痒无聊的话语调节一下气氛,甚至是激烈地争吵,吵得天翻地覆,四邻不安,可是今天面临着赵君堂真的要出门了,芷楠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她下了床,像是赵君堂平时出门一样,她踮起脚尖,扳过他的头来,用她细长的手指为他梳理着其实已经很平整的头发,可是在她看来,她觉得他的头发梳理得还不完美。

    其实,哪怕是梳理得在其他人看来已经很完美了,可是在芷楠看来,还是不行。不是不完美,是缺少了她那一双手的梳理。

    赵君堂也好像很享受似得接受着芷楠的打理。她从他的头开始,又到他的脖颈。

    他衬衫的纽扣还有一颗没有系好,她伸出手又给他系好。别看赵君堂平时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是一旦要出门了,心里也是有些不舍。

    他默默地享受着芷楠的温情。

    此时此刻的芷楠仿佛一位母亲放不下就要远行的孩子似得。她一直送他到门口,又伸开胳膊抱住了赵君堂的脖子,赵君堂也紧紧地YB了自己的妻子。他说你再去睡会儿吧,现在还早呢!

    芷楠目送着赵君堂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自己才折回来往回走。

    偌大的房间里,醒着的只有她一个,难舍又不得不舍的也只有她一个。女儿淼淼还在床上酣睡着呢,小家伙把被子都踢到一边去了。芷楠走过来,拉过被子给女儿盖好。

    想到这里,那种失落落空荡荡的孤寂感似乎还围绕着自己。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着电话里,朱冉跟她说起的一个人的孤独,两个人的寂寞。她想,这种感觉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可是一般来讲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看上几页书这种感觉就过去了。

    她想不通年纪比自己小一轮的朱冉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红颜多薄命啊!她现在只能够这样想,可是反过来又一想,比朱冉美的人不在少数,难道说那些人也是这样的薄命?应该不会吧。

    朱冉现在又去接什么从M国回来的什么朋友?还是个男的。难道朱冉又梅开二度了?她不敢往下想了。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吧,在她看来,只有尊重和祝福,没有其他。

    韩梅走了进来,说前几天的回忆总结已经做好了,你可以看一下。

    芷楠点了点头,看着韩梅新烫染的栗色发型说换个发型,换个心情,发型不错哦。

    韩梅笑了,不错又怎么样?一把年纪了,换得了皮,换不了骨头,还不是老太婆一个。

    芷楠说别那样讲,人总有老的那一天,谁都有的,在这一点上,老天爷绝对公平。

    韩梅呵呵一笑,说哪怕是不公平,谁又能够把老天怎么样呢?

    芷楠说韩梅我们不感慨老天了,我们说说心里话吧。

    韩梅说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家那位又走了?

    芷楠点了点头,说是的。

    韩梅说你呀,年龄也不小了,怎么弄得跟刚结婚似得,男人一走,脸就耷拉下来,还做社长呢?社长,社长,要舍得才行,你看你这个样子呀!

    韩梅看似挖苦嘲笑的样子,芷楠看在眼里,可是她的心里平静得很,她并没有按照韩梅的思路继续说下去,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告诉我你有没有孤独和寂寞的时候?

    韩梅瞪大了眼睛,很吃惊地说这还用问吗?谁没有过呢?

    芷楠点了点头,说那怎么排解呢?

    韩梅不解地问,芷楠你是不是又不正常了,你感到孤独和寂寞了?

    芷楠摇了摇头,说我才不会呢,你看我像那个样子吗?

    韩梅说既然你没有那个感觉,为什么总是问我呢?好像我脸上贴着孤独和寂寞的标签似得。

    芷楠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是我的一个朋友,年龄不到三十岁,上次电话里跟我说起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孤独,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真的有那么寂寞吗?

    韩梅一听,把眼眉一挑,说芷楠我敢肯定你这个朋友跟咱们这类人不一样,一个有事业心热爱工作爱学习的人谁会有这样无聊的想法呢?她未免也太矫揉造作了,看来是被男人宠惯了。

    芷楠一听韩梅这样说,赶忙说不,不是这样的,她其实是被男人伤害过的。说完,芷楠又觉得说得不妥当,不住地摇头说,伤害大概也是相互的吧?

    韩梅一听,更是来劲儿了,芷楠换成你这样的人,男人会伤害到你吗?你不给男人伤害的机会,男人会伤害到你吗?你那个朋友也真是太抬举男人了,男人是什么?他是天啊!这种人就是闲得没有事情做,天天男人女人的,孤独寂寞的,你让她到农村去,去上山采药,下水捉鱼,你看看她还寂寞吗?都是闲出来的毛病!

