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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弗恩软禁着埃里克的新娘,不惜一切代价宠溺她。凯瑟琳夫人在王宫有自己的私人房间,装配着最豪华的床、沙发以及国王花重金打造的挂毯。她有侍女服侍左右,尽管她总是派她们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她也尽可能减少自己待在私人房间的时间,总是想方设法找机会照顾地位低下的仆人们。人们管她叫公爵寡妇,因为她坚持穿寡妇黑纱。
欧文与她在客厅见面,埃塔伊内也一起过来了。毒药师快速打开并检查了暗门和窥探孔,国王可能在秘密地监视着这次见面,这也是凯瑟琳夫人不想长时间待在房间里的另一个原因。尽管她知道他喜欢偷窥她,但她必须装作毫不知情。
埃塔伊内点头示意房间安全,无人窃听,凯瑟琳夫人表情松弛下来,不那么紧张了。
“他怎么样?”她焦急地耳语道。欧文不确定她在说谁——她丈夫还是她儿子。
“你丈夫尽可能勇敢地承受着一切。”欧文沮丧地说,和她共处时总让他感到心神不定。他是骗埃里克离开圣母殿随后逮捕他的人。凯瑟琳夫人不曾忘记这件事,她很感激欧文说情,但她的表情中总是露出谨慎怀疑的神态。“我带了这个给你。”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这本书是他从霍利斯特恩塔楼里带出来的。埃里克在页边空白处给她留了讯息。如果有人拿起这本书,旁边写的词语看上去就像他在做笔记或者评论对他来说有意义的段落。与爱和情相关的词语被他添加上了下划线,这些词语是这位身陷囹圄的男人向妻子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
凯瑟琳眼中充满感激,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书,压在胸口。“谢谢你,欧文,”她真诚地说,“我知道你冒了很大风险帮我们。”
他耸了耸肩,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埃塔伊内,她在查看倚在远处墙边桌子上的一个球。“尽我所能吧。我刚从北昆布布里亚回来。男孩儿身体健康,确实是个高大健壮的男孩,十分谨慎认真。他眼睛和你长得一样。”
她飞快地眨着眼睛,再次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排我们见个面?见面也许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但是只要让我摸一摸他的头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欧文摇了摇头。“近期不太可能了,凯瑟琳。凯茨比公爵已经被任命为北坎公了。”
凯瑟琳脸色惨白。“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这真是个可怕的消息。那阿塔巴伦王后算什么?我本以为她才是继承者。”
“她确实是,”欧文满脸愁容,“但是塞弗恩不会相信任何手握大权的人的。虽然她是霍瓦特的继承人,但她同时也是雅各?卢埃林的妻子,国王宁愿让他自己的支持者强大起来,也不愿意助长一个潜在的对手。”
凯瑟琳很生气,眯起了眼睛。“这可不公平。”
“你已经自己领悟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我能做的微乎其微。这个决定甚至在我到那儿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凯茨比已经忘乎所以了。但我过来是想向你提个特殊请求的。”
她吃惊地看着他。“我还能做什么?我是这里的囚犯。”
“相信我,比起埃里克所在的监牢,你还是会愿意待在这里的。”
她红了脸,摇了摇头。“我宁愿和他一起待在那个透风塔楼里。”
欧文知道她的意思。“那儿不是透风的,凯瑟琳,那里和关押坦默尔时可不一样了。如果有办法让你们两个重聚,你知道我会努力帮忙的。‘艾思斌’里有些人是效忠于我的,但是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忠于我。”
“你刚刚说的请求是什么?”
