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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让所有公爵都离开了,只留下欧文一个人。洛弗尔、保伦,还有凯茨比纷纷离开——凯茨比离开之前,停了一下,扭过头用怀疑的眼光看了欧文一眼——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发出的声音并不吉利,只留下欧文和塞弗恩两个人。
烛火发出嘶嘶的声音,在正殿烛台上跳动着。欧文笔直地站着,但他感觉自己情绪激动,想去够自己的剑柄。国王又跛着腿走来走去,惊慌失措地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他突然停了下来,用机警的目光盯着欧文看。
“你为什么要在满屋子的见证人面前当众宣布你的梦?”他用低沉恼怒的声音问道。
欧文站稳了脚跟,和国王目光相交时毫不畏惧。“您为什么在我回来之前就处决了当斯沃斯和埃里克?”
塞弗恩脸色凝重起来。“我这样做是为了照顾你的感受,年轻人。”
“您想得可真周到啊,”欧文说,“我很高兴,您能一直把我的情感需求置于您自己的想法之上。”
国王上下打量着他,就好像欧文的这一席话出乎他的预料。“这些年过去了,你终于敢说话了?”他讥讽地笑着说道。“不再是之前那个每天早上坐在这个大厅里吃早饭时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了?”他用手划了个大圆圈,表示满是美味佳肴的餐桌,只是那个餐桌早些时候已变得一片狼藉。
欧文故意走近了一步。“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国王的气焰越来越旺,但他看上去也不太舒服,就像他的良心突然开始受到困扰一样。“你应该私下告诉我你做的梦。现在,一个小时之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王国。你要效忠我,年轻人。我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了。我也能轻而易举地从你手里拿回来。”
欧文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他希望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回来了,不是吗?即使在您威胁我之后,即使在您考验我之后,我还是回来了。您就不能不做这些无稽之举吗,我的陛下?这些年来我难道没向您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我的耿耿忠心吗?”
国王摇了摇头。“我相信你,年轻人,但是凯茨比一直在吹耳边风,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象。你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他说‘艾思斌’里有些人对你比对我还要忠心耿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欧文一眼。他说的是埃塔伊内吗?还是凯文?
欧文举起双手。“那就把这些拿走吧,我的陛下,就像您对拉特克利夫所做的那样。如果凯茨比想要这负担,很欢迎他来承担。如果他已经把史蒂夫?霍瓦特在敦德雷南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彻底毁了,为什么接下来不再派他来弄散您的‘艾思斌’呢?遂了他的心愿吧。”
国王再次吃惊地看着他。“你听到自己在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我听起来和您一模一样,是吗?”
国王点了点头。“你虽然年纪轻轻,可肩负的担子却不轻。也许现在是时候帮你减轻负担了。从普勒默尔带来什么消息了?我听说女公爵根本就不反对和你结婚?”
欧文试过了,可还是不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感兴趣。“她可不傻,她也不是鲁的傀儡。”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文咬了一下舌头,咒骂着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只是想说,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傀儡。她看到了和锡尔迪金联姻更深一层的价值所在。我们两个已经订婚了。”
国王看上去有些吃惊,也有一点儿嫉妒。“这么快?”他喃喃自语道,“你觉得这是个计谋吗?还是她想坚持到底?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真正娶她,你知道的。”
“那您就不该派我去求婚,”欧文回绝道,“我当时表现得粗鲁无礼,脾气暴躁,衣着不洁,蓬头垢面。”
“你现在也是。”国王嘲笑道。
“这很奇怪吗?”欧文问道,“任务已完成。您要是没给我安排什么进一步的指示,我就要回西马奇郡去动员我的军队了。”
国王摇了摇头。“不,欧文。我需要你待在这里。给女公爵传话,让她留心沙特里约恩不安分的种种表现,他们想要重新夺回失去的那些城池。我会派你去普雷,包围那里。”
欧文眉头紧锁,感到自己计划中添了很多盘根错节的麻烦事儿。“您想让我攻打他们吗?”
塞弗恩摇了摇头。“我相信你做了那个梦,欧文。你做的很多梦,我都怀疑过,但我不想丢掉自己的王位,我决定尽快一举攻打七国,而不是在自己的领地坐以待毙,等着被他们打败。做好准备。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给我提建议。”
欧文鞠了一躬。“我会传令给阿什比,尽快开始做准备的。”
国王点了点头。“很好
。务必留心。”
欧文正要转身离开,国王示意他再多待一会儿。“你不是唯一一个订了婚的人,”他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起来,“凯瑟琳夫人答应做我的妻子了。她会成为我的子民盼望已久的王后。”他皱着眉头,看上去更严肃认真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的消息让我很生气的另一个原因。我完全做好准备打算生个儿子了,成为我的继承人。那时,我就会任命你为护国公。”他收紧了目光。“我能信任你吗,欧文?我能在这一点上信赖你吗?”
