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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惧死,有人赴死,有人愿死,有人怕死……幽玥不知自己对死神是抱有什么态度的,但此刻她是不想也不愿死去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的她整个人快虚脱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正在被虫蚁拼命啃食着,意识在一点点被剥离着,连喘气都那么那么费力,田婶不是曾对自己说,死是一种活的解脱吗?死后的灵魂可以入六道轮回,又将是一个重新的开始,那不是一种快意,没有痛苦吗?可自己此时已经能嗅到死亡的味道了,可痛苦并不比这几天少一丝一毫。
“水、水、水……”幽玥喃呢着,自己置身在一片汪洋中,海浪拍击着礁石,浪花一朵朵翻滚着,鱼儿在欢快跳跃着,水波在眼前晃荡着,水与石的撞击声,声声入耳,可是自己为什么想尽办法也喝不到一点水,手掬起的是空白,可水却是在亲吻着每一寸肌肤呀!感觉是那么的真实,难道感觉在欺骗自己吗?
“王妃,幽玥郡主这样下去快撑不住了“不知谁小声多嘴了一句。
“闭嘴,有本事你救“茹洁盘腿坐在草铺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现在人人自危,个个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让这个幽玥自己强出头,要死也是她自找的,茹洁狠狠的想,她讨厌这里的每一个女人,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她的敌人,可是她为了名誉和地位却不得不装出对每一个女人都很友善的样子,那份虚伪似乎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更多时候也让她自己感到可怕,王爷说自己是两面人格,难道自己真的是吗?王爷对所有女人都很冷漠却对这个幽玥郡主青睐有加,虽说是”远亲兄妹“却又嵌入了男女之情,虽说有男女之情却没有肌肤之亲,可王爷看她的眼神不对,带着三分惊喜,三分小心,三分欣赏和一份彷徨,似乎正在寻找什么,茹洁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有一天,幽玥会是她最大的死敌,可是眼下这个声音显得太过荒谬,王爷已经有明媒正娶的王妃,皇家是不允许他再娶妻的,反过来,就算是个民间郡主,那也是朱笔御封的, 委身为妾,实为笑话,在茹洁眼中,对幽玥的个人感情太复杂太难辨太迷茫,或许这许多的不清楚正来源与王爷与幽玥之间那似是而非的关系,局外人看不清,局内人心不知。
“水…...水……水……”
“幽玥,幽玥,你怎么了?”天湛冲进了牢房,心在见到地上那蜷缩的可怜身影时,整个人快疯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怎么了?她不会死了吧?”自己一接到暗报,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心心念念着她的安危,怎么眼下会命垂一线,”你们给我滚过来,把门打开“天湛脸上写满了憔悴,满脸胡茬,那原本清秀的面目染上了风尘之色,那从发髻里脱落的头发可见他的劳累,可是这些都不是天湛此时关心的,他大声对身后的狱卒大吼着,整个人像个发怒的狮子。
“幽儿,幽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眼中早蓄满了泪水,天湛泣不成声,都是他的错,若他当时执意带幽玥走,幽玥怎可能变成现在这样,都怪自己当时多虑了,怕卿天谦沿路暗伏杀手,怨自己做事不利索,考虑不周全,天湛紧紧抱住幽玥:”幽儿,你怎么了?“这个女人一直真心实意待自己,不论他做什么变成什么样,他不能让生命里一个如此宝贵之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当时听暗卫报,她被赶出了雍倾王府,自己是满心窃喜,住进自己的小院,这是一种缘分的安排,可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幽儿要有个三长两短,卿天谦,我不会放过你,收尸都便宜你了”天湛一拳狠狠捶在地砖上,他恨!他恨!
