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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
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柳永《曲玉管》
当方圃征求大家的意见要不要一起去后山看婚礼的时候,孩子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要去。
方圃笑了,他那不动声色的笑里其实很多嘲讽和自嘲的成分,自己都人到四十了,可是连个老婆的影子都没有呢?还有什么脸面去看比自己小很多的人结婚呢?
吴小淘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明白了他那苦笑里最真实的成分,他拍了拍方圃的肩膀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方圃笑了,他抬头望着蓝天,正好又一群大雁南飞。他目送着大雁飞入云层,直到不见了踪影,
其实,也就是瞬间的时间。可是这一瞬间几乎就决定了一辈子。
小云走了过来,拉了拉方圃的胳膊。方圃冲她笑了笑,小云也冲着他笑了笑。
别看时间不长,可是他们却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吴小淘拿了一本画册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方圃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把右手伸进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块备用的手机电池,说那块用完了吧?换上这块吧,我昨天晚上刚刚充好的。
吴小淘说谢谢说得很是稀松平常,他已经习惯了方圃的施舍和帮助,他知道跟面前这个拄着双拐的人说客气话就等于是跟自己说谢谢一样,所以,他懂得这个道理,那么一切就好说了,他于是选择了沉默。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王亮家的时候,他家新换的大门都要被挤爆了,因为来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两扇朱漆的大门很多新鲜的颜色都被人们身上的衣服给沾染去了。
人们大概在出门之前都会有一个设想,那就是可能别人今天不会过去,于是自己得意地去了,可是远远看见了人家门前人头攒动的样子,明白过来了,原来很多的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当方圃跟吴小淘带着一帮小孩子往里面挤的时候,更是把大家吓了一跳,怎么就连方圃这样的人也来了?他是想来看新郎新娘呢?还是想让新郎新娘看他?还是想让后山的人们看看他那半根悬空的裤管?
此刻的吴小淘成了方圃的临时保镖。
人们见到残疾的方圃旁边有这样一位气宇轩昂的英俊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长着一张不中不洋的脸,这实在是让从来也没有出过山门的人们很兴奋,很快,他们就把他们俩包围了。
他们看人的方式各不一样,有的人的眼睛像是直接长在了他们身上,肉钩似的紧紧咬住他们俩不放,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从视线下逃走似得;有的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他们也不过如此,不就是两个穿着好一点,脸色白皙一些吗?有什么值得那样研究的;有的人是看了一眼后,就直接转移开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平淡得波澜不惊,就好像他们看了等于是没有看。
一声礼炮的鸣响把人们的思维倒了个个,一时间大家很清楚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看新人结婚,而不是看两个山外的人和一帮不大不小的孩子。
有人跑着从外面进来,他进得很艰难,几乎是挣扎了。他们好像陷入沼泽地的一只大角兽,不停地扭动着庞大的触角,喊着让开一点,让开一点啊!新媳妇马上就要到了。家里的快准备准备。
按照当地的风俗,姑姑不接,姨妈不送。王亮的姑姑第一个抢先站在门口,她不能够直接去新媳妇的家里去接,但是在自己的家门口迎接是必须的。她领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女人依次站在门口,挤在门口的人们自动地为她们让开了一条通道。
鞭炮声越来越近了,人们知道新媳妇已经要进村子了。性子急一点的大人孩子已经等不及了,他们开始向着村口走过去,甚至奔跑过去。他们想第一个看到新人的样子,然后好在其他人面前大肆宣扬一下。
接新人的人们兴冲冲地跑向村头。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进入他们眼帘的并没有新娘子一点身影,有的只是几辆豪华的轿车,以及轿车上扎着的花环。
他们惊呆了,山里人并不是没有见过汽车,他们见过,但都是奔驰在环形的山道上一闪而过的。他们知道现在有很多人进了大山,但是停留在他们这里的几乎没有。他们这里只不过是路过而已,而更加有吸引力的还在更加远的地方。
他们这里曾经被很多人戏弄为鸟不拉屎的地方,而眼前怎么出现了豪华的汽车?这些汽车是从哪里来的,没有看见这些车子开进山吗?
车子比他们走得也快不了多少,他们几乎跟车子是同一个速度。有的调皮的孩子还用两只沾满泥巴的胳膊紧紧地扒着车窗户,他们想第一个看到新媳妇的脸。
车窗摇下了一个缝隙,他们看见了,看后他们像是受到了惊吓,这哪里是人啊?明明是山里传说的吃人的妖怪呀!脸上涂得白得像是冷凝后的石膏。但是就在靠近眼角的地方还涂了一块桃花似的腮红。眼角线长长地吊起,就像是拴了一根黑线,那根黑线像是长了条莫名其妙的尾巴,轻微地随着眼睫毛的的摆动而摆动。
而他们发现那眼睫毛也是假的,好像是用黑色的猪鬃毛做的,只不过略微剪断了一点点。
车子里的新娘变成了他们眼中的妖怪。
看到的孩子快速地抛开了,他们大声地叫着,叫的比真正的山鬼还难听。
他们说他们看见了妖怪。
听到孩子的大叫,跟在后面的大人赶紧伸过手去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他们大骂着他们不要胡说,乱说。
有的孩子像是被吓掉了魂儿,有的还胡言乱语地说好像看见死去的王薇就坐在新娘的后面,还有板有眼地说看见王薇在悄悄地擦着红肿的眼睛。
这样的话,更是让人们在好奇之余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惊悸。
小孩子不会撒谎!这倒是一个常识,但是孩子嘴里的话是真的吗?
车子缓缓地停在了王亮的大门口,大门上朱红的颜色很多已经被挤掉了,有一个粉刷匠大声地喊着让一下让一下,不然大家都沾光了!
金枪鱼一般的人群让开了大门,他们自动地站在两边。
王家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王亮的姑姑,打开了车门。
人们的眼睛一下子聚拢过来,他们倒要看看用汽车接来的女人到底长得一个什么样子?是不是漂亮得比仙女还好看?
但是,新媳妇并没有急着下车,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令人们感到吃惊的是王亮并没有在车里。
昨天晚上,他的阑尾炎又犯了,他疼得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好。
他那心疼他的妈妈几乎是一步也没有离开。每隔上几分钟,她就会来到儿子的新房,问他是不是疼痛减轻一点儿了。
王亮疼得额头上的汗珠子滴答滴答滴流着,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回答他亲爱的妈妈了。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
而他的伟大的母亲却骂了一句:都是薇儿那个死鬼在那边不甘心,又过来捣乱了!我这就到她的坟前去骂她去!
说到做到,他的母亲走了,去骂那个被自己活活饿死的可怜的女儿去了。
此刻,王薇大概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而是一个不安分的死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