欧文感到自己内心搅动着冲突和矛盾。国王逼他扮演那种阳奉阴违的角色,着实让欧文嫌恶,可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他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国王。“忠诚不贰。”他轻声说。
“好孩子,”塞弗恩回答道,“我想让你替我去见波利多罗。我可没有耐心等着听他那里嗦的回答,但我想让你去问问他关于恐怖亡灵预言的事情。据我所知,他根本还没能证实安德鲁王的传说。没有他在廷塔哲宫廷的任何记录。波利多罗和我说,这个故事是虚构出来的,这个老百姓人尽皆知的故事,关于这座城市的起源,关于这个地方——帝泉王宫——单纯只是个传说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从水里拿出来过任何一把剑。我想派你去和他谈一谈,欧文。然后你自己就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的预言将信将疑了。”
欧文深深地鞠了一躬。“遵命,我的陛下。另外祝贺您订婚之喜。我知道您盼望已久了。”他尽全力不在声音中夹杂任何苦楚的感情。
国王点头示意他退下。
埃塔伊内和欧文并排走向档案室,波利多罗?乌尔比诺已经在那里工作多年。他写下的关于锡尔迪金人民的历史书籍十分冗长,有七卷之多。这个人一定十分嗦。他的足迹遍布整个王国,收集文献,资料浩如烟海,无人能及,从城堡记录到狄克诺的圣母殿日志,应有尽有。
“国王对于你带去的消息作何反应?”埃塔伊内对欧文低语道。
“他很生气,无可置疑。但紧接着我就质问他,为什么在我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处决了那两个人,他刚想登上那个神座,就这样被我踢了下来。”
埃塔伊内听着这句玩笑话笑了。“我记得曼奇尼说过,他有多讨厌和你争辩。”
欧文窃笑着。“他总是输。不,我待在国王身边太久了。只要我一开口,你就会发现我话中带刺。”他叹了口气。“我要开始学习怎么样控制自己的脾气。”
“我挺喜欢你的脾气的,”埃塔伊内笑着说,“我不想你改变身上的任何东西。甚至包括那些胡须。”
她那诱人的语气弄得欧文有些不自在,他庆幸此时他们两个到了一扇沉重的橡木门前,里面就是档案室了。他们进去后,看到波利多罗正在指导几位年轻的抄写员,这些抄写员都是国王花钱雇来给他做助手的。他们根据他的要求拿来书籍,查阅篇篇文章,找到他需要找到的参考文献。
“不,不,不是第六卷,我要找的是第七卷!”波利多罗抱怨道,他摇着头,把在手肘边的那个年轻人赶走。“泰纳,再给我拿一瓶墨汁来,可以吗?好孩子。基斯卡登公爵!”看到新来的客人后,他马上容光焕发:“快请进,快请进!你好久都没来看我这个谦卑的宫廷史学家了。”他挥着手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走过来,激动地握着欧文的手。
“确实太久了,乌尔比诺大师,”欧文说,“我来得确实不太勤。”
“可以理解。”史学家声音低沉地说,看起来严肃认真,带着关心挂念的神情。“很久以前,你总和一个年轻的水怪一起过来。”他咯咯笑着,眼睛开始变得视线模糊。“我很想她,你知道的。她动身去埃东布里克之前,总来和我聊天。那可真是美好的回忆啊。我看得出来,你也很想她。好吧,最好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放在一边,鼓起勇气面对我们自己的命运。我能为你做什么啊,我年轻的大人?你还想参阅什么战役信息吗?我给你留了几个案例。”他会意地冲欧文笑着,用手肘推了推他。
“实际上,”欧文说,他希望这个人能停下来,不要和他长篇大论,好让他有时间说说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国王派我来这里,是这么个差事:他说你可以纠正我关于安德鲁王这位历史人物的观点。”
瘦削的史学家用手捋着自己银灰色的头发,在头皮上摩擦,噘起他那皮革般的嘴唇。“他是这么说的吗?我告诉他的原话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安德鲁王是位历史人物。毕竟我只是个史学家。我一直在研读好几百年前留下的记录,可以追溯到第一个阿根廷家族。但安德鲁王的故事比这还要早。你知道普雷王宫里有一副挂毯,上面描绘的是锡尔迪金遭到征服者杰瑟普入侵的故事吗?”他只要
开始讲述这些晦涩难懂的历史事实,眼睛里就充满了活力,他开始用双手比划着。“艺术讲述历史!你能看到故事被画出来,而不是印在纸上的。所以你不应该感到惊奇,有些画上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儿从喷泉中拿出一把剑来。但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在有些图画里,水里站着一个女人,递给安德鲁一把剑。众多圣母殿为了纪念此事而被建造起来,正如你所知的那样,现在人们还会往喷泉里扔硬币,许下心愿。这是个根深蒂固的传统,欧文大人。虽然我不能证明安德鲁王活在什么时代,但这并不表明我不相信他真实存在过。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一遍又一遍地研读这些文献资料,我开始欣赏这些故事,觉得它们就像音乐之声一样美妙动听。”
欧文开始踱步,摸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须,然后猛然发现埃塔伊内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国王想特别问一下有关恐怖亡灵的预言。”
波利多罗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和你们所知道的完全一样,毋庸置疑。你还经常问我曼蒂克天赋的事情。”
那个词,是西尼亚用过的词,一下子抓住了欧文的注意力。“曼蒂克预言?”