“水……水……水……”
“幽儿,你说什么?”天湛把耳朵凑近幽玥的耳边,”快,水,你们死人呀,水!“
太好了,幽玥呼了口气,身边的水终于喝到了,可是海水还是腥咸的吗?可这海水却是苦涩的,原来海水是咸的这个说法是错的呀!田婶以前经常说洱沧里的水是苦的,因为传说曾经有一对新婚夫妇,丈夫白日在洱沧中捕鱼,妻子天天在洱沧边织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是有一天,等到日落月升,丈夫都没有回来,妻子万分着急,就默默哭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丈夫的身影从此消失在洱沧里,他离去时捕鱼的船只再也没有回来过,妻子不在织网,天天坐在礁石上哭泣,她的泪全落入洱沧中,千百年的风吹雨打,她变成了一块石头,后人称为望夫石,从此,洱沧中的水就是苦涩的,幽玥想不明白,难道自己正在饮洱沧里的水吗?
“幽儿,幽儿,你可觉得好点了?“天湛摸着幽玥的额头,低声问道,额头好烫,拉开衣袖,全是瘀斑,天湛气的全身颤抖起来,有谁敢对她行刑?是不是活腻了!雍倾王府倒了,可苏家还在,敢对他的女人下狠手,不宰了他难平心中之气,”幽儿,你忍耐一下,马上带你去瞧大夫“天湛见幽玥整个人气息平静了许多,脸部那原本痛苦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侧面贴向鼻翼,呼吸也舒缓了许多,似乎熟睡过去了,把幽玥方在草铺上,解下身上的披风严严实实的罩住:”谁把幽儿打成这样的,不论他是谁,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到没有“天湛冷声对身后之人说。
“是,公子,属下马上去查,把人带
过来“
“公子,公子,奴家是冤枉的“
“公子,救救我……"
“公子,求你了……”
……
众女人一见苏湛似乎来头不小,原本以为是来凌辱她们的,没想到是救星,一个个连哭带喊的全用上了,声泪俱下,或许这是活命的唯一出路。
“都给本公子闭嘴,谁把幽儿吵醒了,本公子先割了她舌头,不信试试“苏湛厌恶的看着这些莺莺燕燕,露出讥讽的笑容,这些卿天羽后院里的鸟儿,除了会躁舌之外还能干什么,卿天羽拿这些女人当垫脚石,没想到也落到了一杯毒酒害成失心疯的下场,若这些女人知道了她们所期盼的王爷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皇家皇子变成了沦落街头的乞丐,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估计拭泪含恨离去者居多,卿天羽是只猛虎,可惜卿天谦虽是只瘦弱的狼却有了一个如狐狸般狡猾的母亲,薛皇后,不!是薛太后,现在可是春风得意,茹家倒了,雍倾王疯了,儿子马上荣登九五,这天下马上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戏才开始唱,不到落幕,还不知鹿死谁手,苏家也到了从幕后站到前台的时候了。
“你就是苏湛“茹洁冷声问道。
天湛瞥了眼蓬头垢面的茹洁,冷声笑道:“怎么?雍倾王妃才逼死自己的妹妹,现在准备向本公子求救了?“
“笑话,本王妃死也要死的顶天立地,茹姒她是咎由自取“茹洁一提到茹姒,声音立马尖刻,隐含怒意:”本王妃不乞求什么人,只是不明白,这幽玥一无姿色二无权势,你们男人一个个对她刮目相看,恩惠有加,王爷更是把她放在心坎上,凭什么?“
“哈哈----“天湛仰头笑了起来,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一直冷艳的雍倾王妃会向他讨教这个女人堆里老生常谈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两个字----真诚,你要的是王妃之位所带来的荣辱,你,你“天湛指着一个个闪闪躲躲的女人:“你们贪的是卿天羽所能带给你们的荣华富贵吧!可幽儿不同,耐得住贫穷,守得住富贵”
茹洁对着四壁冷笑,多么可笑的理由!多么荒唐的说辞!真诚!真诚!她不真诚吗?她也真诚。
“公子,人带来了,是他们五个动手打了幽玥郡主”
天湛看着跪在面前吓得如筛糠的五人,冷笑的数声,全身散发出的冷气让人不寒而栗,脚步音听似轻缓其实声声都是催命的音符。不缓不慢,不远不近:“本公子喜欢做事干净利索,幽玥郡主一直心怀怜悯,这样吧,一人剁一只手就算赔罪”天湛说的云淡风轻,似乎不是在说砍手的问题而是在询问今天天气如何,五人一听,个个面如土灰,这少了一只手,这以后何以为生,这比拿刀抹脖子还恐怖。
“公子,公子,求您了,不是我,是他,是他先动手打幽玥郡主的,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公子,求您了,求您了”一个身影拼了命的磕头,血沿着磕破的头发渗了出来,沿着额头的皱纹深沟慢慢爬行着,冰冷地砖上的血如一朵在寒冬腊月里盛开的红梅,异常耀人眼。
“本公子说一不二,不舍得,要不让本公子替你找人切除,如何?”天湛笑容满面,语气随和,执起对方的手,似乎正在欣赏,又似在把玩:“这少了一只手是可惜了,不过,谁让它为非作歹了,是不是?”
