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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山下一胖一瘦两个身影逐渐靠近,楚南浔的心情也好到了极致。自从飞雪走后,他的世界又跌回了冰窟窿。孤独,死寂,虽说有师叔和契音姐姐关照,却无论如何没有同龄人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这二人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每当闲暇时光,望着无垠的苍穹,楚南浔就会这样想。飞雪跟他们不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需要阮烈和苏小青这样的伙伴。恰恰相反,他十分需要,如饥似渴。此二人的出现,宛若甘甜可口的汤药,慢慢抚平他幼年时代因孤独而留下的伤疤。
两位伙伴越来越近,站在白云观的门庭下,楚南浔已经能看到阮烈那波涛荡漾的肚皮。他今日换了身行头,身穿鲜红敞怀宽袍,脚踏银灰罗纹长靴,大半肚皮裸露在外,脖颈上套着跟黑玉吊坠。小妹苏小青紧随其后,娇小的身躯与堂哥形成剧烈反差。她仍旧身着翠绿青衣,梳着俏皮可爱的单偏发。由于身材矮小,想要跟上阮烈的脚步,她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山脚至此足足九万级石阶,对于一位妙龄少女而言,着实是不小的挑战。当此二人跨过白云观的门庭,均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快快进屋歇息吧。”楚南浔热情地招呼着两位伙伴,阮烈干脆一屁股赖在门槛上不愿起来。众人见了,皆是可笑得紧。
“我说你个楚南浔——”肥胖男孩呼呼喘着粗气,饱满的两腮分外红润。“知道兄弟我要来,也不知道来半道上接应一下,可算累死老子了……”
楚南浔古怪得打个响指,一抹邪魅的笑窜上嘴角。“接应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这手脚健全的大男人还要我背你上山啊?”说完,他刻意用手指戳戳阮烈的肚皮,肥胖男孩则苦哈哈地大笑。
“我算晓得你的厉害了!”阮烈慵懒地翻个身,腰下的红裤衩露出来也全然不顾。“楚南浔啊楚南浔,你这瘦小的身体里究竟蕴含了多大能耐?当初你背着我回了峻极峰,竟然连一口大气都没有!如今想来,你是想要吓死老子啊?”
“没什么啦!”楚南浔乐呵呵摸着脑袋回答,“不过是时常在这九万级石阶上奔跑,久而久之练出来的。”
“奔跑?”听得此话,阮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我滴个亲娘咧!一步步走上来就要人老命了!你小子竟然在上头狂奔?”说完,他又翻了个身,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好啦!起来啦!”楚南浔继续戳一戳阮烈的肚皮,肥胖男孩因酥痒而不住闪躲。“契音姐姐已经备好了饭菜,就等你们来吃了。她的厨艺可不一般哦!”
一听到有饭菜可以吃,束缚阮烈的疲倦感瞬间便一扫而光。这胖小子一轱辘翻身站起,便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内。众人见了,皆是汗颜无比。转入庭院时,楚南浔与苏小青四目交汇。小青姑娘生得俊美,两只水汪汪的媚眼谁瞧了都有春心荡漾的错觉。楚南浔不敢多做停留,只是尴尬吐了声“请……”,便急匆匆追随阮烈而去。
待众人入了宴席,满桌珍馐几乎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数尺见方的空间内,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美食。有外焦里嫩的湖鱼,有芳香四溢的烧鹅,有玲珑剔透的河虾,也有青翠爽口的素菜。即使贵为虎鸣宗的少主,在餐食一道中,阮烈还真没见过如此丰饶的阵仗。在峻极峰生活的十多年,他品过不少山珍海味。但直到今日,他才晓得自己以前所尝之佳肴跟契音的手艺比起来,不过是班门弄斧,毫无优势可言。
“老子不管啦!”肥胖男孩哗啦啦解开腰带,抓起一只烧鹅便往嘴里送。“在我吃饱之前,谁都别跟我说话!作为一名吃货,长这么大简直白活了!”由于鹅肉的关系,他的发音越来越不清晰,逐渐演变成朦胧的咕噜声。其余三人见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耸耸肩,心平气和地品尝美食。
一段时间后,满桌山珍海味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酒足饭饱后,阮烈满足得斜靠在椅背上,眼下正拿修长的小拇指甲清理牙缝。
“我说契音姐姐,”他无事献殷勤道:“我以后能不能常来您这儿啊?吃了您做的饭菜,我简直觉得我家大厨做的就是狗屎啊!”
