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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曦忽然忆起那老人离开时相嘱之言,说道:“晚辈吴曦。”
那人目光转动,打量了吴曦一阵,道:“你双膝肿大,可是受了伤吗?”
吴曦道:“不错。”
那人脸色突然一变,道:“那老东西哪里去了,快说!”他手中木笼一抖,竟是一头苍鹰疾飞而出。只听一阵尖啸之声,那木笼中疾飞而出的苍鹰,迅快的向吴曦停身处飞了过来。
吴曦本能的挥动了一下竹杖,但又迅快的放了下来,他在这一瞬之间,突然决定放弃了击打这苍鹰的心念。一则忆起了那老人之言,二则这苍鹰迅捷无伦,自己双膝肿疼,寸步难移,但凭两支竹杖之力,决难一击而毙。只听那身躯修长之人,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低啸之声,疾飞而至的苍鹰,突然开始在他的四周环绕而飞,贴脸掠耳,恐怖至极。
吴曦暗暗叹息一声,闭上双目。他自知已无能拒此鹰,只有等待着让这扁毛畜生啄撕毙了。
在这生死存亡之间,他尽量想使自己震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依照师父、妙朗禅师传授的少林正宗吐纳之术,开始运气调息起来。佛门禅功,果然是妙用无穷,既经入定,万念俱寂,竟把绕飞在四周的苍鹰忘去,但觉真气运转,由丹田直冲而上,逼上了十二重楼。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突然耳际间响起了一阵呵呵大笑之声。睁眼望去,只见那绕身而飞的苍鹰,早已退去,似是已飞进那木笼之中,大殿之上,只见那短衫短裤瘦长之人,却已坐在他的对面。一支红烛,熊熊高烧,燃亮了这荒凉的大殿,不知何时,天已入夜。
那瘦长之人,收住了大笑之声,说道:“小子,你的胆子很大!”
吴曦自得妙朗禅师传授了少林正宗易筋经吐纳之术,虽然经常练习,总觉不出有什么进境。但这一次,却是大异往常,但觉通体舒泰,精神充沛,伤膝之处,也似轻了不少,当下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那瘦长之人微微一笑,道:“小子,这大殿之中,住了一个老人,哪里去了?”
吴曦一皱眉头,道:“老前辈问他作甚么?”
那瘦长之人道:“我和他订有终生约会,不见不死。”
吴曦道:“老前辈尊姓啊?”
瘦长之人笑道:“老夫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你们后生一代,难怪不知,老夫陈让,昔年武林道上曾以鹰王相称。”
吴曦心中暗暗笑道:“称你鹰王,看来真是名副其实。”口里却微笑说道:“原来是陈老前辈。”
陈让点头说道:“数十年来,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脸色突然一整,接道:“你尚未回答老夫相询之言,那老者哪里去了?”
吴曦道:“他为晚辈膝伤采药去了。”
陈让道:“不知几时才能归来?”
吴曦道:“他临行之际,告诉晚辈,多则十日,少则七日。”
陈让道:“眼下已过了几日?”
吴曦道:“连同今日,整整五天。”
陈让道:“那很好,老夫可以在这里等他几日。”
吴曦道:“老前辈可是他故友吗?”
陈让道:“是友是敌,很难分得清楚,你不用多管闲事……”双目眨动了两下,说道,“你这小子的胆气很够,资质亦属上乘,可惜却被那老东西收到门下了!”
吴曦道:“晚辈另有师承,并未列入老前辈门墙。”
陈让喜道:“老儿有眼无珠,自是看不出你的资质来。”
吴曦这一段时日中连经凶险,心知江湖高人生性怪僻,一言失错,即将招致他的忿怒,当下默然不语。一宵过去,两人也未再交谈一句。两人就这样,对面而坐,相持了两日两夜,各行其事,未再交谈过一言。
第八日中午时分,忽听大殿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之声,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养鸟的,你来很久了吗?”随着那喝问之声,走进鹤衣百结,手握木杖的老者。
陈让一跃而起,道:“好啊!我还道今生找不到你了,想不到仍然被我找寻到。”
那老者手中竹杖一顿,啪的一声,大殿上一块方砖,应手而碎。怒道:“是吗?再过一阵工夫,你就要死了。”
陈让也怒道:“口气倒是很大,先试试我这鹰爪的滋味如何?”
那老人道:“慢来,慢来,我有话要说!”
