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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一边听着德拉甘的这番话,一边悄悄召集着魔法,做好防御准备。他所存的魔法少得可怜,他知道自己抵挡不了太久的猛攻,但仍想要试探一下这个盗贼的防御能力,这样就可以知道他的薄弱之处了。魔法从他体内散出,欧文立刻了解到埃塔伊内父亲的一些弱点。首先,他是个胆小鬼,如果形势逆转,对他不利,他就会立刻逃走。其次,这个外表有几分健硕的男人却有一颗不健康的心脏。他享受饕餮盛宴,喝过太多啤酒,生命中大部分时光都做着不光彩的工作。
欧文得知这些,增添了些许勇气,否则从他目前所处的情况来看,可能处于劣势。他不再动用自己的魔法,让对手以为他此刻无法进行生死搏斗。他受的伤还在愈合中,任何突然的动作都能轻而易举地将连着皮肤的筋撕裂。
但就像在巫哲棋中一样,面对威胁,先发制人有时会更好。
“哦,如果你打定主意想要我的左手,”欧文说,“最好快点儿动手。”他把自己戴着铁链的手腕放在小木桌的边角处,往上撸起衣袖,露出手腕。他盯着德拉甘的眼睛,神态镇定。
“你可真够慷慨大方的,伙计。”他怀疑地说。这个小偷似乎觉察出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变了,他吸了一口气,胡须抖动着。
“快点儿动手!”欧文责骂道,冲自己裸露出来的手腕点头示意。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越快越好。”德拉甘耸着肩说道。然后突然将匕首扎了下来,刀尖正对欧文胳膊上的肌腱,小偷不是想把欧文的手割下来,而是想将他的胳膊钉在桌子上。
谢天谢地,欧文预料到了这一举动,及时把手抽走了,匕首扎在了木头上,没有刺进自己的肉里。他向前探着身子,胳膊放在桌子上,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向前摆着腿,重重地踢在德拉甘的腹股沟上。这个小偷疼得眼球凸出,身体趔趄了两下,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
欧文猛地从桌子上拔出匕首,小偷急忙撤身往后逃,施用魔法隐身。但这也在欧文预料之中,他向前迈了一大步,又踢出一脚,要么踢中了这个人的肩膀,要么踢在他侧脸上,接着听到小偷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滚动了几下。他能听到德拉甘的呼吸声,那痛苦的喘气声和窒息的呻吟声,欧文利用声音辨认他藏在哪里。欧文单膝跪下,抓着匕首向空中刺去,突然一只靴子踢在了欧文的肚子上,把他撞了回去。
这真是结结实实的一击啊,欧文撞倒在桌子上。此时传来胡乱摸来摸去的动静,德拉甘正挣扎着摸向门口。
欧文热血沸腾,他想要报复这个父亲,因为他深深地伤害了埃塔伊内,还把她吓得不轻。欧文抓住木桌边缘,朝门口砸去。他这一用力,体内缝合的线撕裂了,使他疼得直不起身子。桌子猛地撞在门上,发出撞击的回声,木头碎片散落一地。
欧文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让他那猛烈击打的心脏平静下来,调动自己的魔法。
“你欠下的是命债。”欧文情绪激动,他的声音颤抖着。“我要让你一次付清。你女儿为了救我,搭上了自己的命。现在我要取了你的性命,报答她。你背叛了她。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过来,你这个小偷,让我杀了你!”欧文感到一阵眩晕,但他的魔力遍布房间的每个角落,遵从着他的命令。
那个家伙在那里——躲在墙边,害怕得浑身发抖。
欧文举起匕首,想要扔出去,就在这时,塔楼监狱的门突然打开了,凯文带着两个“艾思斌”守卫走了进来。
德拉甘浑水摸鱼,隐身溜出房间。欧文差点儿就要把匕首扔出去,但他怕伤到自己的中尉。
“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凯文吃惊地说道,“他是怎么拿到一把匕首的?”
