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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傲木嘎去接呼延吉乐等人,须卜道乐根和丘林乌日露格在穹庐边找到铁锹,在离穹庐不远的地方挖了个长坑,将七具血淋淋的尸体和溅血严重的皮衣皮盖胡乱扔进坑内,一起埋掉了,干净利落。
干完了这一切,须卜道乐根直起了酸麻的腰,长出一口气,望着黑蒙蒙多云的夜空,心里想,待会儿雨水就会冲去草地上的血迹,那合葬着七个人的坟头很快也会长出青草,待到他们将穹庐移往别处,连他们这些埋过尸体的人也会忘记,这里曾经埋着一家七个人。
可怜这家人至死都不清楚,与他们无冤无仇的陌生人为啥要杀掉他们全家。
呼延吉乐等人很快便飞马来到。
呼延吉乐和公孙伊德日与冒顿住一间穹庐,兰傲木嘎他们三人睡在了另一间穹庐。
冒顿由于精神过度紧张和体力的极度透支,曾一度昏迷。
呼延吉乐给他喂了水后便苏醒了,嚼了一阵肉干,又骑马颠簸了一阵来到这里,睡意剧增,刚刚躺直了身体便睡去了。
睡在冒顿声边的公孙伊德日也全然不顾外面的雷声雨声,不久便鼾声大作。
呼延吉乐同样疲劳,但她不敢睡。
身在异国他乡,冒顿又是被追捕之人,她哪敢疏忽大意。
担心一躺下来会很快入睡,呼延吉乐靠在穹庐的门边坐着,这里有夜风轻轻荡入,会帮她战胜睡魔,遇有不测也会及时跃出。
两个人响亮的鼾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
呼延吉乐虽然困顿,心里却是多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心灵深处的担心终于彻底消失了。
原来,从认识冒顿那刻起,呼延吉乐的心里便产生出一种异样的得感觉。
那种感觉或隐或现,若有若无,若即若离,讲不清,道不明,更品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有冒顿在身边,心里就塌实。
从冒顿到月氏国做人质时起,呼延吉乐的心便悠悠地悬着,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总担心会有什么不测降临在冒顿身上。
呼延吉乐也曾自问过,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冒顿的安危与自己有何关系呢?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替别人闲操心?
但是,呼延吉乐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有时想入非非,暗自偷笑,有时又噩梦连连,夜半惊魂。
而这种感觉又无法与弟兄们言说。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爱上冒顿了吗?
在遇到冒顿之前,呼延吉乐的思想是单纯的,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猎取动物,如何让全家人不挨饿。
呼延吉乐本来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父亲随头曼单于参加了复国战争,也曾在战场上喝过单于赏赐的美酒。
可不幸的很,在一次战斗中,被对手砍掉了一条腿。
匈奴本是贵壮贱弱的民族,无论你曾经再风光,一旦残废或老去,立即会被人瞧不起,更不会有人帮你,有的只是没完没了的欺辱,连亲朋好友也会尽量远你、避你。
呼延吉乐有时想,匈奴社会真像一个庞大的狼群,年老或体弱者,自然就会被狼群淘汰
,没有任何一只健狼会疼爱一只没有狩猎能力的弱狼。
父亲昔日的朋友渐渐远去,亲戚也尽量躲着他们。
紧接着,她们家的羊也被人抢去了,全家人的生计一下子没了着落。
贫贱家庭儿女壮,还是少年的呼延吉乐毅然拿起了弓箭长刀,和哥哥妹妹一起,从猎兔射雁开始,走上了狩猎的道路,勉强支撑着全家人的用度,侥幸没被饿死。
一次,兄妹三人在森林里狩猎时,不期与一头健壮的黑熊相遇了。
那时候,她们的狩猎技巧还很不成熟,面对凶猛的黑熊,哥哥一边让她们快跑,一边挡在了黑熊与妹妹们之间。
但是,黑熊只一掌便令哥哥丧命,而呼延吉乐和妹妹的奔跑速度也远不及黑熊,只好被迫迎战。
当呼延吉乐的最后一支木杆箭镞终于射中黑熊的心脏时,妹妹也已命丧黑熊的掌下,她的半张脸也被黑熊抓去了。
那惊心动魄又撕心裂肺的场面,多次出现在呼延吉乐的梦中。
呼延吉乐一直不敢将这件事说来告人,不是因为怕猎人们笑话,而是不愿再折磨自己的心灵。
漫长的狩猎岁月里,呼延吉乐从动物那里学会了机敏和勇敢,但思想和情感却很单纯,内心只有一个愿望:多获猎物,让全家人吃饱肚子。
是那天在林子里与冒顿和影子四怪不期而遇,才使她的情感变得复杂起来,经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笑,连自己也搞不明白为啥要笑。
