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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荷塘边,却并无欣赏之人。
因为春日的到来,怡园里到处都有盛开的美丽的花儿可赏。因而,隐隐被用作花房的花归院这些日子就显得安静了一些。几乎除了清晨过来打扫的丫鬟以及傍晚进来巡视一番的婆子,白日里,再很难看见人影。
但今天,林媛儿却站在了花归院前。
她着了一件鹅黄如早春才露出的那一抹嫩芽一般颜色的贴身薄衫,外面披了一件明珠般莹白的薄衫,曲线玲珑,窈窕动人。她这般站在仲春透明的阳光中,仿佛不像是凡尘之人。
“小姐。”
夏嬷嬷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站在了林媛儿面前,隐隐堵住她进入花归院的路。她看着林媛儿,不住地摇头,目光中分明写满了不赞同。
林媛儿如花般俏脸一下子难看起来。
“嬷嬷,你这是也想离我而去么?”林媛儿闭了闭眼,垂下双目,没有同夏嬷嬷对视。“春风、夏雨、秋霜、白雪……”
夏嬷嬷脸色一白。
林媛儿所念的名字,是她身边四位丫鬟的名字。但夏嬷嬷知道,此刻林媛儿口中所提的,并不是如今的春风几人。而是,当年,十七年前的春风夏雨等丫鬟——她们,都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但小姐你如今是……”夏嬷嬷当然知道那些丫鬟是因为什么不明不白地死的,也知道她们是死在谁的手里。因而,夏嬷嬷的身体因为害怕而不免颤抖起来,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让开。
林媛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今……呵呵。”林媛儿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从夏嬷嬷身边绕了过去。经过夏嬷嬷身边之时,林媛儿低声道:“嬷嬷,你要好好的活着呢……”
夏嬷嬷眼角流下一滴泪,黯然垂首,默默地走开了。
林媛儿轻轻推开花归院的院门,目光不由打量起这个她熟悉无比的院子。曾经,她在这里,从七岁到十七岁,她住了整整十年,度过了她最为美好的那些年华。
一切似乎还是旧时模样。
林媛儿返身轻轻合上院门,沿着院子中间青石铺就的大道移步向正房走去。整个花归院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而这青石路的两旁尤为如此。蔷薇花灿若云霞,满满地开了一地。林媛儿行走其中,恍惚是踏足于鲜花之上,更似神仙中人了。
“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正房一排花架后面传了出来。
林媛儿顿了一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重重地向前又踏了两步,看着来人。她目光莹莹,贝齿轻咬,低低地道:“我怎么敢不来?”
“你这是在怨我么?”来人的神情似乎有些痛苦,他低声道:“我只是怕你不来而已……而且,一想到那都是你和别人的孩子,朕,我……真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来的人,正是大显当今的皇上,景和皇帝。
比起当年那个不甚起眼,甚至显得木讷怯懦的三皇子,今日的景和帝,却是龙资虎威,仿若天神下凡,胜过当日不知多少倍数。
林媛儿看着这样的三皇子,只觉得目眩神迷,心驰神荡。
她突然间流下泪来:“可你当年却能控制住!你可知道,那最后的那些天,我日日夜夜地坐在这房间里,想着你是三皇子,你肯定有办法,肯定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我面前,就像你经常做的那样……我缝着红盖头,一针一线地在上面绣着鸳鸯,心中直当那是绣了给你看,由你揭开的!我想啊盼啊,想啊盼啊,一天一天过去了,你却没有来!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你明明武功高明,一直都能在林府自由往来的!”
林媛儿低声咆哮完,脸色十分的哀伤。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景和帝,又喃喃地道:“我那时候真傻……我告诉自己,你有自己的抱负和考量,直接来林府破坏婚礼对你影响不好……而我出嫁的路那么长,你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将我劫了去,然后将我给藏起来,那样就不影响你什么了……可是,我等啊等啊,从盛京到福州,路是那样的长,那样的长……”
出嫁的路途是那么那么漫长,漫长的,将人的所有精神都熬干了。
花轿驶进福州城的那一刻,林媛儿都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了呼吸,是不会再活了……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活了,不知道为什么地活了……
“对不起!媛儿,对不起!对不起!”景和帝惊慌失措,连连解释道:“我当时到了西北军中历练,并不知道你要成亲……待我听到消息,已经为时已晚,来不及了……媛儿!对不起!我不该离开盛京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老爷子会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就将你嫁走了,而且还嫁的那么远!”
