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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大都,洛阳。
和谈双方的诚意还是有的,至少暂时是有的罢兵言和的大前提,第一天就达成了共识。
不过在一些附加条件上,双方却始终僵持不下。
譬如大夏希望双方能够互换战俘,并释放被扣押的民众。
然而被大夏俘获的燕国俘虏大多是汉人,在俘虏的鉴定上就很难达成一致。
这所谓的互换,不过是说出来好听罢了,其实就是想让燕国单方面,释放所有的汉人奴隶。
在奴隶的鉴定上,王鸣之提出,一切以自愿原则,个人自愿留在燕国的,大夏不在强求归夏,愿意归夏的燕国不得阻拦。
这自然是燕国人无法接受的。
再譬如燕国希望在燕夏边境,建立几个双方互市的场所。
互市本来倒没什么,但燕国人除了要求大夏不得限制铁器输入之外,还要求大夏官方出面,以珠宝黄金古玩字画每年向燕国输送粮食五百万但,对辽东的一些特产采取溢价收购,以保证双方能够达成贸易平衡。
这就实在太过分了。
虽说是缓兵之计,但如此岂不是变成了资敌,缩短燕国南侵的准备时间,这如何能够让王鸣之接受得了?就是副使吴林也不敢轻易答应。
另外还有诸如双方疆界的划定,彼此的官方称呼、往来礼数,燕夏关系等等……
总之在相同的大方针之下,双方的分歧点却也不在少数。
夏国这边儿,左右是想拖时间,而燕国这边同样如此。
所以两下里都不怎么着急,这一点点拉锯似的来回磨,几天下来,也不见有半点进展。
估计三月里能谈出个大概脉络,就算是蛮不错了。
和谈在几紧张又枯燥中缓慢的进行。
王鸣之和吴林等一些文臣和谈代表倒无所谓,除了伙食上有些不习惯之外,每日里和对方麽嘴皮子,却好过在建康和对头们勾心斗角。
可随行的护卫,却颇有些不安分的主儿。
前阵子总有不开眼的燕国武士上门闹事,隔三差五的就有热闹瞧,倒还不觉得如何。
可打从初五开始,一切变得风平浪静,甚至有不少燕国人宁可绕远路,也不愿经过驿馆大门。
这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又搭着前几日,那赫舍里的老婆嗓音高亢,先在门前骂的众人一肚子闷气,后又在丹巴寝室中叫的众人满脑子邪火。
本就已经做了个月余光棍,这火气一上来,哪里还按捺的住?
于是这几日先是拖丹巴出面,想请假外出‘闲逛’一番,被王鸣之压下来之后,又试图怂恿他弄几个妇人进来清扫。
说是帮着洗衣做饭,可王鸣之随口一试探,那‘盘好条顺’、‘胸耸臀硕’的要求,就足足灌了满耳朵。
说
白了,还不就是下半身那点事儿。
这身处嫌疑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王鸣之一口回绝。
可丹巴也不是那不通人情的,再者说了,他自己也没能以身作则,就更不好严词拒绝了。
因此这日经过仔细考量,就琢磨着同王鸣之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向女真人讨几个朝鲜女人回来,之所以指定要朝鲜人,自然是不想叫王鸣之为难。
王鸣之不知道的是,他在异国为大夏争取些许利益,而后院已经是烈火涛涛。
这次和谈拖拖拉拉就到了三月里,直到杨挥秘密把南夏内乱消息传递到王鸣之手中,和谈速度突然快了起来,大夏对一些不是关键问题的退让,使最终协议得到快速签订。
时光流逝,转眼到了三月底,断断续续几经波折的和谈,终于走到了尾声。和谈最终协议虽然没有达到王鸣之的预期,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黄帝历四三二二年,南夏咸亨元年四月七日。
大燕皇帝赫连牧野帅众效祭,并与王鸣之歃血为盟,约为秦晋之好,双方签订合约,两国以长江黄河中间线为界划定边界,燕国在黄河以南,大夏在长江以北,双方设兵总数不得超过十万,边界线五十里内不得设兵,大夏助燕粮五十万但救助燕国灾民。
虽然这是一张从签订之日起,就注定要被双方撕毁的契约,但至少王鸣之等人的洛阳之行,算是圆满结束了。
四月九日,南夏使团正式踏上归途。
甘棠躺在炕上,睁着眼睛,许久不能入眠。圣驾太一宫,龙体如何不是他这个臣子能晓得的。
就在这几日了吗?
