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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成蝶篇 090 惊魂玉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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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阮烈能够听到寒风的呼号声,就像子夜时分的狼嚎。不过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冷,寒风难道不应该很冷吗?

    他试着迈动脚步,空荡荡的,他感觉不到脚的存在,这感觉不太好。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向前走去,感觉自己轻地像团棉花。四周一直很暗,他渴望任何一丝光明。

    这里可能是个洞穴,或者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反正不管是啥,他能依稀听到微弱的回声,尽管他感应不到脚的存在,也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回声越来越大,好吧,不是脚步的回声,而是水滴坠落后敲击石头的声音。

    “有人吗?”他鼓起勇气询问,自己的声音像钻进棉花团一样快速消逝。“有人吗?这是哪儿?”他再次发问,但仍旧徒劳无功。

    继续向前。这次他感觉到了脚的存在,因为他的双腿已经浸在水中了。

    哪来的水?阮烈感到脊柱一阵阴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能清晰感应到水流滑过皮肤,痒痒的,暖暖的,像极了峻极峰广布各地的温泉。

    是在峻极峰?他阴郁地猜想。可是久久得不出个所以然。我记得自己去别的地方了……然而他却难以想起“玉香县”这个地名。

    难道是梦?猛然间,这样一个想法闯入他的脑际。而且看起来,这个解释似乎更合情合理。如果真是梦的话,这鬼地方又是哪里呢?

    “是你熟悉的地方……”一个低沉地声音传来,稍纵即逝。

    “谁?谁在那里?”阮烈不自觉的打个激灵,一片黑暗,只有潺潺水声。

    “过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垂死者的哀嚎。“别犹豫,过来,我认得你……”

    阮烈当然不想过去,在他的潜意识里,那里八成藏着一只猛鬼,眼下正盼着把他碎尸万段呢。

    可他的双腿再次消失不见了。该死,这可真不是时候。他像一朵随风飘荡的云,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

    “不!我不要!”他歇斯底里地呐喊,可声音刚从口腔射出便消失不见,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老天啊!我要死了吗?

    “是的,你要死了!”这句话宛若利剑般刺入阮烈的耳际。惊异之余,他很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他的心思的。

    “这是梦境……”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并且仍是在回答阮烈心中所想。“我的梦境,好侄儿,来到这里,你插翅难逃!”

    “不!”阮烈大喊一声,猛烈挣扎着。这次他听得十分真切,几乎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他急促地喘息着,四下不再漆黑一片,几缕微弱的灯光影影绰绰,过了好一会儿,阮烈才意识到那是未灭的蜡烛,而他自己已经从睡梦中惊醒,眼下正大汗淋漓地坐在榻上。

    “楚南浔!小青!你们在哪儿?”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大喊。他渴望光明,渴望朋友,渴望任何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东西。他连滚带爬从榻上下来,慌里慌张摸索着自己

    的衣物。他没有意识到,贴身的衣衫已然湿透。

    “不……那不是梦!”他一面更换新的蜡烛,一面自言自语。他仍旧担惊受怕,双肩不住抖动。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那场梦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楚南浔!小青!”他又一次奋力呼号,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他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然而两位伙伴迟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我说过的不是吗?”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果真出现了,跟梦境中的一模一样。由于紧张,阮烈迟迟没能点燃新找到的蜡烛。就在那一刻,一抹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接着,阮烈瞧见了一抹寒月般的光。

    “不!”他兀地向后倒去,随后便是木柴碎裂的噼啪声。一柄四尺长剑径直窜下,若不是他躲避及时,恐怕脑袋已经被劈作两半了。

    “身手不赖嘛,好侄儿,这可不像是你这样的胖小子能做到的。”阮烈呼哧哧喘着粗气,他倒在地上,两腿不住踢打,股间湿了一大片。如今他看清了来者的模样:他单脚立在长剑的剑柄上,轻盈地像一只蜻蜓。他全身裹着黑灰色的麻布,只在眼睛处留下一道空档。“想知道我是谁吗?这一点都不难,只不过你的头脑被恐惧完全占据了。真够丢脸的,好侄儿,也许等我的剑划开你的喉咙,你可以想起我是谁……”

    唰!

    对方速度很快,像一只矫健的黑猫。当阮烈注意到他的动静,前方已经只剩下那柄长剑左右摇晃了。

    “不会很痛苦,好侄儿,我会给你个痛快!”

