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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成蝶篇 056 结伴入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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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土大陆广袤无垠,南北细长,东西略窄。东方巨兽大冲占据了半壁江山,羌国和沛国则瓜分剩余的部分。在这个世界,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形成了很久,久到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滋味儿。东方大冲虽说鼎盛,却终究无力攻破沛国与羌国的联盟。久而久之,兵戟在仓库中锈迹斑斑,老百姓手中的锄头则磨得瓦白铮亮。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好的年代。

    如果说南方的沛国已经投入了春的怀抱,那北边的大羌则仍在隆冬的大手中苦苦挣扎。在北国大羌,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夏和冬。夏季温暖短暂,冬季严寒漫长。一直要等到蝉声在沛国的密林间响起,冰雪才会在北方大陆上销声匿迹。然而,不等南方落叶飘零,羌国则又会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北方是个残酷的世界,而残酷的世界哺育了坚韧的人。论人口,大羌无疑是三国中最少的一个。据史书记载,截至灵宿(大冲皇帝赵灵统治期间的年号)三十年,冲国人口约两百万,沛国人口约一百二十万,而北国大羌则仅有区区五十万。

    人口的确可以决定很多东西,但不是绝对。三国之中,北方羌国人最为高大健壮。严酷的环境造就了他们强健的体魄,早在各国混战的从前,世间便流传着勇猛羌国人可以以一敌十的惊人传说。相比之下,东方冲国和南边沛国之人就瘦弱不少。尤其是沛国人,身高大都不及六尺,黑黑瘦瘦,很难在战场上与强健的北方人抗衡。也正因如此,人口稀缺的大羌也能在乾坤世界占据一席之地,成为世界大鼎的三足之一。

    也许正是体魄上的区别,使得三国之人在世间仙法孰高孰低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北方人天生孔武,良好的身体素质使他们降生便成为极佳的习武痞子。也正因如此,在冲国和沛国被视为末流的兵家,到了大羌则广受追捧。与之相比,冲国人和沛国人则更青睐佛法跟道法,因为这两种仙法更多的依仗法宝等外物,对修习者本身的要求并没有兵家来得严苛。

    作为兵家众多流派中的泰斗,锈剑山顺理成章得在封魔结束后走向刘氏皇族背后,成了北方政权的实际控制者。与神秘莫测的北方一样,当佛道两家走近千家万户,成为人尽周知的名门正派后,锈剑山则依旧蒙着那层混白面纱,迟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没人知道它的来历,或者准确来说,是除了自己人,没人知道。

    天色将晚,夜色宛若一张无形的大手,一点点将空旷的大陆笼罩其中。寒风开始呼啸,夹杂着冰雪与乱石在无垠的雪原上肆虐。茫茫白原中,两枚黑点徐徐蠕动。宛若两条瘦弱不堪的蠕虫,在满眼皆白的世界中显得分外扎眼。

    那两个人都姓刘,不过他们并不熟识。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名曰刘劲生,发须皆白,身穿一件单薄的紫色衣衫。他本就苍白的皮肤在寒风中化作了酱青色,凛风似刀,直插骨髓。好在他身子骨还算硬朗,借助手中的木拐,即使是一尺深的雪地也难不住他;

    小的名叫刘衡,一袭青衣加身,手执水墨折扇,样貌虽算不得俊朗,倒也清秀脱俗,器宇轩昂。此二人在沛国地界碰了头,相互打听后方知是同道中人。旅途遥远寂寞,于是二人便结伴而行,如此一路走来也不憋闷。

    “小刘啊,就快到了!”隔着漫天飞雪,刘劲生驻足远眺。一座奇高的阴影躲在遥远的雪地中,他知道那就是锈剑山。“走了这么久,我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等到了庄上,我定要请你好好吃上一顿。”

    “希望别是全素。”中年男子狡黠一笑。风雪甚疾,他的两撇山羊胡都结了霜。“驴子是比较喜欢豆皮?还是更爱玉米?”

    听了这话,老者的脸色顿时憋得通红。“操你,小刘。”他恶狠狠地咒骂,但随即又爽朗大笑,“相较而言,老夫要更喜欢莲町村的嫩草!”