契音捂嘴一笑,殷红着脸道:“阮少爷若是喜欢,大可时常过来,反正我家浔儿孤苦伶仃,正缺几个玩伴呢。”
“我就知道您不会推辞!”阮烈咣当一声站起来,屁股太肥,把椅子都撞翻在地。“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傻笑道:“我不会白吃白喝!作为回报,我特地从府中拿了本修身心法前来。青锋道人道法精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与之相比,我虎鸣宗不过是稀星比皎月,自然显得暗淡无光。不过这本心法醇厚温和,楚公子若是拿去学了,也可作为修习路上的一些助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楚公子笑纳!”语罢,只见他胡乱在怀中摸索一番,很快便掏出一本蓝色的小册子。
——凝心诀?契音用余光瞥瞥那本书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作为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她并没有叫他人看出破绽。她脑中思绪纷飞,快速整理着此举背后的玄机。这凝心诀可不是凡物,即使放到道宗佛门这样的大流派中,也算得上品阶极高的心法。虎鸣宗今日献上如此大礼,看来为了站稳脚跟,阮星恒确实是下了血本了。
“这怎么行……”眼看二人僵持不下,楚南浔赶忙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阮烈来便来了,难道说我白云观连几顿饭都请不起?以后你尽管过来便好,但是这心法嘛,没有师叔的指示,我是万万不敢收的。”
“无妨——”契音莞尔一笑,用极快的手法取走凝心诀。“徐道长临走时交代了,他不在时,我便是你的师傅。浔儿你体魄日益精进,是时候练点仙法淬炼筋骨了。这凝心诀醇厚温和,简直是不二选择呢。”
“这……”楚南浔有些犹豫,不知该当如何。
“有啥好推脱的?”阮烈爽朗一笑道:“契音姐姐都发话了,你还有啥好担心的?这心
法你尽管拿了去,有啥不懂的,等老子来吃饭时候教你!哈哈哈……”语罢,肥胖男孩舒舒服服打了个饱嗝儿,连天花板仿佛都被他震动了。
“还有一事……”片刻后,阮烈好像想起什么事,于是便撑着身体坐起来。“青儿——”他转头看着苏小青,表情乖张道:“你不是也准备了礼物要送于楚公子吗?怎么?见了真人就萎了?”
青衣少女一阵羞涩,小脸红扑扑,滚滚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胖子阮烈见了,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别这样……”楚南浔觉得自己应该出面制止,却又不是那么坚定坦荡。“小青不会言语,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欺负她?”
“我天生不怎么会疼人!”阮烈慵懒地斜躺着,百无聊赖地捣鼓着肥厚的手指。“倒是楚公子你,心思缜密,温柔敦厚,要不你替我疼腾这妹妹?”
此话一出,楚南浔才晓得自己着了阮烈的道。只见他两腮通红,弥散的炽火甚至烧到了脖颈以下。“胡说什么?我……我……”他一时语塞,余光之中,苏小青也是羞涩得厉害。
“我知道啦!你不用解释……”阮烈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咱兄弟谁跟谁呀?不用你说,我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青儿交给你,老子放心着呢!”
被胖子这么一搅和,楚南浔便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契音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眼中似有一丝嫉妒,却又不怎么明显。
“有什么礼物就拿出来吧,”最后是契音给了苏小青最急缺的鼓励。也许是同为女人的关系,她的言语仿佛拥有更强的魔力,青衣少女听了,只是低着头,窸窸窣窣捣鼓一阵,便用纤纤玉手递来一跟翠绿色的吊坠。
“紫微玉……”这句话几乎不经大脑便从契音口里冒出来,不过她的声音极小,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这太惊人了,她暗暗地想。先是高深心法凝心诀,这才多大功夫,又破天荒冒出个天地至宝紫微玉。种种现象表明,对于石心之子楚南浔,峻极峰的态度绝非严密保护这么简单。莫非……契音不敢继续深究,但作为女人,她坚信自己的第六感不会出错。
“谢谢小青姑娘——”跟接受凝心诀一样,紫微玉同样是经契音之手入了楚南浔口袋。“来,浔儿,带上它,一定很漂亮。”她撑起吊坠的绳索,倾尽全力灌输内力,用以试探这物件儿的坚韧程度。谁知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绳索看似纤弱,实则比那钢筋铁骨都要牢靠百倍。“这是小青姑娘的一番美意,以后带着它,就像有小青姑娘陪伴左右。”
“姐姐……”
“嘘……”契音轻声打断他。“我知道你的心思。”她在楚南浔的耳畔低语,“你且答应了他们,剩下的交给姐姐。”
楚南浔犹豫片刻,倒也照做了。
“谢谢你们,”他微笑道:“从今往后,我们三人便是好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