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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夜晚,这里的灯光却通明。就是外面的小园里,也被屋里照来的光,映得一片透亮。
园子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坐,没有人蹲,连个抱膀子的人也没有。他们都站得笔直。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风吹得很大,把他们的衣服掀得四处飘摇,帽歪衣斜。他们也没人动手整一整。依旧站着,眼睛看向前方。
“小姐!”屋子里的光虽然更亮,站在里面的人却没有人觉着敞亮。好像此时正在比试谁得脸黑得更有型?谁得嘴绷得更紧?前燃跪在所有人的中间。正对着盘坐在长榻上的绯日小礼。
“只回了两人?”绯日小礼是屋子里唯一的一个女人。反倒是所有人中脸色最淡然者。问起话来,也是淡若杯中清水。“是,只回了两人另有三人失踪!他们刚一出城,便受到了宫羽家卫队的伏击。为了躲避城门下布置的埋伏他们曾向山中行进了几天。便受到馆卫的追击,逃跑中安多、卜太为、雷卡失踪。连车和田坎商议后,便带着其余的人在山中绕行几天。又向城门的方向返回。期间受不明攻击,只有他们两人回到了城下。”前燃回着话,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他们现在何处?”绯日小礼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今日她本是应西芷芫的邀请去赴宴,可是正餐还没有来得及用。府里来的一个仆役找到公长助,说是礼苑来了几百号人都围在府门前。吆喝着要见小姐,无论怎么劝他们都不听。
这让绯日小礼有些生气。她虽然不像其它家的小姐那样,认为仆役就是下贱之人。可她心里还是觉着上下应该有别的。他们这帮人今天敢围了自己的府门,明天为什么就不敢把自己的府给拆了呢?所以进门的时候,她就带着些火气的。任凭他们怎么讲,她只是淡淡地听着。她不是不信他们说的话,她只是不想让他们觉着她是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主子。这绯日堡里每天都在上演着蹬鼻子上脸的把戏。每天也都在唱忘恩负义的段子。他们这些人,绯日小礼不想管得太多。
她现在着急的事情,是怎么重组新的小礼卫队!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得登上西芷芫的宴台上。至于礼苑里的那些打打杀杀,她不想纠葛的太深。上辈的恩恩怨怨早就是不能说清的一笔糊涂帐了。每一个占了便宜的后代,都认为自己的祖上理所当然。而每一个吃了亏还活着的后代,都认为自己应该报这血海深仇。这么多东西夹缠在一起,不是自己这个已经无所依凭的人能够搬得起的。
绯日小礼觉着对自己的认识越来越清楚了。自己就是一个被遗弃了的棋子。在那位贵人手中的棋局里,已经完成使命。至于剩下来要作什么都要靠自己了。而眼前这件事,放任不管对自己的名声太不好了。管的太多,不说得罪的人自己抗不抗得起。就是那位宫中已经把自己放弃了的贵人,也不会看着自己再这么清闲下去了吧。毕竟这些人都是他视为大患的人。
“小姐!”前燃早就看出绯日小礼在走神。等了一阵看她还沉默着不语,不得不提醒她一声。“噢……”绯日小礼淡淡地回了一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我不太清楚。大家还是说说自己的想法吧?”“我们要反击!必须把这些人打出血来,他们才明白我们是不好惹得!”前燃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古自平便站了出来,铿锵有力地回道。打出血来?出去了一队人,连自己的人是谁杀得都搞不清楚!把谁打出血来?是想打自己吗?这么想得时候,绯日小礼不自觉得从鼻中哼出了声来。
“小姐不以为然吗?”古自平的眼睛冷然地望向绯日小礼,凛冽的目光像是能把水冻成冰一般。“你就这么无礼地和小姐说话吗?”公长助坐在椅子中,半开半闭的眼,倏然睁开。歪着头看向站起身的古自平。“哼!我怎敢无礼!只是卑职把自己视为小姐的属下,就是不知小姐视不视我们为她的下属?”“老古!”前燃大急。“小姐,他一贯不晓礼数。您……”