他吞了下口水。“据我判断,国王害怕雅各会在短期内构成威胁,所以他带了另一个人质来王宫,就是雅各和伊蕾莎白的第一个孩子,他们的女儿,吉纳维芙。她挺喜欢你儿子的,”他补充着,露出苦涩的微笑,“他们两个是玩伴。塞弗恩会带她回王宫。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照顾她。她被带到离埃东布里克这么远的地方,一定会害怕的。”
凯瑟琳的表情中同情与喜悦共存。“当然,我会的!亲爱的孩子,当然了!我会尽我所能帮她的。谢谢你,欧文,如此为我着想。这对我排解孤寂大有帮助。”
欧文笑了,很高兴她能有这样的反应。“谢谢你。现在要说说坏消息了。”他开始踱来踱去,正如往常琢磨所有问题时的情形一样。怎么样才能以最佳方式说出下面这个消息呢?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表情。”她担心地对他说。
“你不该喜欢,”他咕哝着说,“国王派我和埃塔伊内离开王宫。实际上,我们只是离开王宫一小段时间,任务是……哎,我怎么说呢?”他以恳求的眼神望着埃塔伊内。
“外交。”她讥笑着。
“这个词真确切。我将会去威胁布里托尼卡女公爵,埃塔伊内受命跟我一起去。”
凯瑟琳脸色发白,随后身体开始颤抖。“你们要把我自己一个人留下来陪着他。”她努力压着声音,她被吓坏了。
她脸上的表情让他的胃难受地拧成一个结。“是的,恐怕这是事实。”他柔声说。
凯瑟琳走了几步来到桌子边,把手掌放在平坦的桌面上,双肩颤抖着。“你们两个一定都要走吗?”她带着恳求的口吻问道。
“这是国王的命令,”欧文无助地说,“我觉得我们不会去太久的。你必须要坚强,凯瑟琳。你知道的,国王的声音中有魔力,你千万不要让他碰你,连一小会儿都不行。”
她双眼紧紧闭上。“你们不知道这会有什么结果,”她小声耳语道,“我所能做的只是他靠近我的时候,努力保持清醒机敏。埃塔伊内在幻术上做得更成功。”她睁开眼睛,转过身来,以祈求的目光看着毒药师。“我没有你那么强大。”
埃塔伊内颇为悲伤地看着她。“你要强大,凯瑟琳。你必须独立面对他。”
凯瑟琳看上去就像要瘫软在地上一样。“能不让我屈服的唯一一件事情,”她低声说,“就是想象我儿子头戴王冠的样子。”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事我做不到。我受不了了!”
埃塔伊内担心地看着欧文,他无助地站在那里。凯瑟琳又用祈盼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尽全力帮助她。埃塔伊内走近凯瑟琳,抱着她,温柔地轻抚她的背部,她身上穿着的黑色丝织物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你能骗住他的,”埃塔伊内安慰她说,“我知道这样做违背了你的本性,但是你不得不这么做,你必须要练习。他过来看你的时候,你要时刻警惕,保持距离,保持谦恭。我并不是让你和他调情,但是保持微笑,不要把他当禽兽看。”
“他就是个禽兽,”凯瑟琳绝望地说,“尽管法律认定我们的婚姻无效,但我对国王说,这段婚姻对我来说是有效的。可他还是不停地送我礼物,他决心要得到我。我再也……我再也受不了了。”她恳求地看着欧文,脸颊已被泪水浸湿。“我的心已经碎成几片了。我不需要财富,我也不再想成为王后。我真心想念阿塔巴伦。你真的哪儿也找不到一间小小的农舍吗?一个能让我、埃里克和德鲁一家人团聚的地方?”她从埃塔伊内的拥抱中抽出身,指着这富丽堂皇的房间。“我不需要这些!比起待在这里,让我成为一个布鲁格渔夫的妻子,会更让我开心!求求你,欧文!你能不让我失望吗?”