欧文轻轻弹了一下刀刃,拿着刀尖,把匕首交给其中一个要过来制服他的人。
“你们下次应该再仔细搜查一下来人,”他咕哝着说,痛得喘着粗气。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衬衣沾上了血渍。
天还没亮,欧文就被架上马,由国王的人押送出城。国王亲自带队,他黑色的外衣上沾满了厚厚的雪花,雪还在城里不停地下。马蹄踏在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重重地踩在路上的卵石上,叮当作响。河里已经有很多大冰块了。欧文身体一侧疼得令他不停颤抖,呼吸的时候冷气直往鼻子里钻。
冬天已经来到锡尔迪金。
他们离开的时候,整座帝泉王宫仍在睡梦中,但当他们经过冷冷清清的街道时,欧文看到男男女女都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看着国王列队前进。
欧文看到那个装着巫哲棋盘的箱子绑在国王的马鞍后面。在国王旁边的是凯瑟琳夫人,她也穿着黑色的衣服,柔软的纱巾遮盖住她的头发。她的斗篷上装饰着银色的毛皮。她脸色苍白,呼吸的时候一团水汽从嘴里吐出。欧文打量着其他随行人员,他看到了凯文。在这位“艾思斌”旁边跟着一匹小矮马,他认出来了,上面是德鲁,用皮夹克和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以防受冻。一想到这些人都是过来看他赴死的,欧文的心中不免
隐隐作痛。但他更为塞弗恩即将谋害的这个小男孩扼腕叹息。国王当然会带上德鲁,因为他相信这会让欧文更加痛苦。对他来说,这个小男孩是另一个觊觎他王位的人——除了这个小男孩长得像阿根廷人之外,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小男孩有多么至关重要。
通常国王出行时都会露宿野外,即便冬天也是如此,但因为此次随行的有他的夫人,还有个小孩儿,他就选择在北上途中的一些小村庄里留宿。每天在不同时间都会收到各种消息。欧文听不到消息的内容,但看守们讨论着这些消息,欧文偷听着,对点点滴滴的消息进行着过滤。
布鲁格公爵洗劫了卡莱特的港口城市,在塔楼上升起了自己的旗帜。他突袭卡莱特的消息已经在王国里传开了。据说沿海城镇的船只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他的入侵。也有谣言称沙特里约恩蠢蠢欲动,正集结大军准备攻打布里托尼卡,阻止锡尔迪金的任何人与女公爵结婚。据说女公爵的旗帜飘扬,她也集结了一批人马抵抗奥西塔尼亚,但没有锡尔迪金保护她的领地,女公爵很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行进中不同时间收到不同的消息,不由让欧文担忧起来。他从未有一刻可以独处。给他吃的是粗茶淡饭,尝起来还有馊了的味道,他之前作为公爵所享有的一切权利,现在都被剥夺了。他明白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他的计划泡汤了,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将遭受惩罚。
他们骑马走在去往敦德雷南堆满积雪的路上,欧文渐渐失去了希望,不再想找机会逃跑了。魔法仍在一点一滴地回到他身上,但他那之前总是充盈的魔法之库现在却依然很浅。他想到了伊薇,想着她会怎么做。在国王到达前,她如果放弃北坎,回到阿塔巴伦避难,这将是个明智之举。和死守在北昆布布里亚公开反抗国王相比,他们回到自己领地对抗塞弗恩?阿根廷胜算会更大些。也许他们还能签订一份和平条约呢?欧文心情阴郁,天空渐渐泛白。塞弗恩永远都不会原谅伊薇和雅各,至少现在不会。他会用种种方式惩罚他们,非要让他们痛到骨头里不可。他们有个儿子,是王位的继承者。国王一心想要报复,可能会杀掉这个孩子以平息自己的怒火,欧文想到这里不禁心痛不已。
他也很担心西尼亚,但愿她的魔力可以帮她保护自己。和奥西塔尼亚比起来,布里托尼卡实在太小了。她的公国之前总是通过缔结盟约,或者签订条款避免遭受入侵,可现在塞弗恩不会再保护她了。沙特里约恩已经结婚了,因此不可能向她求婚。但他仍可以强迫她嫁给自己手下一位忠诚的公爵,她多年来的拒绝,将使她一向平安的国度受到惩罚。欧文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失败,这些人将要遭受折磨,不由沮丧起来。