    芷楠点了点头,说我觉得也是。

    韩梅说所以现在看来,芷楠你的那个想法真的是很好,真该让这些在城市长大的孩子都去农村体验一下,看看每天吃的粮食是怎么种出来的,她就知道该珍惜现在的好生活了。

    芷楠说嗯,是啊,何况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还是农村出来的,看来就更不应该了。

    韩梅说是啊,农村的孩子从小条件差一点儿,一旦到城市,应该更加努力才对,想想自己受苦受累的父母,也应该好好地生活呀。

    芷楠说是啊,可是我这个朋友却不知道父母是谁,她从小是被人送到福利院的。

    韩梅一听,直直地看着芷楠,半天没有说出什么。

    芷楠说不谈孤独寂寞了,谈谈我们的丝网的事情吧。

    韩梅说总结报告都在这里呢,你先看看再说吧。

    芷楠粗粗地看了一下,说网上招聘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合适的人选?

    韩梅说有是肯定有的,可就是工资待遇具体怎么给他们定呢?

    芷楠说你觉得呢?大体数目怎么样?

    韩梅说我在网上写的是三千到五千的工资,具体多少再定。不管怎么样,下派的也就是通讯员级别的,工资不高是能够理解的。

    芷楠摇了摇头,说通讯员的工作往往是比我们现在的大牌记者和编辑更重要,他们的工资待遇应该得到相应的提高才好。基层是很磨练人的,这就意味着他们或许要吃更多的苦,有的甚至冒着一定的风险。

    韩梅看芷楠说得这样真切,也点了点头。

    芷楠说你看看这些人选当中再具体选出几个来,你看好的就直接定好了,工资待遇你跟人事和财务那边商量一下,能够提高的就提高,这也是我们的一点诚意。

    韩梅点了点头,说不过,咱们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你是知道的,很多收入的来源也就是靠广告了,现在媒体又多,电子媒体的数量每天都在增加,对我们这些传统报业来讲,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现在都已经是僧多粥少,寅吃卯粮了。

    芷楠点了点头,说是啊,看来真的要动大手术了,不然,我们的生存就成问题了,光靠着资格老是不行的,现在的人谁还看你的资格呀?

    韩梅说是呀,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芷楠我跟你讲,在招聘的人员中有一个M籍H人,是个男的,年龄三十七岁。

    芷楠说哦,看来国外的日子也不好混啊,走到哪里也不如自己的国家好,叶落归根,到时候还是回来的。

    韩梅说关键是这男人还不老啊,才三十七岁算老了吗?

    芷楠笑了笑说当然不是了,他是学什么的?

    韩梅说好像是学美术的。

    芷楠的眼睛一亮,说学美术的?

    韩梅说对,应该是的。

    芷楠说学美术的人应该都有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他看你的时候就好像有一股新鲜的风吹过一样,让你感到自然而舒畅。

    韩梅说好了芷楠,你就别抒情了,我听得骨头都要酥了。

    芷楠呵呵一笑说,嗯,我不说了,省得你酥在我这里,我还要救你。她想了想说,这也难怪了,一个加入M国籍的,学美术的,三十七岁男人,嗯,正是时候呀!

    韩梅说什么正是时候呀?我听不懂你说的了。

    芷楠呵呵一笑,说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说了些什么。海归都加入了,看来我们丝网有希望了。不过,他应聘的岗位是什么?

    韩梅说就是驻地记者呀,说白了就是一个通讯员。

    芷楠说他愿意?

    韩梅说他自己应聘的,又没有谁拿着枪顶着他的脑袋。

    芷楠说你把他的材料打印一份给我拿来。

    韩梅说可以的,我在网上直接发给你不就可以了,也省了打印的费用的了。

    芷楠一笑,点了点头。

    韩梅走出了芷楠的办公室。过了没有几分钟,芷楠聊天的头像闪烁了,她点开一看是韩梅发过来的一份文件。芷楠点开了。原来是三十七岁男人的履历表。芷楠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吓一跳,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优秀了,假如每一项内容各打一百分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就可以拿到一百二十分了。

    芷楠看着这个男人的简历,看得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加入丝网这么一个气数将近,毫无市场竞争力的老态龙钟的报业呢?芷楠想不通了。她的身体因为刚才极度的兴奋而发冷。

    情到多时情转薄,热到极致热转凉啊!芷楠的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

    过后冷静下来,她想不就是一个海归吗?不就是一个学艺术的吗?不就是一个M籍H人吗?不就是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吗?

    其实,后半部分大概才是最为让人不可理解的。那么好的年龄,那么好的专业和教育背景,却选择了一个通讯员的岗位,还是远在偏远山区的一个岗位。

    几天后的一天,芷楠正在办公室里审查报表的情况,前几天报社刚刚签约了几个招聘的人员,韩梅一大早就跟她说了签约的事情,芷楠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只要有你把关我就放心了。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芷楠抓起来一看是赵君堂打来的。

    电话里的他是哭笑不得,芷楠说有什么事情你就好好说还不行吗?

