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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南平回头一看,心中顿时一惊。来人高个子,一身素白的长衫,一双考究的锦缎面的靴子,花白的头发,想来年纪不小。再往脸上看,却...
蒋南平愣住了,这人竟是一张死气沉沉的面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一丝褶皱,准确地说,除了一双眼睛在灵活地转动,他的脸上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动,或者说,不能够动。
蒋南平和高九、戴琦相处了一段时间,对江湖上的事情也了解一些。从这人的面貌来看,十有八九戴着人.皮脸面.具。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他站起身,对着那人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这位先生南平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方神圣?如果有兴趣的话请一起入座闲谈。”
那人对着蒋南平拱一拱手,道:“蒋先生,久仰久仰,在下姓吴名所谓,对蒋先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特来拜见。”
吴所谓,这明显是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蒋南平也不追问,一边回礼,一边道:“原来是吴兄,不知吴兄在哪里公干?”
吴所谓大刺刺地往蒋南平的对面一坐,笑道:“蒋先生虽然是初到济阳,恐怕耳朵里已经灌满了河间社的消息吧。在下就是河间社的主人。”
蒋南平心头一震,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个人。戴着人.皮面具的吴所谓脸上看不到任何变化,可是一双眼中却是精光四射,满是傲气。
这个从来都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神秘人今天在蒋南平面前坦然自承,足以想见他有多么自信。
蒋南平惶惑地又拱一拱手:“失敬失敬,原来是吴社长,不知社长今日找南平有何事?”
吴所谓轻轻笑了两声,道:“难得今日有闲,想请蒋先生逛一逛街,看一看济阳的风俗。”
蒋南平道:“这不太方便吧,我今日还有公事在身,再说赵捷赵书吏也在等我,我不好就这么不辞而别嘛。”
吴所谓道:“蒋先生,今日机会难得,你要是不去的,必是一桩憾事。再说,你的公事好解决,无非是今日要去石羊乡嘛,放心,此间事情一完,我用专车送蒋先生去石羊乡,绝不耽误你的公事。”
“那么赵捷呢?”蒋南平追问了一句。
“他也会按时到达石羊乡和你会合的。”吴所谓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雅座右侧的一面墙边,用手在墙上一敲,那面墙向内一转,原来这是一面假墙,里面又是一个黑乎乎的通道。
“蒋先生,知道你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即便是当今万岁也高看你一眼。怎么样,有没有胆子和我走一趟?”
蒋南平站起来,想也没想就往假墙内走去,边走边道:“社长盛情邀约,我怎么能薄了你的好意,还请社长前面领路。”
吴所谓赞了一声:“蒋先生果然好胆气。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着吴所谓首先走进假墙里,蒋南平随后跟了进去。
两人进去之后,那面假墙刷啦一声又恢复了原状,从外表看去,那里仍然一面雪白的墙壁。
又过了会儿,赵捷和吴老板一边聊着一边走进雅座。赵捷掀开门帘往里一看就愣住了,桌上摆满美味佳肴,可是杯盘碗筷只有一副,座位上空空如也,蒋南平不见了。
赵捷连忙退出身子,问站在门口的一个伙计:“这间雅座里的蒋先生走了吗?”
伙计茫然答道:“自从您和老板出来以后,这里除了进来一位先生,就再也没见人出来过。”
“进来一位先生?”赵捷一愣,心想自己今天在醉香楼吃饭没人知道,蒋南平初来济阳,也不会有朋友,更不会有人来找他了。到底是谁进来了呢?而且最莫名其妙的是,这两个大活人上哪儿去了?
他又问那个伙计:“你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没有?”
伙计摇摇头:“他只说是您的好朋友,径直就进去了。走得太快,我没看清他长得什么样!”
“你确定他们俩都没有出来?”
“当然,我一直在门口站着呢,有人出来的话,我一定知道!”
“这,这,”赵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望着吴老板,语气中已经开始带了一点火药味:“吴老板,来你醉香楼吃了这么多次饭,今天才知道你这里原来是个黑店啊!好好的大活人平白无故就能没了,我告诉您,蒋先生可是县大老爷眼里的红人,他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这醉香楼都得被踩平了!”
