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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当一年一度的“冬节”正式到来之时,方易已经跟着邓禹回到了家中,并且拜会了远行归来的邓禹父母。
邓禹的父亲在外时,也曾听闻“湖阳仙人”之名,此时见这等人物竟和自己儿子是好友,心中自然也是非常高兴,对方易是赞不绝口,并要邓禹跟着他多多学习。
邓禹历来孝顺,加之对方易多有崇拜之意,自然也是满口答应。倒是方易,除了口中连声“惭愧”之外,心中也隐隐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种为人师,为人兄的责任!这或许是来自邓父的极力褒扬,又或许,是来自他对邓禹和他家人的某种亲切感!
拜会过邓禹父母之后,两人随即便出门,带了一大堆东西,前去看望陈庆兄弟二人。
由于有了方易开出的“十全大补方”,陈庆在各种珍贵药材和滋补汤品的帮助下,身体也日渐好转,虽然还是十分虚弱,但病情基本已经稳定。按照方易的预计,最多半个月,他便能下床走动。
陈庆日渐康复,最开心的,自然就是义弟吴汉,这几日他也已经听从邓晨的安排,将妻子王氏和嫂嫂李氏一起接到了小屋居住,两家人也总算有了一个安稳的环境。
邓晨见此情况,便提出要吴汉等人留在新野常住,并保证让他们衣食无忧,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安定下来,不用再过四处漂泊,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
邓晨这样的一番表态,除了出于同情吴汉等人的遭遇之外,也算是替邓奉伤人,作个小小的补偿。可是,吴汉却拒绝了!
吴汉先感谢了邓晨,但随后他便表示自己还是戴罪之身,留在新野实在太过危险。而且他也不想因此连累到他们,所以打算在陈庆康复后,便要告辞,离开新野。
邓晨听后,便又表示吴汉其实不用太担心官府,说如今这天下年年灾荒,各地饥民遍野,到处都有人集结山林,烧杀抢掠,对抗朝廷。这些人官府尚且管不过来,何况他一个逃犯,而且还是在宛城犯得案子,新野基本没人认识他,要他不用太过紧张,安心在新野住下便是了。
但是吴汉随后的话,却让在场的邓晨和方易二人大吃一惊!
吴汉告诉二人,说这事情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他的案子恐怕已经被将上报给了朝廷,而且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如今朝廷已经派有专人,在全国追捕他。
对于吴汉的说法,邓晨感到十分震惊,因为在按照吴汉先前的叙述,他这单案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案,宛城方面不太需要这么大动干戈。而且按道理说,如今各州、郡、县皆有自己的官府衙门,各地也从来都是只管自己管辖范围的案子,从来没有,也不允许那个衙门跨地查案,所以当他听到吴汉说有宛城的官兵,来新野追捕他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问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推测。
吴汉见二人满脸惊奇,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突然又问起了方易,问他记不记得,上次那些拿着奇怪弓弩的官兵!
方易当然记得,他其实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按说那种小型的弩机,在这个时代应该还算是高级玩意,是比较“凶残”的武器,一般都是军队配备,没有见过官府衙门的人使用。所以当他看到那些拿着弩机的官兵,也不多话,照着吴汉就是一箭接一箭,险些将他射杀的时候,心中除了有些惊恐之外,也有些奇怪!只不过当时一切发生的太
过突然,他也没有时间去多想,直到如今听吴汉说起,他才又重新产生了疑惑。心想难道这些人,就是吴汉所说的,能跨地追捕的官兵?
见二人投来疑问的眼神,吴汉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又自顾自的,开始说起了一段往事……
在一年前,吴汉还是宛城的一个小小的亭长,官职虽然不高,但是油水很足,加上他性格豪爽,爱与人结交,所以常会主动请客喝酒,结交些官场朋友。久而久之,吴汉在官场上的朋友也越来越多,虽然这大多算是“酒肉朋友”,但这些人身份特殊,大多各居要职,聚在一起寻欢作乐之余,也会互相传播些“内部消息”。
这些消息对于在官场打滚的吴汉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所以吴汉对此也是乐驰不疲,也往往能够对某些与自己有利害关系的事情上,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后来会知道有人陷害陈庆,并且能够将周桂一击致命的重要原因。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吴汉此时并没有告诉方易等人,他是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陈庆,而是说到了他的那帮官场朋友中,有一个叫做严符的人,其职位几乎是他们这些人里头最高的,官居宛城县尉一职。
吴汉之所以特别说到这个人,是因为就是这个严符,在一次酒后,让他知道朝廷存在这样一支神秘部队!这支队伍表面上隶属于宛城县署,但实际上却不受县尉管辖,甚至连前队大夫都无法调遣,唯一能给他们下达命令的,据说只有皇帝王莽。
看着邓晨与方易震惊的表情,吴汉继续说起了关于这支队伍的事情。他说这支队伍的来历无人知晓,名号也无从得知。只是知道他们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但是人数好像不多,据严符所说,隶属宛城的,好像只有二十来人。
说道这里,吴汉话锋一转,又接着说起了他犯案之后的事情。
原来吴汉杀人之后,便带着陈庆夫妇逃离了宛城,并没有知会他手下那帮门客。等到事发之后,宛城县署曾派了官兵前去吴汉家中抓捕,结果人没抓到,反而被闻讯赶来,受过吴汉恩惠的数名门客所攻击,官兵死伤过半,而那几名身手不凡的门客,却逃之夭夭,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吴汉神情严峻的说着。关于他手下门客击杀官兵的事,他也是后来看到官府的通缉布告才知道的,此时便推测,认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件原本不算太严重的案子,最终惊动了朝廷,出动了那个神秘组织。
如今吴汉被这样一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人盯上,显然是需要保持极高的警惕,如若不然,就会像之前那样,被那些人找到,然后不由分说便一箭,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
吴汉想到这里,只觉手臂上的箭伤隐隐作痛,虽然那伤对他来说不算严重,但也受尽皮肉之苦,而且要不是方易后来帮他做了处理,只怕这手就算不会废掉,也会留下些后遗症。
“所以你们明白了?如果不是大哥伤重,我只怕早已离开新野!”
