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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轻描淡写道：“和薪水无关，只是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
话虽这样说，但眉头还是微微皱了起来。
既不是为了薪水，也不是因为别的，他那么努力，无非是因为老板的名字叫黄小烨。
连旁人都能看得出他对这个公司的付出。
黄小烨却不知道。
方未来开的是黄小烨的车，她开过去以后就顺便把车停到公司楼下，把车钥匙给了林疏，自己打车回家了。
林疏拿了车钥匙看了看，钥匙串上面挂着一个杰尼龟的小饰品，看起来并不像是她的做派。
黄小烨正在和材料商打电话，见林疏回来以后，她点了点头示意，又继续大声争辩：“不行，合同里都写好的，你临时要变卦可不行，一分钱都不行。”
林疏走到黄小烨面前，黄小烨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稍微捂住了手机通话口，问道：“还不回去？”
林疏看着她，面无表情道：“等你。”
黄小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7点多了，说道：“那要挺久了。”
“好。”
林疏坐回去画设计图，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黄小烨。
“免谈，原木成本再怎么加都和我无关，我们合同签好的，这批东西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多一毛钱你都是违约，我都会告你。”黄小烨拿着手机吼道。
“我不管是程总还是什么总和你谈的，现在这个公司决定权在我手里，我说了算。甭管别人怎么说，都没用，别来和我扯皮。”
黄小烨的确是很适合做一个领导者。
工作的时候，她举手投足都是运筹帷幄的女强人气息，既霸道又强势。
“你要是这么说，咱们就一拍两散，对簿公堂行吧？我就不信别家没法做了。”
但她也并非一直这么霸道，话术一项是她最擅长的，尤其喜欢打一棍子给一颗糖，将别人逼到死胡同以后再给一条后路，这样的谈判方法是商业战场上别人最容易接受的。
果不其然，刚才还趾高气扬说要打官司的黄小烨下一刻就软着声音示弱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们这里资金链也紧着呢，公司刚开，到处花钱，要是都像您这里一样给我提要加钱，我该怎么活呀，那边整间装修我不赚钱折价卖了，不能不卖吧，你这里成本再加，一来二去我这亏得血淋答滴，都是一刀刀往我身上切肉啊……”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对面无法拒绝，黄小烨谈判逐渐掌握了优势，连表情都轻松下来。
谈判成功，黄小烨显然心情还不错，走过去敲了敲林疏的桌面：“请你吃饭？”
“不用了，”林疏挑眉问道，“材料出什么事了吗？”
黄小烨说：“就我们每个设计图纸里都有的基础壁橱，他们说原木涨价了，要加价。”
那个壁橱的确是花火APP里每一个设计图纸里都有的原创设计，设计的核心其实是节约空间和材料，壁橱会直接做到顶，考虑到房子的层高皆不同，所以做成了两米的基础款，最上层可以定制要不要到顶，价钱十分亲民。
成本低当然也是有原因的，用的木板品质十分差，油漆和胶水也很劣质。
林疏曾经提出过觉得这样的质量不行，但黄小烨他们都毫不在意。
林疏听了黄小烨的说法，答道：“我也有听说，最近原木的确是涨价了，他们要价高一些也很合理。”
黄小烨说：“管我什么事，合同签了的价格，就必须遵守，基本的契约精神都没有了吗？”
“你就不怕他们到时候拿劣质的材料应付你？”林疏问道，“倒时候坏的还是花火公司的名声。”
黄小烨说：“我怕什么，要真敢这样做，他们等着吃官司吧。”
林疏也知道她脾气，她向来都倔强，既然这样说了，林疏也不再多言，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下。”
“看你也忙了一天了，吃饭去吧。”黄小烨说。
“先等一下，我把事给你汇报下。”林疏抬头看了一眼黄小烨，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黄小烨听了直接冷笑了一句：“可以啊这个彭宏。”
林疏没听明白，问她：“什么意思？”
黄小烨说：“你没瞧出来吗？这一家子都是各怀鬼胎，彭宏防着自己老婆，大概是怕真的离婚吧，就答应把房子给老头子，又防了一手老头被莉莉骗财产，所以先不把房子过户了，写了个字据。这老子对莉莉也就是那样，做做样子随便哄哄而已，真是笑死人了。”
林疏听得却觉得一背脊冷汗，根本没想到这后面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叹气：“一家人居然那么多心思。”