在马背上度过了好几天,乌云终于消散了,北方的上空露出广阔无垠的蓝天。群山上点缀着皑皑白雪。松树上也压着厚厚的积雪,重重的,压弯了树枝。
“到了,”国王勒住马向大家宣布,“看那边。赫尔维林山峰,这就是圣女冻死的地方。”他转过身,冷冷地看了欧文一眼,冷若冰霜地说:“这也是你受死之地,伙计。”
一位骑兵沿路从远处向他们冲过来,他身上穿着国王军队的衣服。塞弗恩勒住坐骑,直到那个人到了跟前。
“有什么消息?”塞弗恩问道。
这个人脸颊通红,胡子上还沾着雪。他摇着脑袋。“阿塔巴伦王后还掌控着敦德雷南,我的陛下。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可他们并没有落荒而逃。您的军队已经在前方不到一里格的地方安营扎寨。我们拿下了那座地势较低的城市。大部分民众都逃进了城堡,躲避冬天,也躲避围剿。”
塞弗恩皱着眉头。“寒冬围剿。她要逼我这么做。她有没有传话过来?”
士兵点了点头,雪从他胡子上掉了下来。“她宣称这片土地归她所有,她是史蒂夫?霍瓦特的合法继承人。她要求凯茨比公爵把劫掠的金银珠宝悉数归还。她答应等凯茨比归还之后,她会效忠锡尔迪金国王。”
塞弗恩气坏了,一张脸阴沉下来。伊薇勇气可嘉,欧文会心一笑。
“她现在要效忠于我了,”塞弗恩咆哮道,“很好,她要是想在战场上玩一玩,我奉陪到底。我们在这里集结了多少人?”
这位士兵摸了摸胡子。“两万精兵忠诚于您,我的陛下。阿什比上尉带领的西马奇郡大军几天后将会到达这里。到时候我们就有将近三万人了。就算加上阿塔巴伦的人,她的军队也不可能超过一万五千人,这些人如果全挤在城堡里,他们很快就会把自己憋死的。”
国王得意地笑了。“很好。带着我夫人和其他随行人员进城吧,一路上天寒地冻的。我会带剩下的人去赫尔维林,我要亲眼看着这个国王的背叛者赴死。”他转向凯瑟琳夫人,伸出手牵着她的手。他亲吻着她的手套。“我到晚上再和你碰面,我的爱。”
凯瑟琳夫人用悲伤的诀别眼神看着欧文。然后她转过身面对国王,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欧文胃中泛酸,就像吞下了变质的葡萄酒。
“您和我们一
起去吗?”凯文吃惊地问国王。
塞弗恩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尤其不相信‘艾思斌’。事实上,你才是那个不跟我们一起去的人。我想派你骑马去城里,看看‘艾思斌’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特别是关于雅各军队及其动向的消息。有没有秘密潜入堡垒的通道?在这件事上,你要向我证明你的耿耿忠心,凯文,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将指派你亲自带领‘艾思斌’。”
丹瑞米圣女是被骡子驮上赫尔维林顶峰的,赫尔维林是整个锡尔迪金境内第二或者第三高的山峰。欧文读过审讯她的记载,包括她承认自己听到圣泉低语,还有她作为泉佑异能者拥有的诸多天赋。但在所有记载中,有一件事清楚无误:她冻死在白雪皑皑的高山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她被铁链绑在一块石头上,几位看守围坐在烧着煤炭的火盆旁,一直等到她冻死。之后,他们把她的尸体拖下山,交给国王的手下,证明丹瑞米圣女已经不复存在。
马匹驮着欧文、塞弗恩,还有十几个国王信得过的士兵,爬上山坡。欧文的耳朵和手指都冻得没有了知觉,脚趾也冻得像卵石一样。他们已经脱掉了他的大衣,欧文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面对敦德雷南山谷那一侧的赫尔维林悬崖格外陡峭。但另一侧的山坡却相对平缓,马匹能够更加轻松地负重前行。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一块大卵石雕刻而成的丹瑞米圣女石像在雪中屹立。冰上的丹瑞米圣女石像一副倦容,目光呆滞,欧文看了以后不免心伤。欧文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块块冰碴立在他的胡须和睫毛上。之前蔚蓝的天空笼罩上一层白色,就像暴风雪跟着他们从帝泉王宫一路来到这里一样。