欧文每见一次凯瑟琳,都让他愈加痛苦。“你觉得我能找到一个地方把你藏起来,不让塞弗恩发现吗?”他冷冷地对她说。“只要赏金够多,总有人愿意说出秘密。你觉得你父亲不想赎回你吗?他都试过四次了!但是国王不想要钱,他想要的是你。你不愿意屈就,只会让他心中的欲望之火燃得更旺。”欧文擦了擦眼睛。“我正在尽我所能,凯瑟琳,但是我能理解你水深火热的处境,不要以为我愿意看到你这样。”
她小心谨慎地看着他,用袖子擦干眼里的泪水。她拍了拍埃塔伊内的肩膀,然后摇了摇头。“谢谢你告诉我,告诉我……你们要离开了。我害怕塞弗恩会让我心有所触。他用他的魔力扭转我的意志,让我怜悯他,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爱他。但是我属于另一个男人。他这样诱惑我,是不对的,这样不对。”
欧文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不,不是这样的。七年前,推翻他易如反掌,可现在,他坚如燧石。”他叹了口气,厌恶自己。“如果他知道我们这样说他,他一定会杀了我。如果他知道我在他背后做的这些小动作,哪怕一小部分。”欧文摇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我必须要动身去布里托尼卡了。我有任务在身,虽然我讨厌这个任务。尽你所能,完成你的任务。希望我再回来的时候,能有些更好的消息,再见。”他向她微微鞠了一躬。
凯瑟琳夫人把她的黑色织物抚到大腿上。她只有二十五岁,美丽动人,即使身着一袭黑衣,也是个美女,但是她大部分的青春都随着这监禁而褪去了色彩。国王一直不停地告诉她,是他,而不是她的丈夫,掌握着她的命运。他控制着她的睡眠作息,他掌握着她的衣着服饰,他掌控着来看她的人,但是他却不能控制她的意愿。欧文在她眼中看到了力量,她噘起的嘴唇显现出她的坚毅。她庄严地站在那里,向他行了一个正式的屈膝礼。“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欧文公爵,”她用一种坚定清晰的声音说,“我会耐心忍受。”
欧文因这几句话而欣赏她。他转身走向门口,埃塔伊内静静地跟着他,只有礼服发出的窸窸的声音。他们出了房间走到大厅,欧文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看你脸色像是要打人。”埃塔伊内说。
他说话之前先是扫视了一下四周。大厅里没有仆人,附近也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低声耳语道。
“解决办法简单易行,而且一直都是这样,”埃塔伊内说,同时和他步伐保持一致,“我可以不露声色地把事情办了,不让任何人察觉。尤其现在,我们要动身去布里托尼卡了,往他手套里放一些药粉,在他枕头上也撒上一点儿。欧文,不要再给这件本来简单的事情增加难度了,他已经成了一个暴君。”
欧文知道她是正确的,但是他不能让自己走上谋杀的道路。欧文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塞弗恩国王。他怎么样才能让众人相信,一个北昆布布里亚的小男孩将会成为下一任国王?他有了计划的开头。原来的安德鲁国王在另一个贵族家里长大,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国王的儿子。一位泉佑巫师将一把佩剑藏入圣泉中,并宣称谁可以把剑从水中抽出来,谁就是下一任国王。然后他借助自己的魔力帮助年少的安德鲁王拔出佩剑。
根据霍瓦特公爵所说,那把剑曾经让一个泉佑的年轻姑娘转变成丹瑞米圣女,现在这把剑就藏在冰洞里。如果他把剑成功取出,再悄悄带到圣泉圣母殿里,他可以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到新国王能够拔出此剑。当然,塞弗恩自己也是泉佑异能者,所以他也能将剑拔出,会使这个计划付之东流。欧文必须要小心谨慎地解决这个问题。
“你不理我了?”埃塔伊内口吻中略带一丝受伤的情绪。
“你刚刚说的之前也已经提过了,”他低声说,“但我不能这么做。”
“那我来做好了,”埃塔伊内生气地说,“我只做一件事就可以解决你所有的问题。你为什么那么拘谨?”她吸了口气。“就像我需要杀掉布伦登?鲁,那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欧文回答道,“你是国王的毒药师,是他下命令让你这样做的。相信我,杀掉鲁在我看来也是不对的。我会试试看,想办法找到一种威胁女公爵的办法,而不需要杀掉她的护国公。另外,鲁可不像塞弗恩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
埃塔伊内长长呼出一口气。“你太固执了。”
“这就像巫哲棋一样,”欧文说,“你无法预见将会发生的所有事情。有多少其他的棋子正等着进攻我们这边的棋盘呢?那个小男孩只有七岁,他还没有做好当国王的准备。”
“他也许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埃塔伊内会意地说,说出了欧文自己的想法。“你是能号召行动的人。你的梦境能预言未来,难道不是吗?从你成功欺骗国王,让他相信这样的谎话开始,已经有好多年了吧?但是光有计谋是不够的,有时棋盘上没有可以走的好棋时,你必须要牺牲一些棋子。”
欧文听到这些,笑了。“巫哲棋里,没人会牺牲国王的,那样游戏就结束了。”
她噘起了嘴唇,暗自眯起双眼。她看起来很漂亮,让他分心。“但之后不就开始新一轮的游戏了吗?”