陈让道:“什么事,快些说呀!我已找了你数十年,此刻已忍耐不下了!”
那老人冷冷说道:“等我替那娃儿疗好了膝伤之后,咱们再好好的打上一架不迟。”
陈让道:“好吧!我等你半个时辰,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不论你是否疗好他的伤势,我就要放鹰出笼了!”
那老人不再争论,大步的向吴曦走了过去,显然,他似在尽量争取时间,替吴曦疗治伤势。吴曦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辛苦了,可曾采到药物了?”
那老人道:“你的运气很好,药物已经采到,目下时间已不多,快些移过双膝,先为你疗好伤势再说。”说完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按在吴曦双膝之上,推拿了一阵,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束青草,说道:“本该把这一丛草药,煎成药水服下,可惜时间上来不及了,你只好把这丛青草吃下去吧!”
吴曦略一犹豫,伸手接过青草,仔细望去,只见三四种不同的草色,混在一起,当下举着青草,放人口中吃了起来。那老人又从怀中摸出一丛草来,双手一阵互搓,把那青草柔成一片,敷在吴曦的双膝伤势之上。好一会儿,才说道:“内服外敷的两味主药,竟已找齐,你的伤势四日内当可开始消肿,五日红肿尽退,七日可以行动,十日复原。
吴曦只觉那入口青草,又苦又酸,难吃至极,但想到自己肩上的重任,这双~腿伤势关系着自己武功成败至大,强咬牙关,硬把一丛青草吃了下去。
那老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那内服主药,味道既酸又苦,甚是难吃……”
吴曦微微一笑道:“晚辈已经吃完了。”
那老人道,“吃完了那很好,很好……”一连说了数句很好,突然住口不言。
吴曦聪明绝伦,听他连说很好,心知他有话难以出口,当下说道:“老前辈可有什么话要说?”
那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求人相助过,今日不得不求人一次了。”
吴曦道:“老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那老人道:“再过一刻工夫,我就要和那玩鹰的老儿,在这荒庙之中,展开一场生死之搏,那老儿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这一战胜败甚难预料。我已年登古稀,死而无憾,但尚有一桩心愿未了,使我死难瞑目。”
吴曦道:“老前辈只管吩咐,只要晚辈不死,定当为老前辈完成心愿。”
那老人缓缓说道:“这桩心愿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唉!只不知要到那年那月才能完成而已。那个指引你来此的女子,是我唯一的孙女,我一声从未对人这般慈爱亲善过……只有她是唯一例外!如今我生死难卜,纵然是不死,也必将落个重伤残废,这苦命多和孩子,只有你来代我照顾了……”
那老人突然施展“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老夫也不会白白让你为我照料这孩子,现在把我两招掌法传你,虽然两招,却是我生平绝学。可惜的是那养鸟的老儿在一侧监视,我无法一招一式的传授于你,只好把两招的口诀传与你,至于你能否领悟,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吴曦道:“老前辈……”
那老人接道:“此刻寸阴如金,不用多耗时光了……”也不管吴曦是否已用心听,立时用“传音入密”之法,讲解起那两招口诀来。吴曦只好凝神静听,字字默记。
那老人说完口诀,突然挺身而起,一抡手中木杖,道:“玩鹰的老儿,咱们比划去吧!”双足微一用力,人已穿出大殿。他虽年迈,但身法迅快。灵活,落足之处,正好是那殿外庭院的中心之区。
陈让哈哈一阵大笑,道:“好啊!咱们几十年不见了,你这老儿倒不失昔年的豪壮之气。”
那老人冷冷答道:“姓陈的,咱们未动手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陈让提起木笼,追踪而出,口中应道:“你说吧!”
那老人道:“这娃儿和我素不相识,只是求医双~腿而来,咱们结下的仇恨,最好是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陈让冷笑一声,道:“只要他不出手打扰,我就答应你,如若他妄自出手,横加干扰,那可是自寻死路,和我无干!”
那老人道:“这话倒也公平……”忽提高了声音,对吴曦道:“小娃儿用心听着,我已为你采集了足够你疗好伤势的药物,只要你按我教的法子服用自是可在预期之内,完全复原。我和这玩鹰的陈老儿,结仇极深,他处心积虑,下了数十年的工夫,目的就是要找我清结一笔旧恨,因此,不论我们动手时谁胜谁败,都不许你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