说到这里,景和帝不由咬牙:“你爹他可真狠!他就是不想朕再看到你一眼!他将你嫁了一个土财主!若是个官,朕还能调他回盛京!但却是个土财主!让朕毫无办法!”
“朕这些年,一直都想你!”景和帝终于抓住了林媛儿的手,动情地道:“媛儿,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林媛儿想将手抽出来,却不料被景和帝握的更紧。只听他喃喃地道:“这么多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不由地想,想媛儿你的手是什么滋味,是凉的还是热的,想的不行……”
林媛儿听他这么说,又被他双手的温度这么热热的一烫,再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景和帝当即顺势就将她揽在了怀中,紧紧地搂住了。
“别这样……我,我已经嫁人了……”林媛儿直觉得自己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头脑里几乎就要变成一片空白。但多年来受到的教育已经深入骨子里,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景和帝。
但景和帝听到她这般说,却是痛苦地咆哮一声:“不准你提他!不准你提他!”他红着眼睛,低吼道:“你知不知道,朕需要多大的克制,才没有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他哪有一点儿配的上你!他不配!他是个什么东西,却拥有朕的媛儿……朕富有四海,却没有了媛儿你……”
说到这里,景和帝猛的一下禁锢了林媛儿的头,一下子就咬住了林媛儿的粉嫩的唇。
突然间,仿佛是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底炸开,然后汹涌澎湃地涌了上来,毫不客气地冲垮了她,淹没了她……
“赵朔……赵朔……”
“媛儿……我的媛儿……朕的媛儿……”
……
林家的姑娘们都出了门,陈婉之便觉得,林府实在是安静的过分了。尤其是大街的尽头,那热闹喜庆的鼓乐声,声声不停,一声高似一声,又扰的人不不能安宁。
陈婉之写了几个大字,便觉得无趣,勉强看了一会儿书,却又觉得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自己眼晕……林氏学堂里放了假,那她也给自己放个假吧。陈婉之所幸丢开书本,随意收拾了一番,踏出了荣禧堂,想要到怡园里走一走。
若她没记错,怡园里可还有位表姑娘留着呢。
到了雨墨轩,李月盈居然还在做针线。而一看那颇为喜庆的图案,就知道是林府两位小姐的嫁妆。看到陈婉之到了,她笑着迎了上来。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陈婉之便开口道:“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吧?我瞧你已经总在屋里闷着做针线的……倒是让外婆和大舅母总担心你。”
李月盈闻言便起了身,摇头道:“我不是说早好了么?这也是姑婆心疼我们小辈……恩,走去走走也好。”
瞧陈婉之这样子,显然是有事儿找自己打听呢。
果然,两个人出了雨墨轩,才在荷塘边走了一会儿,就听到陈婉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难道宋家就没有别人么?他的父母亲人呢?中了探花郎这样的喜事,居然不见他的亲人进京主持?反倒是要大舅一家帮忙?”
“婉表妹,你若是昨儿来问我,我肯定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不知道……”李月盈笑道:“但今天嘛,我正好也就知道了……”
“这是怎么说的?”陈婉之好奇地追问道。
“这不,昨儿我才听慧表姐说的。”李月盈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感慨道:“这宋家公子,的确是出身于江南大族宋家,而且是宋家嫡支一脉的。当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的父亲母亲双双去世,才五岁的宋公子就被送到了林府,给大老爷当了学生。”
“啊?”陈婉之瞪大眼睛,掩了小嘴,显得十分震惊。
李月盈接着说道:“大家族嘛,祖产私产什么的,不用说争斗就厉害的很。而宋公子的父母又偏偏又巨额的财产留给才五岁的宋公子……那个时候,文显公还在。据说,当文显公强势地从宋家将宋公子带出来时,宋公子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口气,差点儿活不成了……”
“啊!”陈婉之直摇头,连连道:“这不可能吧?那宋家怎么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