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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勒陀利亚凌晨时分,英国南非远征军司令赫伯特.基奇纳上将被侍从官菲茨杰拉德上尉叫醒。
凌晨被叫醒自然是坏消息——德班被不明来历的敌军从海上偷袭后迅速失陷了,残余英军向彼得马里茨堡方向撤退,敌人在凶猛地追击英军。
基奇纳从睡意中瞬间彻底清醒过来。也没法不清醒,这段时间英军虽然攻占了布尔人各个重要城镇,但几支布尔游击队突入英属开普殖民地,搅得鸡犬不宁。现在可好,防备森严的东岸门户德班被敌人从海上攻下了。
他穿戴整齐走向作战室,边走边凝神思索。进一步了解情况是必须滴,向纳塔尔方向增援也是毫无疑问的,无论是出于军事还是政治需要。
离德班仅七十多公里的彼得马里茨堡不容有失——那是纳塔尔及祖鲁兰殖民地首府所在,纳塔尔及祖鲁兰总督兼司令沃尔特.赫利-哈钦森等一大票官员都在那儿。最要命的还是大英帝国在南非最高级文官、南非高级专员阿尔弗雷德.米尔纳,被誉为大英帝国最能干的殖民官员——也许没有之一,此刻也在彼得马里茨堡。米尔纳要是像当年苏丹总督戈登那样遇害,他还真难辞其咎。
还有关键的一点,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一点,他的伯乐加知己罗伯特.加斯科因-塞西尔首相——遐迩闻名的第三代索尔兹伯里侯爵领导的保守党刚在10月24日大选中胜出。自己在同侪中的口碑真不能算好——“不近人情”是对他的普遍评价。要不是侯爵大人鼎力支持,自己难有今天。这个时候要是把德班甚至彼得马里茨堡丢了,失陷一大批帝国精英,那不是打索尔兹伯里侯爵首相的脸吗。
进入作战室,那里早围了一堆神情严峻的军事秘书和侍从官,包括首席军事秘书休伯特.汉密尔顿中校、海军联络官沃尔特.考恩海军少校在内。基奇纳向汉密尔顿中校询问详情后,对考恩海军少校说:“帮我联系哈里斯将军,请他协助侦察纳塔尔一带海域及德班的情况。”考恩海军少校敬礼离开后,他面对地图迅速思考起来。
电报是负责纳塔尔地区战事的内维尔.利特尔顿中将发来的,自然是确凿无疑。利特尔顿在电文中称:他已立刻命令位于弗里尔的第21步兵旅旅长布鲁斯.汉密尔顿准将派遣一个团的兵力沿铁路线向彼得马里茨堡机动,查探情况及保卫彼得马里茨堡,并伺机向德班侦察。汉密尔顿准将报告称将会立刻亲率东约克郡步兵团前往。利特尔顿自己也将率领第4师大部从哈里史密斯移防莱迪史密斯。
基奇纳微微点头。利特尔顿中将的布置无可挑剔,汉密尔顿准将——休伯特.汉密尔顿中校的哥哥,也执行得雷厉风行。两位高级军官,利特尔顿中将55岁,汉密尔顿准将43岁,堪称这场战争中英军两颗耀眼的将星——比那些混军功的庸碌勋贵子弟军官强太多了。汉密尔顿前往彼得马里茨堡,纳塔尔门户空虚。利特尔顿率领第4师移驻莱迪史密斯,就堵住了缺口,使得布尔游击队无法突入纳塔尔,他还可以伺机增援汉密尔顿。不过这么一来利特尔顿的右侧就显得略为空虚了。他心里感慨:要是多几个像这两位不因循守旧、肯接受新战术思想的将官,这场战争英国也不会打得这么烂。
