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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目迷情魇,谁识冰心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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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目迷情魇,谁识冰心玉壶

    一听醒言之言,那对男女顿时神色大变。只听那汉子言道:“朋友,你若只想赢钱,为何刚才要交一两银子?”“嗯?你这话是啥意思?”

    “难道你不知我这擂台的规矩?若只为金银彩头,每次只须交五百文钱!”“是这样啊!”

    一听此言,少年当即大喜,脱口说道:“你不早说,害我多交半两!”

    说着,就要拔足往前面地上那只金银包袱奔去。只不过,身形才一闪动,便又停住,呵呵一笑道:

    “罢了,也不急在一时。反正再过三回合,这包袱银两怕是全都归我了!”

    “……”见他这泰然若定的模样,那位原本气势汹汹的黄脸汉子,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愣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醒言这番话传到台下围观人群中,顿时引起一片哗然。除了琼肜、雪宜外,那些看客全都怀疑这少年道士是不是神志有些不正常,面对如此娇滴滴的美娇娥,居然只想去贪地上那堆金银!要知道,这些手有余钱之人中,大多数已跟这对招亲男女穿街过镇跑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来到方池镇,半个多月里也从没见过有人只交五百文钱打擂的!

    话说这些打擂好汉,大都有些身家;虽然平时大都吝啬,但此刻却都是视金钱为粪土。那位刚跟琼肜拍胸脯包下醒言一切打擂费用的富家子,刚听了台上这番对答,立时急红了眼,在那儿扯着脖子直嚷嚷,说道:“台上这位武力高强的小神仙,不用只操心打擂彩头的事儿!”

    且不说台下纷攘,再说醒言,对台下大众的呼声充耳不闻,只在那儿静心凝神,重又拉开架势,准备和擂主汉子二次开斗。

    就在此时,却忽听台上侧边的那位小娘子,拈着腰肢扭扭摆摆地转到醒言面前,启朱唇软软说道:

    “哟!这小哥哥,难道一点都看不上奴家吗?”立时,这悱恻婉腻却又大胆直接的话儿,顺风飞到台下众人耳中,一时只觉得其中蕴含着无限的娇羞哀怨,顿时就让人浑身不由自主地蹿起一股熊熊火苗,恨不得把满天日月星辰都许给这说话之人!却听那道装少年平静说道:

    “呵,大姐姐,我一心只修清静无上道,偶尔挣些裁衣买酒钱而已。”

    一见少年听了自己这加料软语之后,竟然神色如常,那女子眼中立时闪过几分警惕不安之色。只是,也只稍一愣神,这娇媚女子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往台下团团一扫,然后便掩口吃吃笑道:

    “嘻,小哥儿不老实,身边明明摆着两个美人儿,却说什么只修清静无为道!”原来,这女子眼光正扫到台下一身道童打扮的琼肜、雪宜,便以此来取笑醒言。

    本来此番出来,琼肜、雪宜这两个美娇娃都只作道童打扮,一身青衣小帽,尽量不惹人注目。现在她二人,头上灰色巾帽拢起了如云青丝,略显宽大的袍服掩去了玲珑体态,若非留意去看,很难发觉这俩朴质装扮的出家道童,其实竟是两位旷世佳人。

    只不过,这尽力隐讳姿容的打扮,又如何逃得过眼前这位积年老手的眼光。只轻轻一瞥,便立时看穿二女本来颜貌。

    听女子这么轻佻一说,醒言心中倒暗暗忖道:

    “这女子果然不简单!”口上却随意回道:

    “姐姐且莫管我如何取舍。反正今天铁了心,就想试试能不能赢下今后两年的旅途盘缠!”

    听得年未弱冠的少年这愣头青般的话儿,这对男女立时神色大变。须知地上这许多金锭银两,都是这些天穿村过寨收敛来的;费得这番辛苦,又如何能让人轻易收渔翁之利!

    几乎没啥迟疑,这俩默契非常的男女,听完醒言之言后,目光只稍稍一碰,便立知各自心意。当即,那汉子微微点头,稍微往旁边一让,然后便见那姣丽女子抬手整了整衣裳,莲步轻挪,稍稍偏到少年侧前,然后便是一声轻柔的呼唤:

    “道士哥哥,你再看看,小女子真的不美吗?”“好啊。”

    听得这妩腻的声音,醒言不动声色,顺口答应一声,便抬眼朝她望去——只不过,在这一瞬间,他却悄悄运起了旭耀煊华诀,在自己衣表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膜;而这时施展出来的光膜,已是光华内蕴,在这阳光下更不易被察觉。

    待这胆大心细的少年暗中作好万全准备后,便笑嘻嘻抬眼朝前望去。

    孰料,就当目光

    落到那女子脸上,对上她那宛若水漩的双眸时,少年才突然发现,自己的目光已在那处深深陷住,便似有某种奇异魔力般,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挪移,却再也不能收回还复……