吴汉语带无奈的说着。在他眼中,这里并不是什么安稳之地!而且那些人,即便是邓家,恐怕也惹不起,如果最终害到对自己有恩的邓晨等人,吴汉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而听完吴汉的话,此时的方易却也陷入沉思。他明白吴汉的用意,他自己也算是经历过冤狱,对这个时代的刑罚制度,也有过了解。这个新朝,和历
朝历代都不同,可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按照他的记忆,在这个时候,王莽在政策上,走得是一条强制的“劫富济贫”道路,也就是说,即便是如邓家这样的当地豪族,这这个特殊时代,恐怕也没有绝对的意义上的“特权”!甚至,如果一不小心扯进官司,就会给朝廷一个理由,收回他们的财产田地,最后的结果,是整个家族败落。
这是一个奇怪的年代,豪族没有绝对特权,平民却也饿着肚皮,土地政策走得是“公有”政策,穷人手里却拿不到土地,豪族的良田又没人耕种!而这一切的奇异风貌,其实来自皇帝王莽的改革!
王莽这个疯狂的改革家,以及后世对他的评价,在方易心中都是一个字——怪!非常非常奇怪!他似乎是在试图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完美社会,推行了一些在古代来讲,可谓匪夷所思的改革政策,使得这个新朝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奇怪!
比如先前追捕吴汉的那些官兵,经过吴汉描述,方易才知道那些拿着弩机的官兵,是宛城一群专门追捕凶悍逃犯的“特种部队”,这只部队表面上隶属于宛城县署衙门,但实际上可能就是由皇帝王莽亲自调动,而且似乎全国各郡县首府均设有这样一支秘密机关,他们武器装备精良,比起普通县署官兵,更加训练有素,主要职责或许就是在各自郡内,负责重大案件的侦破工作。
然而这样一支队伍,普通人却根本不知其存在,连担任亭长的吴汉,也只是意外得知了他们的存在,其神秘性和组织性,有些像明朝的锦衣卫和东厂,但又不完全相同,反而和后世的国安局有些异曲同工。
在这个久远的年代,出现这样的一支神秘而又“凶残”的组织,除了令方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外,也产生一种恐惧感!如果真的因为吴汉而被他们盯上,那怕真的就是凶多吉少!
出于个人安全考量,方易最终没有再劝吴汉留下,因为他在心中盘算着,按照历史的话,这吴汉迟早是要平步青云,做上大官的,也就是说,他无论如何不会在当大官之前死掉,那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安全,免得吴汉没死,自己反倒成了他的挡箭牌,那可就不划不来了。
不过如果光考虑目前的安危,还是显得眼光不够长远,未来的事情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方易大可以先询问吴汉,探探那未来天子刘秀的下落。
于是方易借着替陈庆检查,支开了知道刘秀“身份”的邓禹,然后才和守在一旁的吴汉聊起天来,有意无意的提起前朝,问他认不认识什么姓刘的人。
吴汉听他问得奇怪,便说自己倒是认识不少姓刘的,因为这南阳确实是有不少前朝刘氏宗族的人,只是不知他问的是哪位!
方易便也不再掩饰,直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刘秀”的人。谁知吴汉听后却一脸迷茫,表示自己从没听过什么刘秀,也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听吴汉说不认识刘秀,方易心中除了失望,也多了分疑惑,他想这吴汉莫非此时还不认识刘秀?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距离他发达,恐怕也得有些日子了!
“唉!看来这苦日子还得熬下去!”
想象着未来攀上高枝的“好日子”,方易不禁连连摇头,然后便咬了一口,手中那价值不菲的上等杏仁桂花糕,一边咀嚼,一边感叹这“苦日子”不知何时才能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