基奇纳是第三任南非远征军司令。这场战争从1899年开始,到1901年已经换了三位远征军司令,也代表着这场战争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布尔人向英国宣战并进攻纳塔尔。1899年10月30日乔治.怀特中将在尼科尔森峡谷遭布尔人伏击,损失1,272人。31日第一任远征军司令雷德弗斯.布勒上将率两万增援英军抵达开普敦。曾镇压爱尔兰起义的布勒认为布尔人是一群乡巴佬,扬言“有这
样的兵力还打不赢我就活该被打屁股”。话犹未了他就被布尔人打了屁股。
今时不同往日的布尔人用金伯利等地金矿产出的黄金从欧洲购回包括法国克勒索155mm重炮在内的先进野战火炮,英军里为数不多的“砰砰炮”布尔人也买了不少,还从欧洲雇请技术人员和官兵。外籍技术人员指导武器使用维护和弹药生产。外籍官兵提供战术指导甚至亲自作战——开战以来英军就陆续击毙俘获一些外籍佣兵。
12月布勒兵分三路与布尔人会战,因为兵力分散战术死板三路皆败,损失两千八百多人,英国举国震惊。布勒的名字Redvers被愤懑的士兵和媒体改成Reverse,讽刺为“逆行的布勒”。布勒羞愧无比引咎辞职。
第二阶段,罗伯茨男爵陆军元帅临危受命,被索尔兹伯里任命为远征军司令。这名足智多谋的老将暗中观察,挑选有丰富非洲作战经验却不讨人喜欢的基奇纳做自己的参谋长,并将当时正在埃及殖民地任司令的基奇纳召到直布罗陀共商战略,然后一同乘达诺塔堡号邮轮抵达南非。这时南非英军已经增加到二十多万,对布尔人拥有绝对优势。英军吸取第一阶段失败教训,在遭到布军伏击时步兵部队不再保持队形,而是就近挖掘战壕,掩护骑兵对布军阵地发动冲锋。两人紧密合作,利用兵力优势步步紧逼,几场大胜消灭布尔人有生力量一万六千多人。英军3月13日攻入布隆方丹,5月31日攻入约翰内斯堡,6月5日攻入比勒陀利亚。至此布尔人的主要都市全部失陷,战场态势彻底改变。9月11日,布尔人的克鲁格总统乘坐荷兰女王威廉明娜派来的巡洋舰格尔德兰号前往欧洲求援,实则是流亡了。
年近七十的罗伯茨11月29日在比勒陀利亚发表赚人热泪感人肺腑的离别感言后,将指挥权移交给正坐镇布隆方丹剿匪的基奇纳,然后从德班乘船回国,准备就任陆军总司令。没想到的是,德班这座城市刚欢送走大英帝国英雄罗伯茨男爵,就失陷于敌手。
布尔人虽然面临绝境,可也在与时俱进。7月后的交战中基奇纳就发现布尔人的战术变了:对英军的进攻基本不加以阻挡,转而谋求破袭英军的交通运输线——战争进入了游击战模式。布尔人组成十几支几百人到几千人的游击队,开始了残酷的游击战。
11月开始,一支两千多人的布尔游击队在克里斯蒂安.德.韦特的率领下从南奥兰治千里迂回突入东开普。德韦特的手段相当狠辣:烧毁亲英白人的农庄、庄稼,掠夺杀死牲畜,污染水井,除掉向英军通风报信的奸细,打击开普殖民地的亲英势力。
12月5日德韦特游击队抵达行程最南端奥登达尔溪,离伊丽莎白港只有三百多公里,把开普殖民地扰得鸡犬不宁。基奇纳恨得牙痒痒,亲自坐镇布置重兵不分昼夜风雨无阻对德韦特围追堵截——在12月4日到5日之间连续下了27小时的雨,把手下英军累得苦不堪言,一些士官甚至拒绝服从继续行进的命令。这才勉强把德韦特挡在奥兰治河以北。直到12月11日他才赶回比勒陀利亚正式接任远征军司令和接过指挥权。
12月13日,德拉雷伊与克里斯蒂安.弗雷德里克.拜尔斯率领的两支布尔游击队合共2,100人在西德兰士瓦的奈格达特奇袭拉尔夫.亚瑟.彭林.克莱门茨少将率领的英军第12旅一部1,500人。英军损失650人。