“这有什么，还有更夸张的呢，这年头的上海，一家人也全是算计，算了不说这个了，”黄小烨嘱咐道，“舒雯的两套房子怎么说？她新房子是打算租出去的，你直接把我们这里的定制成品套上去用就行。早点帮她弄完，缓解下她经济压力。”
“知道了。”林疏说。
“没什么事就出去吃饭吧，我已经叫了你三次了，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黄小烨问道。
林疏看着她，突然说道：“有个事我考虑很久了，想给你说一下。”
见他答非所问，黄小烨有些疑惑，说道：“什么事？那么严肃。”
林疏说：“等毕业之后，我可能要走了。”
黄小烨愣了一下，立马拉住他质问：“什么意思？你要辞职吗？是有人挖你吗？哪个公司？他们出多少工资，你告诉我我可以出更高的。”
林疏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说自己要离开以后，黄小烨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难过，而是觉得他被人挖跳槽了，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
或许他于黄小烨而言，只是一堆破数字吧。
林疏摇摇头说：“工作那么久，我忽然觉得我对室内设计的知识还是有壁垒，我想去留学进修，补一些建筑方面的知识。”
黄小烨完全傻眼了，问道：“你想好了吗？”
“我已经决定了，最近也在查相关的学校资料了。”
他话说得十分决绝。
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黄小烨的心里发酵。
黄小烨忽然觉得有些生气，说道：“随便你。”
没过几天，一个新闻在网络上发酵。
一家购买了美利华定制房的家庭，有孩子踩在了床头柜上，结果床头柜的两个柜脚断裂，孩子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了脑震荡。
家长在镜头前哭诉指责黑心厂家，电视台的相关人员拆了床头柜检测，发现不光有设计缺陷，而且全是空心木板，内里填的是硬板纸材料。
这个新闻很快就上了热搜，引起了剧烈讨论，尤其是有孩子的年轻父母，对孩子的遭遇十分同情。
大量气愤的宝妈纷纷向淘宝投诉，美利花赖以生存的淘宝店很快就被关停。
至此，花火APP最大的竞争对手美利花被这个新新市场淘汰出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尽管美利花告花火剽窃设计的官司十分顺利，但公众对美利花的路人缘已经被败完，无论怎么公关都无法挽回颓势。
尽管很快淘宝店也重新开启，但美利花之前淘宝的份额也被瓜分完毕，毕竟他们原本也是靠擦边和模仿起家，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取代你。
于是这一大块整体家装蛋糕，终于落到了黄小烨的嘴里。
花火公司急剧膨胀，流水飞快增长，一时间风头无两。
公司很快招了不少新人，之前的写字楼也已经不够用了，黄小烨在旁边的工业园区租了一栋独立的三层写字楼作为公司新地点。
公司搬完家后，黄小烨订了一个豪华酒店为大家庆功。
花火公司从最初只有黄小烨和林疏两个人的小作坊，短短几个月内就拓展成了一个五十人以上的中规模的新兴公司。
甚至可以在外滩的五星级酒店里开庆功宴。
程意年作为合伙人，正在招待挨个过来恭喜的供应商，林疏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黄小烨，他走到落地窗，才看到黄小烨正在江畔的望景台上。
黄小烨穿了一身她最爱的红色晚礼服，手中拿着香槟杯，看着黄浦江来来往往五光十色的摆渡船，忽然觉得有些凉。
林疏走到黄小烨边上，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黄小烨摇着香槟，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没多久之前，我还是一个被公司扫地出门的失业人口，现在的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林疏说：“你没有做梦，你确实是用自己的努力成功创业了。”
黄小烨拿起酒杯，俏皮地往林疏手臂上碰了下：“还要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不是拿工资，而且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林疏说。
黄小烨问他：“学校看好了吗？”
林疏说：“看了几个，正在写申请，我找了老师帮我写推荐信，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摆渡船的汽笛声骤起，江畔的风吹来，将黄小烨的头发轻轻吹起。
她突然问道：“就不能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