其余四人一听这话,个个吓得大气不进,求饶声一片,这个长得给人如沐春风般的公子,原来是一个如此腹黑的高手,剁人一只手似乎是件家常便饭的事情,白皙的外表下却是一颗狠毒的心,可怕!可怕极了!
匕首扔在地上,阴森森,它像个魔鬼般,咧着嘴,伸出嗜血的舌头,正准备品味血的味道。
天湛转身抱起地上的幽玥,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砍一只手已经是无限仁慈了,若不是幽儿不喜见血,几条狗命没价值,他早一刀一个结束了,不过手起刀落也太便宜他们了,剁只手,长长记性,也是让这些女人们瞧瞧,谁敢动他的女人,谁的下场会比死还难受,死不是一种痛苦,相反却是一种解脱,只有生不如死才是最大最悲最深的痛苦,“随风,让他们相互之间剁对方手,谁舍不得,就剁双手,知道吗?”
身侧的侍卫回答的很干脆,再哭泣、祈求、悲痛交杂之声中,天湛抱着幽玥离去,他不想让幽玥见血,当然,幽玥也不愿见血,心再黑再暗,但总还有一方净土,那就是手中的她。
岁月的年轮带走的是过往/留下的是现今/在千山万水中行走过/在苦难深渊锤炼过/才有一颗坚韧的心
过往留在春风里/时间洗涤一切/我不是/荷叶边滚动的露珠/你不是/绿荫里摇曳的红莲
“怎么样?大夫,伤的重不重?”
“不碍事,身子太虚,受了风寒加上皮外伤导致内腑结气淤积,眼下按药方调理,一月后无大碍,不过……”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不该说:”这姑娘曾受过致命的箭伤,当时虽医治及时,可留下了后患,这心疾的毛病怕药石难治“
“心疾?什么意思?那她是不是……”天湛有点害怕,问的小心翼翼。
“暂时年轻,身体无碍,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老夫医术不精,也不知了”
“那就有劳大夫了,随风,送客”
天空很高很远,天湛的心比二月的青杏还酸,他抬高头,不让泪流下来,为什么他生命中每个至亲的人,最后都将离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一举一动、一悲一喜都刻画在心中,是她当众砸自己的那一刻吗?还是舍命相救的那一夜?曾经天湛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洒脱,复仇路上他无牵无挂,可是现在,他怕!他怕他会失败,他怕她会因此而丢命,在回苏家静养的那段时间里,自己一闲下来,就坠入回忆里而不可自拔,眼前全是她晃动的身影,有时,自己也很迷茫,这是不是一种与情与爱无关的感恩,有谁不铭记在苦难岁月里一起携手而过之人,可若仅仅是感恩,为什么有了思念如狂的感觉,心头里是一种怀春少年的萌动,有时会不由自主的傻笑,幻想着有一天一起过行云流水般的生活,憧憬着明日有你有我不变的画卷。
“不知这襄凡城里谁家的女儿把我这傻孙子的魂勾跑了”苏老爷子打趣道。
“哈哈----爷爷,你若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天湛笑嘻嘻的回道:“她是人间的明月,用光照亮所有夜里行走的人”
“呵呵----老爷子我相信,孙儿呀!心中有爱才可天下无敌,不因一味让仇恨占满了”
“姐姐,若你泉下有知,是怨我还是恨我?”天湛在心里孤单的问着,是的,天恬对他的期望是一生无忧,简简单单到白头,不希望他在官场与仇恨的深渊里苦苦挣扎,复仇是条不归路,不到你死我亡看不到结局,不论输赢都已伤痕累累,可又是谁把自己逼上这条绝路的呢?那不是世事嘛?安南王府在不知不觉中坍塌了,哪一个血性男儿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祸事躲避只是一种愚蠢的办法,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面对,才会改写:“姐姐,希望你能理解做弟弟的一番苦心,因为你太优秀,因为你背负的太多,所以当你离去时,请让我来承受这片风雨”