“是的,这就是我们用来描述它们的词汇。这些预言有过去的,有未来的。总是有某些泉佑异能者拥有曼蒂克天赋。举个例子,米尔丁巫师就有这样的天赋异禀。和你一样,生来如此。塞壬也有同样的天赋,但她们并不会死去。”
欧文举起他的手。“塞壬?”
波利多罗吃惊地看着他。“她们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欧文。心狠手辣,恶毒之极。我以为你知道她们。她们是一种水怪——一种心肠更加歹毒的水怪。”
欧文瞥了一眼埃塔伊内,然后目光又落在史学家身上。“我没怎么听说过。可以再多说点儿吗?”
“这是个古老的传说。”波利多罗说,坐在桌子边上,两只手轻快地互相搓着。“这个传说来自日内瓦,我觉得。那里有很多岛屿,一直以来那里都是个贸易大国。根据他们的史料记载,任何水手航行的时候,如果离塞壬石岛太近,都会有毁灭的危险。塞壬都是美丽动人的女性……长生不老,但来自深无测。她们的歌声会诱惑水手——让他们迷失心智,船只因此会撞上岩石。这些歌声都是曼蒂克,每个水手听到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一个人逃过了塞壬的魔爪。他是泉佑异能者,塞壬的歌声不能让他发疯。塞壬当然是个传说。那些沉船都是遭遇风暴的结果,不是水怪酿成的,有些事情虽然不是真实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就不相信。”
欧文听波利多罗说着,胸中似乎受到一阵重击。水怪。他记得他小时候听说过一种住在深无测里的水生动物。曼奇尼还曾经错以为伊薇是其中一个。根据传说,有些水怪会被送给那些在尘世中无法生儿育女的父母来抚养。欧文头脑中开始将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连接起来。当他和西尼亚站在光滑的玻璃海滩上时,没有一个海浪会触碰到她。他看到她踏进喷泉,水就从她身边分散开来。因为她是巫师吗?还是因为她拥有其他某些他无法理解的能力?如果她是个水怪,她是心地善良的水怪,还是心狠手辣的水怪?
“你看上去被吓到了。”波利多罗说,皱着眉头。“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他吞下口水。“这些水怪——塞壬——来自神话故事。她们有名字吗?”
史学家点了点头。“哦,有的,神话里记载了她们的名字。让我想想。”他拍着自己的下巴,眉毛拧成一团。“爱格拉优匹,露可希娅,丽姬娅,莫丕妮,让我想想……额……特尔希娅,凯尔比,还有……最后一个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不清了……哦,我想起来了!”他用力打了一个响指。“裴西尼亚!”
亲爱的欧文:
我很喜欢你的来信,经常拿出来读。我可以从信里看到你真实内心的一部分,写下的只言片语虽然不及口中说出的话,但仍然胜过悄无声息。有很多困难等着我们呢。国王不会自愿投降认输的。
下面回答你的问题,关于我自己的一些事情。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让我反复练习写字了。如果我写下的字迹太过花里胡哨,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但这样的字体却让我父亲感到欣慰,我也想让他开心。我还很喜欢绘画,所以我一直对彩色画稿视如珍宝,想象着那一幅幅画可以经由我手跃然纸上。我幻想如果我能画出一幅足够逼真的画,它就真的会变成真的。当我了解你的天赋时,我发现巫师古语中有一个词,意思是“呼吸”,但也有“生命”的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吗?这里还有一幅我为你画的画,一种与我同名的蝴蝶。这是给你的一件小小的礼物,还有从普勒默尔果园采摘的一些莓果。
西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