甘棠闭上眼睛,心中担心的是宫中是否异变,这个风雨飘摇的大夏王朝,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迷迷糊糊中,就听到远处隐隐的传来钟声。
甘棠心下一激灵,从炕上坐了起来。
他伸手撩开幔帐,钟声越发清晰。
少一时,像是其他寺院道观有所想和。
甘棠起身下炕,从衣服架上随后摸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走到屋外,在寂静的夜里,悠扬的钟声分外清晰。除了钟声。还有络绎起伏的大吠声。
甘棠的心绷得紧紧的,钟声长鸣,国丧日始。
夜半风疾,甘棠却丝毫不觉寒意。他的思绪都飞到了皇宫,这时,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伴着远处而来昏黄的灯光,门外响起敲门声:“哪位姑娘值夜,快开门。”
院子里也不能不留人侍候,要不然上房主子喊人,还得去后院排房叫人不成?因此,每天晚上,由一个大丫鬟带着一个小丫鬟轮值。值班的灯火,是彻夜不灭的。
所以,听到敲门声,便有人在屋子里‘呦’一声,随后就见一个丫头挑了帘子出来,几步奔到门边,隔着门问道:“王嬷嬷?”
“是我,姑娘快开门!二总管有急事请老爷!”那人带着几
分焦急回道。
丫鬟乐青将门栓打开,道:“掩门轻声,王爷这两日乏呢!没休息好!”
今天是十三,天上月亮将满,射一地清辉。
乐青背着上房。没有看到;王嬷嬷却是正对着上房,一眼就看见在廊下站着的人。她唬了一跳。还没来不及反应,上房的灯亮了。
这下子,窗里的灯光,天上的月亮,使得王嬷嬷认出甘棠来。
“王爷,二管家有急事请老爷,在二门候着。”王嬷嬷上前两步,躬身道。
甘棠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先回去。我更衣后过去。”
远处的钟声还在敲着,杨璐带着几个丫鬟从后院出来,其脸色变得刷白,到甘棠面前道:“棠儿?”
甘棠深施一礼轻声道:“母亲不用担心,不论如何,和咱们都没有关系!”
“可是你舅舅!------”杨璐一肚子话要相问,但是又怕甘棠着急,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母亲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舅舅手握军权,无论谁掌权,都不能忽视舅舅力量,舅舅是聪明人,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阿弥陀佛!这我就安心了。”
有一句话他道没有明说,就怕舅舅利欲熏心,陷进去。
这时西院的二叔公甘申和二叔甘巢穿着朝服,一前一后来到甘棠母子二人身边。
母子二人急忙向老人家行礼。
甘申由于这些年一直病魔缠身,四品朝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想要说出几句安慰的话,却是不断的咳嗽,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官家驾崩,棠儿还在丁忧,一般如无恩旨,是不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只需以义孙名义在送葬时随琯入皇陵即可,此事不要过于担心,我们甘家有二十多人在朝为官,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有何消息,我会及时给家里送来。”
前院,前厅。
就在甘棠送二叔公过来这功夫,郑梦云与尹沐曦母子也听到钟声,赶了过来。
“我刚才出去看了下,胡同口有兵丁把手,内城戒严了”。尹沐曦噘着小嘴埋怨道,脸上带着些许不满。
“邵寰,出去问一下,何处的兵马,可问仔细了?”甘棠挑眉道。
“我刚刚去问的,是禁军扬威营的兵马。那个领头的早先是舅老爷家的家将,还晓得咱们府。听道我是襄阳王府相问,他就多说了几句。他也不晓得缘由,只晓得出动了不少人,将内城的官邸都宿卫起来。”邵寰回道。
甘棠听了,心中冷笑。
名为“宿卫。”实是“防范。”怕宗室与权贵在这个时候闹事。
甘棠对邵寰道:“从即日起,大门紧闭,除西院两位老爷上下朝和采买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府。”
邵寰抱拳应下。
三月二十二日,宫内太后懿旨传入甘府,招襄阳王甘棠,入宫参加大行皇帝入殓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