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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达官贵人们,还在养尊处优中探究着生命的真谛,而此刻在南阳,出身低贱的汉军将士却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攻略行动。
除了留守宛城的主力部队之外,有近五万汉军兵马,被分成了数目不等的数支队伍。按照战略计划,他们已经开始在南阳,以及周边地区,展开了全面的军事行动。在南面,以大司空陈牧为首的一支部队,开始攻略新野、淯阳等地。而在东、北两面,由五威将军李轶所领的一支部队,正在攻打舞阴等地。至于被刘玄封为横野大将军的王常,此刻也则领着下江军的旧部,开始在汝南和沛郡展开劫掠。
而当方易所属的王凤部,在按照计划进入颍川之后,却意外的发现此地许多城池竟然守备空虚,城中军士最多时,不过数百人。于是作为主将的王凤,此刻也当仁不让的发号施令,要求部队展开攻伐,结果一连攻下好几座城池,有些竟然不作抵抗,主动开城献降。
虽然这些城池都是些小城,但是王凤等人这样连连得手,初期还有些意外,生怕其中有诈,但是后来知道这些城池是真的没有什么新朝官兵驻守,加上还有人主动杀县宰献城,所以便认为这些人害怕他们,于是也都开始争先恐后的抢立战功,想要趁机提升自己在汉军中的位置。
对众将如此做派,方易是已有心中有数,并不以为意,反而是如今颍川这样的局面,却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同时也泛起了一些不安。
方易知道,颍川历来出名士,学术气氛浓厚,本就是一座中原重镇,而且最重要的是,颍川还是南阳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洛阳作为中原最重要的城市,又是关中防御东面的屏障,其地位仅次于都城长安,而汉军在南阳举事已久,作为新朝皇帝的李肆不可能没有动作,但是如今颍川守备如此空虚,难道李肆就不担心汉军会通过颍川,直接威胁到洛阳?还是说李肆已经在洛阳囤积了重兵防御?以防止东面的赤眉军。
方易猜不透其中缘由,只好暂时理解为,李肆为了防止东面的赤眉来犯,所以抽调了颍川的重兵屯兵洛阳防御,这样不仅能防御东面赤眉,也能守株待兔的等着汉军前去送死,当然,如果汉军知道了洛阳有重兵的情况,也不会主动去攻。如此一来,便一举多得,所以才会“战略性”的放弃颍川防区,造成如今这种守备空虚的局面。
想到新军可能都在洛阳,方易又试图猜测李肆接下来的打算,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无法确定李肆会怎么做,毕竟从理论上讲,重兵屯守洛阳是最理性的选择,但是如果李肆担心南阳,又分兵来袭,又该怎么办?或者他还会从关中发兵,经武关南下,直袭南阳,造成两路夹击的局面,那么汉军情况也会十分危险,不过那样需要消耗大量的兵马,如今李肆手底下还有多少兵呢?
方易无法知道答案,只能谨小慎微的继续随军行动,毕竟此时此刻,他最先该考虑的,或许还不是李肆和新军动向,而是如何帮助刘縯拿回在汉军的主导权,否则他做得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方易还是继续低调行事,让那些人奋勇争先,杀敌立功,他自己则退居二线,从不争当出头鸟!
久而久之,那些人便开始认为他和他大哥刘縯完全不一样,根本是个胆小怕死之人,甚至有人因此取笑方易,笑话他和刘縯虽然是亲兄弟,性格却是完全相反,一个勇武过人,一个胆小懦弱,要不是因为刘縯的关系,只怕也作不得将军。
听到这些讥讽和嘲笑,早已有心理准备的方易,自然不会为此生气,每当有人揶揄他时,他便微笑以对,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方易真的就是一个懦夫,因为他们或多或少的听过一些关于方易的传闻,而如今见到的方易和在南阳时的表现判若两人,这些人心中便会隐隐觉得,要不是传言夸张或者根本是误传,要么就是如今的这位“刘三将军”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真实的本领,或者有所保留了。
持这种观点的人中,就有一位认识方易的将军,他始终觉得如今的方易表现十分反常,让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当初跟随刘縯出谋划策,随军奋勇截杀庄尤的方易。
此人便是马武,也就是刘縯大姐夫马毅的堂弟。当初在小长安一役,马毅也不幸战死了,而且和其他人一样,最后连尸首也没有找到,只能象征性的立了一个衣冠冢,以寄托哀思。
自那之后,马武也再也没有和方易等人有什么来往,即便在当初比斗大会上与刘縯对战,也许是顾忌到自己的身份,马武也是匆匆而过,并没有和刘縯多说哪怕一句话。