    这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距离极其近。阮烈想要做些什么,回头或是呼救都行,可是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好似牢靠的铁钳。

    “来!”那人在他身后大喊。插在地板上的剑随即飞来。一抹寒光闪过。阮烈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虚无……死寂……静谧无声……像极了他还未出生时的感觉。

    “休得放肆!”

    就在阮烈以为一切都已注定之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黑衣人的剑很快,它像一条小蛇般滑过他的脖子,但他却感觉不到疼。

    砰!

    利剑像是碰到了坚不可摧的东西,一声脆响后,竟被弹出十多尺,剑尖则深深刺入房间的廊柱。

    “快!保护少主!”阮烈听到了一连串声音,他已然分不清梦境跟现实了。

    “束手就擒!怪胎!”就在阮烈头昏脑涨之际,另一个身影忽而从天而降。来者气势之凶悍,便是静止的空气也被搅动地乱作一团。铁钳一般的手指松开了他,阮烈随即轰倒在地。黑衣人此刻没工夫搭理他,因为在转眼间,他已经被突然杀出的七八个人团团包围。

    “带小孩先走!”稍稍恢复神识后,阮烈听到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在呼喊。此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十分结实。他穿着一套粗布麻衣,肩膀裸露,背上系着一顶残破斗笠,脚上裹着软趴趴的稻草鞋。总而言之,这人怎么看都是个樵夫或者农民。

    一双有力的手擎住

    了他的肩膀,但后续对方却温和地将他扶起。他扭头看着对方,可惜人家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楚样貌。当时阮烈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全凭那人拖着他行走。尽管如此,那侠士仍旧步履轻盈,足见他的实力不可小觑。

    “列阵!”樵夫模样的汉子大喝一声,剩余侠客随即听从指挥行动起来。只见他们齐刷刷抽出长剑,宛若一条条飞舞灵动的光蛇。随后他们开始围着黑衣刺客旋转,脚步一致,颇有章法。

    “孽畜!今日看你如何遁逃!”樵夫大喝一声,双臂向前一杵,内劲随即喷薄而出,进而化为淡青色的光圈笼罩周身。

    “逃?”面对被人团团包围的困境,刺客依旧保持着惊人的镇定。“早就知道你们这些老家伙守在这里,要是怕的话,我就不会露面了。”

    “那你就是送死!”精壮汉子猛地打出一拳,拳风呼呼作响,刺客脸上的肌肉都被吹得变了形。

    “黑金先生果真天生神力,可惜啊,杀了我可能会脏了你的手……”

    “阮侗!”汉子猛然向前,眼中燃烧着炙热的火焰。“趁你还没有万劫不复,收手吧!他可是你的亲侄儿!”

    “万劫不复?呵……”刺客苦笑一声,肩膀伴着笑声一抖一抖。“你竟然对一个已经死过的人说这种话?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万劫不复?”语罢,刺客猛地挥出一剑,可惜力道太弱,连汉子周身的光罩都破不了。

    “你看到了!”樵夫强调,“你没有一点胜算!”

    “那又如何?”刺客毫不在乎地摇摇头,眼神中满是不屑。“就算我打不过你,你敢杀我吗?”

    “你……”樵夫忽然哑口无言,他兀地握紧拳头,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暴突。

    “我知道你不敢,”黑衣刺客悠闲地说:“所以我才敢出来。你们在打探消息,不然这几个小孩儿怎么会好端端从凌虚山上下来?”

    他说得对。黑金想,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这样,”樵夫回答,语气镇定自若。“如果你能满足我们,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你认为自己很聪明?”刺客干脆还剑入鞘,看来他完全不担心对方会动粗。“还是觉得我比你还笨?这种时候竟然跟我谈条件!”

    樵夫咬了咬牙,但是没做什么出格事儿。

    “我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而你们什么都不敢做。”

    “但那又如何?”樵夫反驳道:“没拿到你侄儿的人头,你能有好果子吃?”

    “这事儿轮不到你操心,我的主人自有分寸。”刺客说:“他清楚我的能耐,也清楚你们的能耐。这本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远征,榆木脑袋,你当真以为我们会把精力放在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肥猪身上?”

    “你……你什么意思?”黑金猛然惊觉。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很强烈。

    “凌虚山,傻子……”刺客的双眼因大笑而弯成月牙的形状。“没了你这只笨乌龟,凌虚山根本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