欧文对于能离开帝泉王宫感到十分高兴,虽然他担心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能会发生事端。凯瑟琳是个坚强勇敢的女人,但是他能看到她的弱点,她的内心一直承受着压力。塞弗恩国王的年纪几乎是她的两倍,但她还很年轻,可以生儿育女,而且国王也十分有耐心。
欧文和埃塔伊内比计划迟了两天到达塔顿庄园。欧文已经提前传信给传令官法恩斯,让他集结一队护卫,和他们一起骑马去阿弗朗奇,然后再到布里托尼卡。欧文之前从未踏足过女公爵的领地。他听说布里托尼卡有最富饶的溪谷农田,当地宜人的气候也远近闻名,据说海洋空气可以使农作物增产。这个公国以种植各种各样的浆果而闻名于世,有些人甚至开玩笑地把之前的统治者称为浆果公爵。船只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从她管辖的港口向其他远方王国输送可口水果。
尽管如此,他仍然期待和女公爵西尼亚女士的会面。他们彼此为邻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她因为害怕被劫持,从未离开过她的领地半步。欧文暗自生疑,不知道布伦登勋爵是否仍是让她如此沉默寡言的原因。他真的如塞弗恩所想是布里托尼卡的真正掌权者吗?她是否和凯瑟琳一样,被囚禁于这偌大的监牢中呢?如果是这样,那么打破这一现状也许会是战略性的一招。
骑到庄园门前,欧文下了马,把缰绳递给马夫。埃塔伊内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但是他们两个经常一起出行,他也习惯看到她这个模样。他的仆人们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对她毕恭毕敬。
法恩斯站在列队仆人的最前面,立正欢迎公爵回来。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这些礼节。”欧文抱怨说,看着大家这样徒劳但拘谨地站在那里。
“我明白,我的大人,”法恩斯喘着粗气说。他前些年嗓子有些问题,但他仍执意继续服侍。他的大儿子本杰明被举荐代替他父亲的位子,但可惜他儿子只有十二岁。“但是我们有客人在,所以我认为这次应该用更加正式的方式向您问好。”
“客人?”欧文关切地问。他没收到任何关于客人的消息,作为掌管“艾思斌”的人,他讨厌不速之客。他突然一瞬的印象是布伦登?鲁来了,这个人有预测欧文行动的让人讨厌的习惯。“谁?”
“蒂德伟尔勋爵,”法恩斯说,“还有他的女儿艾达。巴斯科姆勋爵和他的女儿普林。还有一位来自日内瓦的富商,他先前停留在阿弗朗奇,后来听说您回来了就赶来塔顿庄园了。我觉得他应该也带了自己的女儿。另外还有一位布鲁格的女继承人待在村里,她今年四十岁了,非常想见您。”
欧文盯着法恩斯,满腹疑虑的神态。“你把他们安置在庄园了?”
法恩斯看上去颇为无助。“不热情好客可谓粗鲁之极啊。”
欧文想要掐死他这位传令官。“不请自来才是粗鲁之极!”
法恩斯颇为震惊地看着他。“您不会想把他们赶走吧?”他轻轻地发出唏嘘声。
欧文摇了摇头。“不。他们可以尽情在这里待下去,爱待多久就待多久。要走的人是我。”他转向马夫,吹响口哨,吓了那个年轻人一跳。他转向其中一位上尉。“大家可以休息了,我和埃塔伊内骑马去阿弗朗奇,我们在那里汇合吧。”
埃塔伊内的眼睛高兴得亮了起来。但是聪明如她,未讲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