不是风雨之后便会有晴空,不是每个晴空里都会有彩虹,不是每个彩虹里都会有幻想,不是每个幻想都是梦的化身。
满天星斗,一室安宁。
“随风,快,快去请大夫”天湛焦急的吩咐道,幽玥的身体好烫,满脸通红,嘴里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似乎正在发出“团团”的呼喊声,可是“团团”又是什么?是人还是物?整个人陷入人事不醒的地步,可是上午在牢中,自己只不过是觉得她太疲惫了,可那大夫不是说无大碍吗,这些庸医,天湛恨的咬牙切齿,人若有个三长两短,非宰了他不可。
“不要问候了,快过来”天湛迫不及待的一把拉住欲行礼的大夫,这些老糊涂,人都快命悬一线了,光行礼能顶什么用:“快看,幽儿是不是病了?幽儿没事吧?”天湛病急乱投医,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满心满肺全是自责,都怨自己!都怨自己!
“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苏公子,这位姑娘看似外伤其伤了五脏六腑,现药石配凉水可去热,用凉水给这姑娘擦遍身子,再辅以去热汤药灌下去,应该到下半夜热就退去了,若一直这样居高不退,会导致心疾发作,有生命危险”
门被关上,天湛借着朦胧的烛火坐在床边,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伸缩都不是,心里的矛盾和挣扎根本就不受思绪的控制。恍惚中有种错觉,很多年前,他就想这样安静的、轻轻的抚摸这片温暖,感受她所散发出来的芳香,那触手所带来的细腻感加速心跳的节奏,那感觉如手心中捧着至宝,目不转睛的欣赏着、打量着、感触着、顿悟着,时间与空间在周身交错着,天地也为之颠倒。
“你真无耻!”天湛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扯下头上的丝带,蒙住双眼,轻缓的退去那外袍,当十指轻轻的穿梭在那根根丝带中,心悸感也是一阵阵的窒息感,罂粟一样的毒,拼命吸食着每一寸的神经感觉,根本无法抵挡,明知是毒,可心甘情愿就这样毒发身亡,再所不惜。
红烛摇曳满堂影,半阴半晴云暮遮,海棠半羞带春雨,梨花初带月夜明。
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声清脆可辨,天湛握着幽玥的十指,一根一根打量着,眼里心里都是清晰可见的笑意,床上的幽玥如婴儿般睡的很安静,那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一下,天湛觉得此刻就是一生中最大最大的幸福感,那种满足那种愉悦无与言表,时间与空间都定格在此刻,梦幻般的色彩在流溢着,一个轻缓、五色的气泡在上升着、膨胀着。
“幽儿,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吧!”天湛亲吻了下幽玥的手背,就当这是今生彼此的誓言。
爱情来的太平淡,当发现时已蔚然成荫,回首的过往,全是点点滴滴的幸福感。
都说感觉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东西,可在情网中,它是最靠谱最真实的感觉,无关对错,无关是非,无关因果,仅仅因为爱所以爱。
当爱不得,一会因爱生恨,一会遗憾终生。
沧桑的岁月之后,谁的魂魄会归来,停留在朦胧的烛光中,把蹉跎的岁月留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