直到此次王凤带兵出征,作为王凤嫡系的马武,自然也奉命跟随,而且马武虽然在绿林军乃至汉军中一直不算什么领袖人物,但是王凤等绿林元老却十分清楚他的本事,也许当领导,马武不是十分在行,比不过王凤、朱鲔这些人,但是论勇武,那觉得是绝对的厉害,当初能闯入比斗大会半决赛,便算是一个实力的证明,而且不光是那场娱乐性质较重的比斗大会,就是真刀真枪的上了战场,也都是一员作战勇猛的虎将,因此也深得王凤的信任,所以每次出征都要带着他在身边。
这回马武又随王凤来颍川,直接注意到了队伍里多了一个“外人”,这便是方易,作为绿林军分散舂陵势力的手段之一,方易被调进了这个满是绿林系的队伍,不过马武先前并不知情,只是觉得方易的到来,能极大的提高部队的作战能力,但后来却发现他沉默寡言,极少和他们讨论军情,便暗暗觉得他是不是和军队里的绿林将领不熟,所以才会如此,或者是因为刘縯的事,和他们有些不愉快,所以心中不满,故意如此。
有鉴于此,马武决定要利用自己和他的这层关系,好好开解一下他,让他能拿出些表现,让大家对他认同,不要再有诸多流言蜚语。即便不成,也能好好探一探,这个方易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方易见到马武突然来找他,除了有些意外之余,倒也感到有些亲切,毕竟马武也算是刘家的亲戚,虽然这个亲戚远了点,但好歹也是亲戚嘛!这出门在外,亲戚总要比外人来得亲近些,更何况,方易当初在湖阳见到马武之时,便对他印象不错,觉得此人重义,又生性耿直,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所以此时听他主动问起自己的事情,方易便也
都如实回答,告诉马武自己如今这样,的确是有意为之,但却不是因为与众人不熟,也不是对他们不满。
马武听闻方易果然是故意的,当下正打算劝解,但接着又听他说不是因为与众人有嫌隙,便纳闷道:“将军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此应是建功之时,何故放弃退让?”
方易听他问得直接,便也只得叹道:“不是我不想立功,而是此时……唉!此时只有争功,并无立功之说!”
说完,方易见马武一脸疑问,忽然又微笑道:“况且论武勇,我也不及诸位将军,所以还是把功劳让给他们吧!”
马武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心中也大概猜到可能还是因为刘縯的关系,毕竟之前刘縯是汉军的领军人物,如今汉军却另外立了一个皇帝,是个人心里可能都会有些不满,方易作为刘縯的兄弟,虽然嘴上不说,心中还是有些芥蒂吧!
想到这些,马武便又打算劝解方易,缓和两派之间的关系,毕竟他虽然是绿林出身,但也算和刘縯、方易有些渊源,加上他也觉得,无论绿林还是舂陵,毕竟都是汉军,此时大势未定,理应携手合作,共抗新军才对。
于是他便又对方易拱了拱手,语气恭敬道:“将军虽没有柱天将军那般万夫不当之勇,但却是智谋过人,在马武看来,也有‘万人敌’的本事!”
刘易听他如此夸奖,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摇手道:“马将军过誉了,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此番随成国公出征,见将军杀敌之勇武,恐怕整个汉军都无出其右,在下以为将军才该当称作‘万人敌’呢!”
马武此时却摇了摇头,说道:“战场上勇武不难,而如三将军这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是真正的本事!”
方易听了这话,便诧异的看了看马武,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马武此时却道:“之前沘水一战,世人皆以为都是令兄之功,但马武却知道,那还是亏了将军的妙计!”
方易一听,心中暗惊,心想当初自己和刘縯商定计划,为了巩固刘縯在军中的形象,特意没有将此事透露给外人知道,除了执行计划的几个相关之人员外,应该没有外人知道才对,这马武却如何得知的?
马武见他面露疑虑,便解释道:“在下与朱祐将军颇为投缘,是故常把酒言欢,说些闲事!”
方易听了,这才恍然,当初领四百弓手夜袭蓝乡的便是朱祐,想来是他把这事情透露给了马武,不过这倒也不算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马武知道了倒也无妨,于是方易便又笑道:“仲先如此多嘴,回头我得好生说道说道他,呵呵!”
马武听方易承认,便又语带佩服的说道:“将军能有如此奇谋,可不是‘万人敌’了么?
方易此刻也只能连声惭愧,推说自己只是提议夜袭蓝乡,具体的作战安排等等,皆是刘縯的安排,自己也没多大的功劳,当不得什么“万人敌”。
而此时的马武却看着方易,心中暗想:“此人智谋超群,其兄刘縯又是勇武过人,这一对兄弟皆非凡人,看来在这汉军中,还得有一番龙争虎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