吴老板讪讪地笑着,拍了拍赵捷的后背,一手掀开门帘,低声道:“赵老爷,有什么话,咱们里面说,里面说话方便。”
赵捷看了一眼吴老板,心中一动,问道:“吴老板,看来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啊!怎么着,这事儿是你安排的?“他一拍脑袋,恍然道,”难怪你死气白咧邀我今天中午来你这里吃饭,原来你是早有预谋啊!目标不是我,是那位蒋先生是吧。“
吴老板并不回答,对门口那个伙计道:“你多带几个人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要让他进来。”说着,领着赵捷进了雅座,关上门,这才陪笑道:“赵老爷,你误会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设计你们官老爷啊!我也是受人之托!来,来,请坐。您一边吃,我一边给您给您好好说一说。”
蒋南平随着吴所谓在昏暗的通道里走了好一会儿。根据地势来判断,他们俩是在往下走,但是走了一段,道路又平直起来,看来是到了底部。
一路上吴所谓并不说话,蒋南平也没有提问,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走着。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到头了。吴所谓上前不知扳动了什么机关,面前的一面墙壁转动了一下,从外面瞬间射进一片光束。因为在黑地里走的时间过长,蒋南平没有适应这陡然射进来的光束,忍不住把眼睛一遮,就听吴所谓笑道:“蒋先生,咱们可以出来了。”
蒋南平停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了外面的阳光,这才随着吴所谓走出了通道。
面前是一个小房间,墙壁的两边堆满了木柴,看那样子是个柴房。密道的对面就是房门,两人出来之后,密道之门自动关上。吴所谓领着蒋南平走到柴房的门前,拉开房门,原来外面是一个小四合院,柴房的正面是院子的大门,左右各有两间房,房门紧闭,但是隐隐从里面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
蒋南平指着这个院子笑道:“社长,你这是带我到哪儿来体验风俗民情呢?农家小院?哦对了,你还欠我一顿中午,是不是带我到这儿来吃一顿农家菜?“
却见吴所谓将右手的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又指了一指右边的两间房,意思是让他听一听那两间房里传来的声音。
蒋南平侧耳细听,原来那两间房里传来的竟是琅琅的读书声。
只听有人读道:“孟子见梁襄王...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
‘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
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 ”
蒋南平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读《孟子.梁惠王上》的第六章。
他微微有些惊讶,问吴所谓道:“社长,咱们这是到了一个私塾吗?”
“不错,这里是济阳南城的一户私塾,里面有二十个学生。”
“社长怎么有雅兴带我到这里来?”
“因为这个私塾马上就要名扬天下了。”吴所谓虽然面部僵硬,但是从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说话时相当兴奋。
蒋南平马上想到邱老板昨天晚上说的关于惜梅书院大开分店的事情,既然河间社与惜梅书院有那么深的渊源,不用问,这里无疑马上就会成为惜梅书院的另一家分院,否则怎么能够解释吴所谓所说的扬名天下呢?
他向着吴所谓一抱拳,道:”恭喜社长,看来这里很快也会成为惜梅书院的南城分院了,不是吗?“
吴所谓却呆了一呆,虽然面无表情,蒋南平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诧异。
他问:”怎么,社长,难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忽然间,吴所谓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收住笑声,道:”蒋先生,你误会了。你知道这所私塾叫什么吗?它叫时习私塾,过不了半个月,它就会成闻名整个济州的时习书院,等到过了明年的会试,时习书院的大名必定会享誉天下了。“
”怎么?“蒋南平皱一皱眉头,问,”它和惜梅书院没有关系?“
”当然没有关系了?不但没有关系,我还要利用时习书院来打垮惜梅,让时习书院成为济州的头等学府!“
”可是,惜梅、白云两个书院与河间社不是一直合作的很好吗?“蒋南平更有些不解了。
吴所谓哼了一声,道:“那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哼,钱学理这个书呆子,要没有我的扶植,惜梅、白云能够成为当今天下书院中的翘楚吗?现在惜梅和白云的名气大了,他反而害怕了,认为书院扩充太快,已经名不副实了。这个书呆子怎么能够明白,自古以来名利二字从来都是紧紧相随的,没有名气,哪来的利润?把名气造大了,财源才会滚滚而来。”
蒋南平心中恍然,连连点头道:“闹了半天,原来惜梅和白云两大学府幕后的操盘者是社长您!”
吴所谓冷然一笑:“那个书呆子,他哪里懂什么经营之道,要没有我在后面撑着,别说惜梅、白云,就算金梅、金云照样没人搭理。“
蒋南平有意追问道:“恐怕是现在惜梅、白云两大书院蒸蒸日上,钱大公子用不上你了。”
“恰恰相反,是我用不上他了。钱大公子胆子太小,认为书院的分店开得太多,生怕生源良莠不齐,影响了书院的名声,不但不敢再开,还想削减现有的分院。这个书呆子,这么大一笔生财之道他还要削减,难不成他的脑袋被猪撞了?”
“所以你要另起炉灶?”蒋南平有些明白了。
“当然,我现在的目标就是打造一座比惜梅、白云还要有名大书院!”吴所谓说的豪气冲天。
蒋南平故意冷笑一声:“没有钱大学士这样的大文人做后台,你凭什么做大?”
他这个激将法似乎起了作用,吴所谓将蒋南平一拉,拉到左边一间房的门口,笑道:“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