“好了老前。我想有些话,我们今日说开了反而更好。”“小姐。”公长助也站起身
来。“助爷爷,你不要劝我了。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和他们说说才能做得下去。老前,你也起来吧?今日你们能来的人,怕也是都在这儿了吧?我们不妨就好好谈谈。”
“属下正有此意。”古自平抱拳拱身坐了回去。心中的不愤儿溢于言表。前燃左右环顾却不知开口该说些什么。“说起来你们都是跟着我娘多年的前辈,功劳自不待言。”“小姐过讲了,能跟着大夫人那是我们的福分!”所有坐在屋子里的人都起身,向绯日小礼拱身行礼。“这些我就都不再多说了。大家都很清楚。我娘把她的亲卫队交在我的手上,我没有把她看好这也是事实。原因我就不多讲了,想来各位也都大致明白一些。今天我们就讲以后的事情。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绯日小礼的脑袋慢慢转动着,仔细看着坐在眼前的每一个人。
她打心眼儿里不想揽下这堆麻烦事。不仅是因为她怕招惹来一些无法解决的事来。还因为她知道这帮人只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才呆在礼苑的。从心里来说,他们都是一群恃才傲物的人。自己没有娘的那身功夫,也没有她待人的手腕。她可不认为只凭着一个大夫人女儿的身份,就能让这帮人真心服从自己。
“听小姐的意思,这就是打算让我们自谋出路了?”古自平的眼光闪动,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单是嘴里讲出的话,已经让前燃觉着心惊肉跳了。“老古你就不能好好的说话吗?在山里和我们这么说,我可以不在乎。在小姐面前你要还是臭性不改,我可是容不得了!”
“老前,你也不要再装什么好人了?”古自平开口的一句话,已经让前燃呆住了。虽然知道古自平贯是口无遮拦,他在自己这帮人面前似乎也不屑于遮拦。可是这儿可不只是老伙计几人。“老古你这是干什么嘛?”“没干什么,小姐不是让我们把事情都说开了嘛?我今天就把这事好好的说道说道。”“你!”
“老前,你让他讲。”绯日小礼拦下想要阻拦的前燃。看着古自平并没有一丝像要生气的样子。“小姐果然好修养。只是这一点,就像极了大夫人!”古自平笑眯眯地看过来。“只是大夫人可不会在看到弟兄们血流成片的时候,还能心情这么淡然,修养这么好的!这一点你可是一点也不像她的!”“虽然她是我娘,可我是我,她是她!古先生莫要认错了人!”绯日小礼淡然的心情,终于被古自平的这句话打破了。她的脸上笼起了寒意。
“呵呵,我怎么可能认错。我自然知道您是大夫人的女儿。您不是她!”古自平声调平缓,低沉。一字一顿声音字字清晰入耳。“那就好。”虽然听出了古自平刻意重音的后四字,意味凛然。可绯日小礼早就看破了这层用意。她也从没打顶着大夫人旗号的主意。所以并不觉着古自平用心歹毒。只是对这个身形瘦小,看似柔软的人觉着有几分本能中的厌恶。
“只是小姐把我们养了这么久,现在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呢?”这句话传来,绯日小礼对他的厌憎马上又多了几分。这人很有几分蛊惑人心的能耐。绯日小礼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表演。他似乎也乐在其中。以前只是听前燃说起过山里有这么号人。还是几年前把老前替下的一任队长。只是真人绯日小礼还从没有见过。今日一见,绯日小礼立刻生出,有些人还是永不相见的好的觉悟来。
“古先生,我何时说过要处置什么?今日不过是要大家都说说话,拿出一个主意来。”绯日小礼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只会描眉抹红的大家闺秀。她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不停地面对着,各种的暗杀、陷害,冷枪暗箭。虽然大多的事情都是公长助来处理,可是身处这样的境地本身,求生欲的本身,就能把一个人变成高明的阴谋家。她只是生性不喜这样的事情,本能下的选择就是要远离是非,而不是对此无知。
“小姐这样说,就显得过于轻巧些了吧?”古自平应该是没有想到绯日小礼这么难缠。他今日是费了好多力气和心思才谋划出的这种局面。本以手到擒来的事情,费了这些周折却越来越偏离自己预想的方向。“小
姐可知这些年,我们为了守住压水城,死去了多少弟兄了吗?”