    赵君堂说我能够好好说嘛?我问你,你是不是新招聘了一个人?

    芷楠说新招聘的人多着呢?你说具体一点儿。

    赵君堂说我问你有没有一个刚从M国回来的,三四十岁的一个男人,扎着长头发,学美术的?

    芷楠说有啊,怎么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呢?请教一下,你问的是哪一位?

    赵君堂说就是叫什么小淘的那一个。

    芷楠说怎么了?小淘怎么了?

    赵君堂说你赶紧把他删掉。

    芷楠说删掉一个新招聘的人员,你以为是删掉一个字啊!开什么玩笑?我招聘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芷楠对赵君堂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简直是莫名其妙,她想不通自己刚刚招聘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赵君堂就知道了,还让自己不假思索地删掉,你赵君堂以为自己是谁呀?就是天下老子第一的人也不能够那样做啊?刚刚签订的合同,说撤销就撤销,你以为是擦PG的毛纸啊!

    芷楠越想越生气。

    赵君堂说你现在也不用问我为什么,我叫你删除,你就必须给我删除!

    芷楠说我不想跟你斗气,我告诉你我已经跟那个人签订了用工合同了,不能够说解除就解除的。再说了这个人看起来很是一个人才,人家有着那么好的条件反而来应聘我们这样的报业,人家本来就是弃明投暗了,是人家吃亏了,我们捡到皮夹子了,我们还能够把这样好的一个人给解聘掉?我的脑子还没有进水啊?我的年龄还没有老到得老年痴呆症的时候,我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赵君堂说我跟你讲,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芷楠说是谁管你什么事,我只知道他是我新招聘的一个驻地记者,或者说就是一个通讯员。

    赵君堂说我告诉你,他是老周的儿子!你眼睛看仔细一点!

    芷楠说老周的儿子?芷楠猛地一愣,他可是姓吴的,口天吴,不是姓周的,你也看仔细一点儿!你以为老周是谁呀?他也未免太贪婪了吧,现在人家一个姓吴的又成了他姓周的儿子?

    赵君堂说不管怎么说他是老周的儿子,这是铁定的事实。

    芷楠说老周的儿子又怎么了?怎么一碰到老周的事情你就让我绕开走?以前我调查TF医院的时候,调查到了老周那里,你出来阻拦我,让我停下来不要再继续了,我为了你,为了你的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关系,我停了下来,因为不停,我们就有麻烦,就有人来捣乱,来骚扰我们,我听你的,停下来了。你知道,那个项目我可是费了很长时间才做起来的——说停就停了,我都没有办法跟老社长交代,跟报业交代。

    一想到老社长,芷楠的眼泪要掉出来了,她激动地说我芷楠是那样的人吗?可是你却让我做了那样的人!现在有一个新人来招聘了,老周又出现了,什么老周的儿子,就是老周的老子,我这次也用定了!别说人家没有跟我解约,就是他提出解约,我还不罢休呢?有本事让老周自己来跟我讲!有本事让老周来让他儿子解约!

    赵君堂那边没有声音了,芷楠听了听,里面传出乱糟糟一片嘈杂的声音。

    赵君堂的电话刚挂断,过了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芷楠的电话又响了,芷楠想肯定是赵君堂又来下圣旨了,她懒得再跟他争,跟他吵,

    毕竟这是在办公室里,万一让走过的人听见,一个堂堂的丝网报业的社长竟然在办公室里跟远在外地出差的老公大吼大叫,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芷楠的管理工作可怎么做呀,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想到这里,芷楠空听着来电的旋律,身子一动也不动。好在来电的音乐是M国作曲家Pleah创作的一首通俗管弦乐小曲《口哨与小狗》,不然真的是烦死人了。

    芷楠想这样也好,不想接听别人的电话了,就听来电的旋律,也未尝不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可是,芷楠不知道的是,这次的电话根本就不是赵君堂打来的,这次是朱冉打来的。

    朱冉一看芷楠不接电话,就发了一条消息给芷楠,上面写着:请解聘吴小淘。

    芷楠听到了嘟嘟嘟的短信提醒的声音,更加确定是赵君堂了。

    一开始,她的身子依旧连动也不动。可是当她想到自己还有女儿的时候,电话也许是女儿的老师打来的呢?她实在是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抓起手机。打开信息一看,原来是朱冉发来的,而朱冉说的话跟赵君堂说得一模一样。

    芷楠看着那命令式的几个字眼,心里极度不是滋味,她默默地想,这些人今天是怎么了?朱冉怎么也掺和进去了?她说得怎么跟赵君堂说得一模一样?

    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