    只一瞬间,他便只觉得那个扭身而立的女子姿势变得无比妩媚妖娆,似乎在她站立的那处红布台上正生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漩涡越旋越大,越转越快,便似正将他整个人的身心眼光,全都朝漩涡中心那位尤物引去。

    仿佛,在这巨大的牵引之下,此刻他眼前整个天地之中,只剩下前方那个闪耀着万种风情的深漩……

    “咦?怎么她们都在那儿?”眼光渐已迷离的少年,忽然看见在自己目光的尽头那位含笑侧立的女孩儿,竟似乎渐渐糅合成一个奇异的姿容:有居盈的月靥仙颜,有灵漪的娇娜灵逸,有雪宜的冰清玉洁……甚至,还有那小女娃的娇憨可爱!一时间,少年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美好感觉都在这一刹那交融汇聚,如波涛浪潮般朝自己奔涌而来。而自己面对这即将灭顶的浪涛,却只感觉到万般幸福甜蜜;甚似还渴望它早些到来,将自己就这样齐顶吞噬……

    就在双眼迷蒙的少年即将筋酥腿软瘫倒在地之时,却突然听到在自己心灵深处,猛然传来一声不满的娇喝:

    “哼!”就这一声如嗔如叱似怨似嘲的轻哼,却霎时如罗浮山中凝重幽远的晨钟暮鼓,击得这如被梦魇的少年猛然惊寤!而那位正准备趁此良机偷偷上前将这无良小道一脚扫落的汉子,却也突然被一阵宛若龙啸的清鸣给瞬间惊住——原来少年背上的剑匣中,正振荡着一连声摧人心魄的剑鸣!

    “惭愧!却差点着了道儿!”已恢复清醒的上清四海堂主正觉着自己全身都似刚刚酣睡过一场,说不出的慵懒无力。只不过,只待他稍一清醒,身上那层仍在运转的光膜立即便恢复了他全身的气力。毕竟,吞过两只妖魂,再经过这几月勤练,少年无论是道力还是法术都与当初有天壤之别。现在他这一身大光明盾,早已是华光内蕴,淡然如水。

    且不提醒言暗自恢复气力,再说那位施展魅惑之术的女子,突见少年毫无征兆地就清醒过来,顿时花容失色,脸上苍白一片,反倒如遭鬼魇!

    也难怪这女子如此惊恐,要知道她这魅术,已不是简单的狐媚之法,而是她族中的镇族之术:

    “情魇!”这情魇就像面镜子,能让受术之人看到他心底里认为最美好的人物。这样一来,无论施术人资质如何,总能将敌手给深深惑住。而事实上,自此女练成这招绝技以来,就从来没失手过!——没承想,今天却坏在这个胡混捣乱的小道士身上!

    与这一时还转不过弯儿来的狐女不同,那个精壮汉子却被少年身后那一连串剑鸣给震住——只在一刹那间,这个表面和善内则凶悍的擂主“巨齿狼”,突然便心惊肉跳,腿酥脚麻,似乎就快如中了“情魇”一般瘫倒在地!

    不过,幸好醒言清醒后稍一愣神,便发觉自己背上那把封神正在清越鸣啸,立时就暗叫不妙,赶紧生念让那吓人的剑鸣止住。听得振匣鸣声应念戛然而止,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心中却也有些犯迷糊:

    “刚才倒幸好那句‘哼’声……只是真搞不明白,这瑶光剑灵到底啥时候才肯帮我?咋都没个准!”

    正琢磨着,忽听旁边那汉子高声喝道:“小子,别在那儿强装幌子。俺‘巨齿狼’浪荡江湖多年,手底下的亡魂没有百来个也有七八十位,你难道真个不怕?!”

    “呼!”

    一听汉子这气势逼人的高喊,醒言心中倒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被吓跑!”而这汉子的虚言恫吓,又如何能吓得住见过不知多大场面的四海堂主!当即,便见他嘻嘻一笑,看似不知天高地厚地轻浮说道:“啥巨齿狼?没听说过。就是金毛虎来了我也不怕!”说完这句实话,暗运太华道力的少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变着法儿激将道:“狼兄啊,该不是你怕了吧?”

    “到底还比不比啊?!”

    ……“不比。”

    “嗯???”刚一愣怔,这位时刻准备战斗的四海堂主却突然只见一阵狂风平地刮起,霎时便在眼前旋起一片云雾般的沙尘!就这一分神,等抹去迷眼的烟尘后再去看时,却发现先前的汉子早已人影全无!

