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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冲古道绵延千里,自古以来就是连接东方大冲和北方大羌的咽喉要道。
在这条曲折开阔的大路上,前前后后共设立了数十个驿站,来往的行人若是走累了,便可前往驿站休整歇息。然而由于北方过冷,历来很少有人深入大羌腹地,所以在这数十个驿馆中,偌大个羌国仅有区区三五家。
银狐客栈便是其中之一。
刘衡离开锈剑山后,一路骑马南下。虽说银发姥姥已经替他解封了仙穴,但他仍旧不能动用仙力。这方天地的主宰显然不希望他在自己的领土内寻衅滋事,所以她以绝对的实力压制了他。由于道行远不及对方,所以如今的刘衡跟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并非盲目前行,他要追踪阮侗,可谓目的鲜明。他有阮侗身体的一部分,一根手指的枯骨,有了这样东西,无论对方逃到什么地方,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能轻松发现他的踪迹。
穿过荒芜的雪原,借着微弱的余晖,一缕青烟出现在目光尽头,并在高空逐渐稀散。那是银狐客栈,大约三日前,阮侗来过这里。凛风像鞭子一般抽打着他的脸,他不是阮侗,他能清晰感受到冷暖,当他望见炊烟下的低矮房屋时,激动地险些从坐骑上跌落下来。
迎接他的还是那个伙计,腿脚勤快,满口黄牙。他帮刘衡牵了马,并把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在他肩头。这是客栈展现好客之礼的法子,对从暴雪和狂风中走来的行人而言,恐怕没有什么比一件保暖披风更暖心了。
刘衡快速挤进屋内,房间不大,却着实明亮温暖,他做梦都想到这种地方来。也许是时间不早的原因,客栈里没什么顾客,除去他,便只有无声喝酒的三位汉子。
不错,正是先前无故消失的三名镖师。
“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刘衡稍稍从极寒中缓过劲儿来,不得不说,这披风真他妈管用。
“一壶烧酒,一盘熟牛肉。”他伸出冻得发紫的手,不住往上呵气。店伙计的脸色有些古怪,刘衡并不晓得,他这个需求跟三日前的一位客官如出一辙、丝毫不差。
“得嘞!”片刻之后,店伙计把手里的毛巾甩上肩头。“天儿这么冷,您应该是要住店吧?”
刘衡迟疑着,有些拿不定主意。
“是,”许久后,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如今他没了仙力,长时间暴露在风雪中将必死无疑。“帮我留一间房吧,先把炭火烤热些。”
精明伙计露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您比先前的一位客官明智多了,”他拍拍胸脯道:“就在三天前,大概也是这个点儿,他在本店吃了些酒肉后,硬是不听小人劝解,这会儿估计已经冻成冰塑子啦!”说着,他摇着头准备替刘衡收拾房间去。“对了,跟您一样,他也点的烧刀子,吃的熟牛肉,您说巧不巧?”
“那人可是个矮子?很瘦的矮子?”就在这时,刘衡一把拉住店伙计的胳膊问。
“矮是矮了点,不过瘦么……”他迟疑了一会儿,“这天寒地冻的,人人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小人还真不敢确认。”
“也是,”刘衡觉
得他说的在理,索性松开了手。“收拾房间去吧,吃完我就上去。”
店伙计点点头,一阵风似得去了。
“在羌国下手恐怕是不行了,”刘衡闷一口烧酒,低声嘀咕道:“等出了北国地界,哼哼,任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走。”
他开始狼吞虎咽,自从离开锈剑山,他三天从未吃饱过一次。北国凶险,走路都能杀人。
“昨夜那小娘子真是摄人……”
正当他大嚼特嚼之际,却不经意听见隔壁的三个大汉在议论些什么。
“皮肤滑得跟水似的,还有胸前那俩……”
尽管他们谨小慎微,却依旧瞒不住刘衡的锐耳。
他们在谈风月之事,刘衡十分确定。某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正在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显露原型。作为风月之事的行家,刘衡向来对此缺乏抵抗力。
“嘿!三位朋友,”他没有犹豫,径直提着酒壶来到隔壁餐桌。“跟我分享一下好吗?作为答谢,我可以请你们喝酒,管饱的那种。”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野种?”这三人一看便不是善类。领头的是个五十上下的汉子,满脸络腮胡,全然花白,眼睛极小,像是镶嵌在褐色脸盘上的黑曜石。他的两个兄弟中的一个——那个秃了头,左脸纹了复杂刺青的家伙——当机立断拒绝了刘衡的请求。
“三弟休得无礼!”脑瓜机敏的老二急忙出来圆场。此人眉清目秀,身体壮如牛,单从模样来看很难融入这个古怪的群体。不过他身上的一处标记证实了他的身份,在他的右耳下方,有一处蛇形刺青,这种标记其他二人也有。“兄台海涵,我这兄弟向来臭嘴巴。”
“无妨,”刘衡耸耸肩,故作镇定道:“我就喜欢真性情的人,三位若是不嫌,可否共饮几杯?”