    二人随即同时大笑,此庄趣事,只有他俩知道。十多天前,二人经过冲国西陲阳柳县,在一个名叫莲町村的地方碰到了一位营妓。那小娘子长得甚是俊俏,年芳十八,肤白如雪,樱嘴火红。两位孤苦大汉见了她,便犹如干柴遇到烈火,自然是没有反抗之力的。那刘衡不仅使得一手好扇法,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个实打实的行家。听那小娘子说,她乃是从龙阳的青楼里逃出来,想要回乡看望自己病危的老母。只因身上盘缠不足,便愿意伺候两位一晚,只求给些盘缠让她回家。面对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本就喜好女色的刘衡定然是推脱不了的。于是经过一夜风流,二人便流落到了如今的田地。

    “那小娘子哪里是什么青楼女子?”天亮后,面对自己被封了仙穴的身体(封仙穴是本书描绘世界中的一种仙法,被封了仙穴的人会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动用仙法),刘衡悔不当初。原来那女子乃是一介女魔,专挑修为深厚的男子下手。通过这种龌龊的方式,她一夜增长的修为,可能是普通人苦修数年才能到达的境界。

    二人双双被封了仙穴,需要等一月后才能自行解开。于是他俩只能徒步前行,对于云里来雾里去的修仙者而言,此二人的老脸可谓是丢了个精光。

    “你若是怀念那小娘子的温存,大可过段时间再去寻她。”刘衡古怪一笑,继续往前走。“不可否认,她真的蛮特别。”

    “玫瑰虽美,却是带了刺儿的!”刘劲生叹息一声,拍拍身上的雪花,也迈开步子向前去。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这片雪原就会变成极度严寒的人间炼狱,没人能在其中活命。

    ……

    皎月当空,稀星寥寥。寒风呼号,肃杀万物。庭院中,枯树下,一位身着雪白貂裘的少女正愣愣望着夜空。她如此美丽,浑身上下都如雪一般纯白,即使是头发也不例外。她双目若宝珠,亮晶晶、水汪汪,借着惨白的月光,你能看出她挂在脸上的微微忧愁。

    “浔哥哥……”她口齿微颤,吐出只言片语。“不知你近来过得可好?”一阵寒风吹过,少

    女不自觉地握了握腰间的翠绿短剑。乌云遮蔽了天空,月光不再,庭院中顿时黯淡无光。少女叹一口气,转身朝卧房走去。

    今日是分别后的第七十一天。自打华京城一别,飞雪一直数着日子。对于活了几十年的她来说,这短短两月却莫名地难熬。回到锈剑山后,日子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晨起舞剑——早饭——再舞剑——午饭——接着舞剑——继而晚饭。在那之后,还要阅读一个时辰古书才能歇息。时间一分一秒地走,不紧不慢,从不偷工减料,宛若平淡无奇的水流,没有酸甜苦辣,只是不停地走。

    她回到房中,浑身瘫软地躺在榻上。这是专属于她的空间及时间,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片刻之后,她坐起身来,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枚小物件儿,正是九瓣梅花雕。没了楚南浔,这花雕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如今已变得普普通通,平淡无奇。不过飞雪不这么想,她喜欢看它,喜欢闻它,从它身上,他能感受到楚南浔遗留的气息。如此一来,每当她闭上眼睛,就觉得楚南浔仿佛回到了她身边。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用姥姥的话来讲,这种感觉叫做相思病。姥姥还说,相思病是陷入爱情泥沼的人常患的一种病。

    飞雪不在意这些。她既不头痛,也不腹泻,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只是……只是常常在深夜中失眠罢了。她还记得留给楚南浔的信——准确说来,是在姥姥的引导下,写的那封信。

    “灵真……”她不自觉地吐出这几个字,“那是怎样的一个境界呢?”握着失去光泽的九瓣梅花雕,飞雪呆呆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听姥姥说,灵真乃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一批人所处的境界。在修仙的三重九境中,唯有道真一境略高于它。当初她按照姥姥的意思,写下“苦心修炼,达到灵真境界”十字,楚南浔看了,想必正在苦苦修行吧?“应该会很难……”她自言自语道:“姥姥修炼了上千年才有如今的修为,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看,楚公子可能要修行几百年……”她愤愤地摇摇头,显然这个时间对于她来说太久了。“不用几百年!”她气冲冲告诫自己,“楚公子可是石心魔的儿子,天资极佳,绝对不用太久!”这个答案令她很满意,于是飞雪翻个身,将九瓣梅花雕揣进怀里,深深地睡去。她太累了,甚至顾不上洗漱……

    等到飞雪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早晨。她推开窗望了望天边,从天空的亮度来看,应该是卯时左右。飞雪伸个懒腰,起床准备洗漱。当她准备到厨房烧水时,便听到庭院外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飞雪一听便知来者是谁。此人姓刘名劲生,乃是姥姥坐下的毛驴坐骑。

    “来了!”飞雪揉揉惺忪的睡眼,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古怪。这刘劲生跟随姥姥多年,修为也是极为深厚的。换做平时,他总是云里来雾里去,何时像个俗人一般走过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