过去呼延吉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寂寞,而今,却时常觉得内心空空的,没着没落的空虚。
尽管有影子四怪相伴,呼延吉乐仍然时常感到孤独,那种无法抗拒的孤独。
自己像失去了一件心爱的东西,要想重新得到,却不知怎样获取。
后来呼延吉乐想明白了,这种孤独是由于冒顿的离去而产生的。
呼延吉乐真切地感觉到,冒顿已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她再也离不开冒顿了。
那天,呼延吉乐听到单于突然给月氏国下战书,立即觉得冒顿就要大难临头了,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冒顿的身边去,帮冒顿排忧解难,保全性命。
呼延吉乐真后悔,当时为何不与冒顿一起西行,哪怕在匈奴与月氏国的交界处打探消息,也比现在的长途奔走来得及时呀。
一旦冒顿遇到什么不测,自己真不知道活在世上还有何意义。
在马不停蹄奔向月氏国的路上,呼延吉乐无心欣赏沿途的美丽风光,心里只有一种企求,真心盼望冒顿能化险为夷。
呼延吉乐相信冒顿的精明,一定会逃出虎口,与弟兄们会合的。
但那只是侥幸的期望而已。
现在,呼延吉乐的心里是塌实的,冒顿就香甜地睡在她的身边。
黑暗中,呼延吉乐能够听到冒顿均匀的呼吸声。
呼延吉乐伸过手去,轻轻摸了一下冒顿的脸,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心中无比的甜蜜。
穹庐外突然刮起了大风,紧接着,电闪雷鸣,雨呼呼啦啦下了起来。
迅疾的蓝
色闪电不时划过夜空,雷声嗨呀呀怪叫不停。
呼延吉乐撩起了穹庐门的一角向外张望,外面风雨交加,闪电的光芒不时映照出一片浓重的白雾。
呼延吉乐感到,那雷那雨那闪电,就像伏在草原身上的怪兽,正肆无忌惮地发着淫威。
而草原却只有无奈的承受。
呼延吉乐觉得,这草原很像睡在她身边的冒顿,用承受来对待苦难,用承受来显示自己的心胸。
明天雨过天晴,草原有可能会被洪水冲得沟壑连连,正像苦难中的冒顿,在默默的承受中变得遍体鳞伤。
而苦难远没有结束,此时的冒顿已是有家难归有国难投的人呀。
呼延吉乐胡思乱想着,脑袋渐感昏蒙,两个眼皮开始打架了。
从离开家长途奔跑来到月氏国,她只在马背上打过盹,从来没有伸展腰身美美地睡过觉。
呼延吉乐想,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安全的。呼延吉乐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便轻轻在冒顿的另一侧躺了下来,准备闭眼睡一小会儿。
刚刚进入混沌状态,冒顿突然轻轻呻吟起来,尽管声音很小,还是将呼延吉乐的睡意驱赶到了九霄云外。
呼延吉乐激灵一下爬起身,用手摸了一下冒顿的额头,好烫,冒顿在发烧!
呼延吉乐正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手突然被冒顿抓住了,听到冒顿在轻轻呼唤着:“阿妈,阿妈……”
冒顿一定又在想他已经故去的母亲了。
呼延吉乐的心里一紧,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穹庐内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兰傲木嘎他们杀人后留下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呼延吉乐摸索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照明用具。
呼延吉乐明白,冒顿身上有多处被野狼抓破的伤口,这些伤口已开始愈合,却是受伤者最感疼痛的时候。
冒顿的呻吟声令呼延吉乐心烦意乱,不知怎样才能减轻冒顿的痛苦,一时束手无策,能做的,只有让冒顿紧紧抓着她的手。
睡梦中的冒顿将呼延吉乐的手抓得很紧,嘴里扔在不停地呼唤着阿妈。
呼延吉乐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冒顿的手背,心里想,可怜没了娘的孩子呀,他一定是将自己的手当成了他母亲的手,那就任由他抓着吧。
冒顿的呻吟声越来越重,终于将自己唤醒了,呻吟声也立即停止,而呼延吉乐的手却仍被他抓着。
黑暗中,冒顿似乎在辨别自己身在何处。
接着,冒顿轻轻松开了呼延吉乐的手,慢慢坐起身来,轻声问:“是吉乐吗?”
呼延吉乐没有回答,只是将身子向冒顿靠的更紧,左手抓定冒顿的手,右手轻抚冒顿的手腕。
穹庐外的雨时紧时缓,雷声也无开始时的激烈,而黎明却迟迟不来。
雨水击打在穹庐顶上,如鼓棰敲击鼓面。
冒顿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呼延吉乐靠得更舒服些。
呼延吉乐很快便在冒顿的怀里舒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