“当然没问题,”沉默良久的老大低声回应。此人声音浑厚,定有高深修为在身。“不想阁下身材精瘦,却也爱喝这北国特产烧刀子!”
刘衡微微一笑,未做答复。在他看来,此刻无声胜有声。
“你想打听那小娘子的消息?”入座之后,镖师老大投来一抹古怪的微笑。“那娘们儿可不好惹,两条腿能夹死人,你这小身板儿挨得住么?”
刘衡啜一口酒,轻蔑而笑。“不瞒三位,在下虽说身材单薄,却也是阅女无数的主儿。三位今日若能成人之美,刘某定有大礼作报。”
“大礼?”镖师老大饶有兴趣道,“什么大礼?”
“那要看阁下所需了。”刘衡又饮一杯,有些微醺。
“我的需求?”镖师瞧瞧自己的两位兄弟,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我的需求,恐怕阁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您可以说说看,”刘衡昂首坐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以刘某的本事,只要我出了这北国大羌,几乎没有什么事我办不成!”
“为何偏要出了大羌?莫非阁下想要耍赖?”镖师往前靠了靠,眉头蹙作一团。
“非也非也,只是我的仙力在北国——”刘衡忽然意识到什么,紧急收了口。“在北国不宜显露,因为这
边有些个无关紧要的仇家,不想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了!”镖师老大神秘一笑,脸部的肌肉微微抽动。“报答什么的就免了,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咱们能在这荒凉之地相遇,本身就是种缘分。既然是上天注定的,分享个骚娘们儿给兄台又有何不可?罢了罢了,那女子就在这客栈内,楼上右手边第三家便是。刘兄若是有兴趣,待会儿自己寻她便好。五银一宿,任你摆弄,保你尽兴!只是动静莫要太大,俺们兄弟明日可是要赶路的!”
语罢,众人哄堂大笑。此时此刻,刘衡殊不知勤快的店伙计正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他瞧。
半个时辰后,刘衡酒足饭饱。他认为是时候“救济”一下楼上的那位俊俏娘子了。在店伙计的搀扶下,他晃晃悠悠上了楼。
“小娘子……”他一面迈步,一面软绵绵地言语。在他身后,古怪的店伙计正对楼下的三位镖师挤眉弄眼。片刻之后,右手边第三间客房开了门,一根修长白皙的玉腿探了出来。
“果真是个极品!”刘衡已然大醉,便是站立都有些困难。见了那半裸女子,他全然不顾地扑上去,若不是店伙计帮着搀扶,怕是要把女子压倒在地了。
“客官莫急……”女子娇滴滴地慰藉着,不时用娇弱的玉手轻抚他的背。“您方才的言语奴家都听清楚了,只要五银钱,今晚奴家便是你的人了……”
“我给你五十银!”刘衡蛮横地投入女子的怀抱,脸不住人家胸口里拱,活像一头猪。
“客官,您开了客房,不住也是要收钱的!”店伙计不合时宜地提醒道。
“滚开,臭小子!不会少了你的,滚开,爷爷没空理你!”
朱红木门阖上了,这是一个征兆,可惜色迷心窍的刘衡永远不会明白。事成之后,店伙计朝楼下的三位镖师浅浅一笑,眼中快速闪过一道红光。
“人们最爱什么,往往就会死在什么上头。”他自顾自道。随后漫步下楼,步履轻盈,脚下逐渐升起一团乳白色的云。“阮侗,你的麻烦我帮你解决了,短期内不会有人打扰你,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
百里之外,在大羌与大冲的交界之地,两个身影正在茫茫雪原上促膝而谈。
“你会照做吗?”神秘男子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看心情。”银白面具下的阮侗答。
“折中的答案,你很聪明。”那人浅笑一声,软绵绵道:“但聪明总被聪明误,有些时候,站队强于脚踏两只船。”
“你想让我夺取锈剑,不是吗?”阮侗歪着脑袋,眼眶中闪着幽绿的光。
“是,这点我承认,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他甩一甩手臂,背后长袍猎猎作响。“但不是为了你,这一点你要明白。”
“完全明白,”男子的山羊胡快乐地抖动着,“不管你是为了谁,在我看来,你都是我的朋友。我这人对待朋友向来慷慨,所以放心吧,你此次南下,我会替你扫清一切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