“关于此事,你们并没有向我禀告过。”又一次的卡壳。古自平觉着这妮子的好多回话,都不是自己提前设想的那样。要不是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布置告诉过前燃。他肯定会怀疑老前那东西把自己出卖啦!这妮子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闺阁深守的无知小姐模样。“那我现在可以告诉小姐。这些年我们因此身死的人,超过千条命!这十五年来,哪一年不是好几十条兄弟的命往里填!”
“我没听你们说起过这个城,你们为何守在那里?”绯日小礼是真得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一直守住那个什么压水城。在今天之前,她甚至没有听说过,自己的礼苑里还有着这么一个城。“这是大夫人的命令!”古自平一脸的傲然。“我娘早就不在了!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一直要死守着那条命令嘛?”绯日小礼觉着整个事情都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来说吧。”公长助睁开了半闭着的眼。“那里是通向真的云书院的地方。或者也可以叫它深云书院。大夫人在来绯日堡之前,就是在那里生活的。这么些年可能这事,早就不知变成什么样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没人下来。这件事你们几个也是知道的吧?前燃、古自平,你们两个可是去过那个地方的。”
“去虽去过,我们并不知去那里的路。”古自平回道。“我们知道的也就是,去那里需要从压水城出发。不然也不会死守着那个地儿。”“那只是一个条件,要想去那里还需要件东西。”公长助的话只说了一个半截。但是他显然不打算往下说了。眼睛又眯了起来。“公长先生,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守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嘛?”“这个老头子可不敢多说什么?不过我倒是从没有听大夫人说过,死守压水城的命令。”“公长先生是说我撒谎嘛?”
“这话我怎么敢说!也许是大夫人单下给你的命令,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公长助懒洋洋的回话,让古自平不知道该怎么驳回。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么些的人,自己一直是凭着这条,在小礼卫队的老人中保持命令通畅的。他开始盘算自己今天的做法,是不是会得不偿失。“助爷爷,我对小礼卫队可有权力发些命令?”绯日小礼总觉着事情,不知从哪里开始,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那是当然。这本就是你的卫队,你不能发命令谁能发?”公长助半眯起的眼睛,扫了一眼还在沉思中的古自平。
“我想把小礼卫队解散了。”“小姐不可啊!”相对一群人的起身劝解。古自平的嘴角露出了丝不屑的笑意。他不相信一个从未见过自己卫队中的人的人,能够凭着一句话,就把自己费了十七八年心血的队伍给散了。“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这小礼卫队本就是娘的亲卫。我也不敢对各位前辈指手划脚。可是一直这么留着,你们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拿她来做些什么。还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直都盯着你们。”
“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古自平总觉着说这句话时,绯日小礼的眼神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心下不由一虚。“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说些事实而已。这绯日堡里,把我娘身边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从来没有断过。你们这么聚在一起,他们总是会不放心的。不如就散了吧。大家也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可是开口劝解的人少了。过了这么多年,没有几人还愿意继续这么过下去。看到这种情形,古自平最难自持。这种局面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了。“小姐不妥!”见一直没有人再开口反对,他不得不站出来劝道。
“没什么不妥的。我看大家都愿意,那就这么定了。助爷爷你拟个方案来。给大家把置家的费用都安排好了。”“小姐我们愿留下来!”前燃和身边的几个老头都抢前了几步,拱手恳求道。“小姐,你身边也需要些照看的人。还有那个苑子那么大,也需要人手。”公长助建议道。“那就先看有谁愿意留下,写个名单我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