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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雍两国数万军马相聚城下,且彼此之间丝毫没有敌对的意思,这不免让天岚城内的齐人一时间慌了神。
一个北宋就已经够令他们感到棘手,谁能想到连那西雍都来凑热闹?再加上吕舒勤没有半点作为,一连几日不上朝,齐国的众臣们不由得感到灭国之日已不远矣。
齐王宫内,坐在王座之上的吕舒勤神情有些阴沉。
尽管那张良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他心中依旧十分忐忑。
城外的宋雍两军已然开始调动,想必很快就要对天岚发起攻势。而这天岚一破,就意味着他父王一手打下来的大好江山将亡于他手。
他自是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
吕舒勤紧紧攥起拳头。
他要做的是那一统九州,建立大齐王朝的千古一帝,而不是那被后世评价为昏庸亡国的齐二世。
吕舒勤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道:“张公那边怎么说?”
大殿中除他之外,只有一个人。
车恬低下头,抱拳说道:“张公说北宋虽有雍军助阵,但对于局势却并无太大影响。只要能撑过一段时日,宋雍之间必起争端,届时便是大齐的机会了。”
吕舒勤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卫将军呢?”
“卫将军已应下张公的要求,一旦城防吃紧,他就会出手。”
“呵呵。”
吕舒勤冷声道:“作为我大齐的卫将军,国家危难之际不思报国,还得求他才愿意出手,他赵文奇真是我大齐的大忠臣啊…”
“臣知道王上对赵文奇颇为不满,但正如张公所说,眼下确实需要他的武力。”
车恬无奈地说道:“北宋那边有个不知名的武道宗师,而那西雍也有个不知道什么境界的矛王齐申。王上若是不用卫将军,光凭天岚的城墙,还真未必能挡得住宋雍联军。”
“孤知轻重。”
吕舒勤咬牙切齿地说道:“围我王都的耻辱,日后定要那北宋与西雍百倍偿还!”
想起当年面北而死的吕昭脸上最后所流露出的神情,吕舒勤猛地一拍把手:“尤其是北宋!只要大齐今日不灭,孤定要率兵踏破燕平,用北宋赵氏之血,祭奠我大齐先王!”
……
棋盘上,黑白两棋正厮杀在一起。
在黑棋凶猛的攻势下,白棋节节败退,只能龟缩于一角,眼看着就要满盘皆输。
老人手中捏着一枚白色的棋子,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棋盘,似是在思考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屋中只有老人一人。
他在与自己下棋。
张良元自小时起,最大的兴趣便是自己与自己下棋。
倒不是说他不与别人下,而是他认为,这世上配与他对弈的人,太少了。
事实也是如此,这位齐之狡狐,无论棋力还是智略都可以说是九州之
上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将吕家从北魏的一个末等宗族变成如今齐国的王族,他让各国遗族纷纷臣服,他让齐国成为占有七州之地的霸主。
他官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君王尊重于他,百官谄媚于他,万民畏惧于他。
他已做到一介文人所能做到的一切。
但正当他满足于所得到的一切,故意惹恼君王想要趁机功成身退之时,风云突变。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快,齐国接连吃下败仗,连大将军杨志勇都战死沙场。
大片大片的国土沦陷,曾经辉煌一时的齐国仅剩下不到两州之地。
北疆蛮人内乱,宋人挥师南下,兵临天岚。
张良元明白,这和他的松懈不无关系,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宋军背后必有高人在推动着这一切。
那名祸乱九州,留下无数骂名的绝代军师,时隔多年,再次加入棋局。
“啪。”
清脆的落子声响起。
“君既已入局,老夫又会作壁上观。”
张良元轻声道:“天岚作盘,将士为子,一决胜负吧,毒师。”
……
赵文奇盘膝而坐,身前正摆放着那柄已是跟了他许多年的古朴长剑。
这柄古剑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叫做天过。
剑也好,剑术也罢,俱是师傅所教,而剑的名字自然也是那人所取。
凡是说起天,世人大多会含着敬畏之心去赞颂苍天功德,当然也有说什么苍天不长眼,又或是高喊着我要逆天的二愣子,但那终究是少数。
想起师傅所要他做的事,赵文奇也就不觉得这剑的名字如何。
既然连天都可杀,剑名取个天过倒还真不算什么。
赵文奇握住剑柄。
“锵!”
长锋出鞘,剑吟声在他那并不是很宽敞的屋中不断回荡着。
天出燕将南。
宋军至天岚,天亦至天岚。
师傅嘱托之事,这或许是赵文奇能将之完成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师傅与吕昭可以说改变了赵文奇的一生,后者给了他命,前者则让他得以看到武道巅峰的风景。
哪怕仅仅是为了报恩,他赵文奇也必须将之完成。
赵文奇拎着剑走到窗前。
天边依旧下着小雪。
赵文奇闭上双目。
他有一种预感。
明日,他不仅会见到那所谓的天,还会见到那个曾经令天下武道高手尽皆黯然失色的男人。
尽管这几日赵文奇没能寻到那个男人,但他知道。
那个男人,就在这天岚城中。
……
风雨欲来的气氛弥漫在城中,即使是普通百姓,也知晓大战将起。
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变得空空荡荡,各色店铺的
大门也紧紧关闭。百姓们俱是躲在家中,生怕被战事给波及到。
相貌英伟的中年男子却是没有半点紧张感,相反,他的表情十分欢快。
毕竟,宋雍齐三国打得再欢,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至少,跟现在的他没有关系。
曾经是齐国骠骑将军的马志远,吹着不知名的小曲,用布不断擦拭着他那杆散发着血腥气的方天画戟。
他之所以来天岚,为的只是一个人。
天下第一,赵文奇。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作为武痴的他,这些年挑战赵文奇的次数已不下百遍。
至于其中胜负嘛,自然是一次都未赢过。
在马志远看来,天岚城破几乎已成定局,而以他对那赵文奇的了解,十有八九会与这天岚城共生死。
又或者说,与那个对其颇为怨恨的废物齐王共生死。
他若是不来,怕是就再无胜过赵文奇的机会。
人都死了,还怎么赢?
这也是马志远丢下南方二州,冒险潜入天岚的原因。
看着手中那闪烁着寒光的方天画戟,马志远咧嘴一笑。
既然左右都是死,那死在他马志远手里也是一样。
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他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桌子上放有两只酒杯,长相平庸的中年男人一手拎起酒坛,将杯子全部倒满。
他将其中一只推向对面,自己则端起另一只,笑着说道:“你说我们几个里,除了我以外,就属你最是厚道。”
“老刘也好,小刘也罢,一老一少,傲得没边的人对你都是敬佩有加。最皮的阿染不敢跟你放肆,就连那颗茅坑里的臭石头也唯独把你当做交心之人。”
“我也总夸你性格稳重,所以才敢把王子托付给你。”
“可你怎么他娘的就死了呢?”
男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对面那空无一人的椅子继续说道:“老刘那个一辈子就知道耍刀的人傻也就算了,你这平常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也犯傻呢?遇到赵文奇不知道躲?”
“怎么,逃跑很丢脸吗?老子当大将军的时候也没少跑,你看哪个敢骂我。”
他端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继续唠叨着:“不过就是随口让你扛个旗,你就傻了吧唧地扛二十年,你说你傻不傻。”
“这就算了,临了还坑我儿子一手,嘿,你他娘的可真不是东西。”
男人朝着空椅子竖起中指,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女子从内室里走出,沉默半晌后,冲着男人的背影轻声道:“记得早些回来。”
“嗯。”
已走到门口的中年男人回头笑了笑。
“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