    赶紧再回头,不出所料,那妖媚女子还有那只要紧的财囊也同样是踪迹杳然。“晦气!果然是妖怪,却

    让他们携款逃跑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让这位一腔正气只想匡扶正义的少年大感意外。当他刚走到台前,才说得几句,却已被台下人群一阵轰嚷:

    “坏事的小道士,居然把美人给气跑了!”“天底下的道士,是不是一个个都想捉妖想疯了?”“什么妖怪啊,人家只是长得妖媚些而已,正是难得啊难得!”更有甚者,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叫:“妖怪妖怪,就你这小道士明白!我早就知道她是!!哇哇,可怜我美丽可爱的狐女啊!不知道被你这臭道士一吓,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于是这位一腔侠义的少年立时便被神憎鬼厌,千夫所指,就连带着二女灰头土脸落荒逃去之时,还从背后隐约传来痛心疾首的呼号:“天哪!我刚看见多年前初恋女子的模样,就被这无良小道士搅没啦!”

    ……下山后第一次降妖就告失败的张堂主,直到快步走出镇子有三四里地,百忙中朝背后看看并没有愤怒的人群追来,这才定下神来,开始不慌不忙地走路。一日之中,在张堂主的率领下,这三人就已经奔逃了两次,想起来就觉得无比晦气。

    领着二女朝前走,这少年免不了暗叫倒霉,心道自己行侠仗义不成,反倒还陪进去一两白花花的银子,更落下一身五花八门的骂名,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型!不过,醒言懊恼之余却也觉着好生奇怪。刚才摆擂那对男女,在天气大旱物价飞涨之时哄骗钱财,固然十分可恶;但反过来一想,既然他俩有如此手段,又能来去自如,那为何不直接穿堂入室攫金取银?岂不更加便当!干吗还要像这般费心费力,搭擂台哄人钱财?

    现在他二人这般作为,倒不似两个得道妖灵,更像是两个穿街过巷走江湖的骗客。心中冒出这疑惑,张堂主便绞尽脑汁想了好一阵,却觉着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太通。正心下烦惑之时,忽听得身旁的小妹妹也正迷惑不解地问道:“堂主哥哥,刚才那会儿,为什么你们大家都不作声,只张大了嘴巴?”“……”被小女孩儿这么一问,她堂主哥哥忽然觉着有些汗颜,略顿了一下,才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刚才大家不出声,都是因为那位大姐姐。”“嗯!琼肜也有感觉到。那大姐姐是用了什么法子呢?”“她用的那叫媚惑之术。这媚惑术一施展开,可以让我们男子无论老少,全都迈不开步,走不动路……便连我这上清绝技旭耀煊华诀,都抵挡不住!”“哇!这么厉害呀!”

    “是啊,这可是女狐精们拿手的绝技!”“真的?!……可琼肜为什么偏偏就不会呢?”“……”

    醒言再度无言。原来他这小妹妹,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作小狐狸。毕竟她最信任的醒言哥哥,对她奇特的本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而从来就没能从根子上真正改变小丫头对自己身份的看法。

    又走出几里地,刚才一阵快跑的少年不觉又有些口渴起来。望着路边蔫蔫的枯叶,不由又怀念起先前十文一小碗的清水来。就在此时,刚巧看见小琼肜在身旁蹦蹦跳跳。这一下,醒言似乎猛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说道:

    “呀!真笨啊!怎么就没想到琼肜能变出清水来!”从来没将法术往这方面联想的少年,立时茅塞顿开,赶紧催小丫头给他变出点清水,先淋点在雪宜身上,然后再冲些到他嘴里,给他解渴。

    听得哥哥请求,小琼肜想也不想,清脆地答应一声,便开始一本正经地作起法来——只见她嘻嘻一笑,一眨眼,忽地便有一小片水幕,“呼”一声落到雪宜脸上,立时把她淋得如雨后梨花一样,淡雅的娇容顿时清润了许多。见小丫头作法成功,已经喉咙生烟的四海堂主立即欢呼一声,催促小琼肜再往他嘴里浇些甘露。

    ……不幸的是,接下来无论小琼肜如何挤眉弄眼,却再也降不下一丁点儿水来!“不是吧?这么巧?!”

    久候甘霖不至的少年,正发出无比凄凉的哀叫。看来,似乎是小琼肜这法术实在太灵,一下子就把附近的水汽全都用光了!

    见哥哥这悲惨的状况,小妹妹很是不安,便一脸歉意地诚恳建议道:“哥哥,不要紧,你看雪宜姐脸上还有些水珠,你去舔舔!”

    ……就这样在泛着白光的驿道上又走出十多里,醒言三人便看到一条阔大的河床,正东西横亘在自己的面前。

    唔,这应该就是源自百里之外大庾岭的浈水大河吧?过得这条河,便该离浈阳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