终于,他们到达崎岖陡峭的山峰。现在虽然是下午三点,但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士兵们在大卵石背风的一面搭起小帐篷,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火苗燎着寒冷的空气,人们互相依偎在一起,搓着手。欧文离这温暖之火很远,只能眼睁睁看着跳动的火苗,自己却无福消受,这着实让他痛苦万分。
塞弗恩还骑在马上,似乎对这寒冷无动于衷。他头戴着王冠,提醒着自己,也提醒着其他人,他是国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两个士兵把欧文扶下马,他差点儿绊倒,因为双脚已经像铅一样沉重。圣女死之前坚持了多久?欧文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晚上。他毫无畏惧地盯着国王。
“您想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我的陛下。”欧文说道。他冻得牙齿打颤:“但我即将面对的这种命运,也同样是您王国里的子民所要面对的。这个反常的冬天降临在我们身上,完全是因为您。我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被冻死的人。您之前的所作所为招来了恶果,除非您放弃自己的王位。”
国王一脸的轻蔑。“你已经提醒过我了,我也已经听到了。即使快要死了,你还执迷于自己的谎言。也许你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但你要知道,我是用武力,用正当手段赢得了这顶王冠。我不会主动放弃王位的,即便你预言的厄运成为现实。”
欧文皱着眉头。“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没错,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国王语气强硬地说。他朝士兵们点了点头。“早上带他的尸体来见我。要忠诚于我啊,年轻人。你们会亲眼看到,他的一派胡言抵不过空穴来风的噪音。我不想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错失见证我们打败伊蕾莎白?维多利亚?莫蒂默?卢埃林的机会。那个灰烬王后。”
国王带着十几个人走了,只留下六个士兵看着欧文冻死。
欧文被带到那块曾经绑着丹瑞米圣女的巨石上,他的手铐拴在钉在石头上的铁环上。他痛苦地盯着火焰,双腿冻得发抖。冷风吹进他那单薄的衬衣里。
“祝你好运,伊薇。”他咬紧牙关,低声说道。
他打算再盯一小会儿火焰,想象着如果把双手盖在那团火上,将是什么样的感觉。在他的头脑中,他回到了童年时光的敦德雷南,他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和伊薇促膝聊天、一块儿玩耍。身处高处,他能看到远在底下的山谷,看到从座座烟囱中升腾而出的袅袅炊烟,汇集到天空中的云朵里。也许这将是他最后看到的景象了。
就在这时,挤在一起的士兵身后,一部分雪堆似乎……升腾了起来。藏在雪盖下的士兵突然冲了出来,迅速杀死了塞弗恩安排的守卫。六位士兵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呼叫救命,或者疼得叫出声音,就都被杀死了。
两个人裹着厚厚的皮毛,吃力地从雪里走向欧文。他们摘下遮在脸上的围巾。欧文的心重重地跳动着,新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他认出第一个人是克拉克,欧文曾在阿塔巴伦巫哲瀑布那里救过他的命。克拉克通常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但此时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暴露出他内心的情感。
用头巾遮面的第二个人是伊薇的丈夫——阿塔巴伦国王。
“你看上去有点儿冷啊,我的大人,”雅各操着方言兴高采烈地说,“我想我们得给你穿件夹克,还有双靴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