12月29日到30日,赫尔佐格和勃兰德率领的两支布尔游击队突入西开普殖民地;克日森格率领的布尔游击队突入中开普殖民地。
罗伯茨回了伦敦,留下基奇纳这位第三任远征军司令接盘。这段时间一支支布尔游击队把南非搅得是鸡飞狗跳。可罗伯茨这
老狐狸回到伦敦后在国会作证时宣称这场战争已经大获全胜,国会还计划颁发十万英镑奖金给这位女王陛下最成功的战将。
陆军大臣约翰.布罗德里克勋爵一连几封电报催基奇纳早日结束战事:远征军兵力从初期的100,000增到现在的230,000。战争已经耗费八千万英镑,现在每天要花不下八万镑,英国快撑不住了。
伊顿公学和牛津贝利奥尔学院毕业的陆军大臣还和基奇纳算起了数:据说布尔人有士兵两万四,消灭了一万六还剩八千,你基奇纳用不着二十多万英军对付八千布尔士兵吧。
收到电报的基奇纳郁闷得想撞墙。陆军大臣显然识数,两万四减一万六剩八千这算式对得没法再对。问题是布尔人不是这样和你算的。
近三十万布尔人中,适合上战场的男性有八万到九万——布尔人可是下至十几岁少年上至六十岁老人都能提枪上马的,甚至一些布尔女性也上阵杀敌。英军消灭了一万六,剩下心怀仇恨的表面上顺服了回去种地,暗地里却配合布尔游击队时不时偷袭英军。二十多万英军要对付的是几乎同等数量但饱含仇恨的布尔族群。
罗伯茨这么做的原因基奇纳也理解,无非就是提振大英帝国的声威,顺便为自己捞捞名声。但这样对基奇纳就相当不厚道了。这场仗远没到胜利——布尔人强悍着呢。他向伦敦衮衮诸公苦口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让大人物们耐心一些,多给他一些时间资源、人力物力,他就能还大英帝国一个奇迹——一个长治久安的南非。
基奇纳对布尔游击战术的对策是“焦土政策”。他在交通要道建设碉堡,装甲列车沿铁路巡逻,铁路为链碉堡为锁,分割布尔人活动范围。组织大军对布尔人聚居区进行大扫荡,凡是有布尔游击队出没的地方或者涉嫌私通布尔游击队的,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关进集中营。焚毁村庄,杀死牲畜,污染水井,彻底断绝布尔游击队的补给和人员补充,逐步压缩亲布尔势力范围,陷布尔人于绝境。所有这一切,是要摧毁布尔人的意志。
这么一来英军以及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等殖民地部队在内的违纪事件迅速增加。之前发生在内尔斯特鲁姆的违纪事件尤其恶劣:亚瑟.佩吉特准将麾下的澳大利亚骑马步兵和印度仆从队在大扫荡中发生几起凌辱致死布尔女性违纪事件。
基奇纳知道这类事无法杜绝。为了避免影响焦土政策大局,他只好将佩吉特的部队调到西德兰士瓦和布尔游击队死磕,把巴灵顿.坎贝尔少将的第16旅调到内尔斯特鲁姆继续扫荡。现在利特尔顿的右侧空虚,只能把坎贝尔的第16旅调去了。
思索妥当,基奇纳对菲茨杰拉德上尉说:“下令把洛瓦特侦察分队调往莱迪史密斯,归利特尔顿中将指挥。告诉巴灵顿.坎贝尔少将马上结束在内尔斯特鲁姆的扫荡,48小时内第16旅必须抵达哈里史密斯,也归利特尔顿中将指挥。你将以上情况电告伦敦,另外给我准备一杯锡兰茶。”
洛瓦特侦察分队是罗伯茨留下的一支精锐部队,擅长侦察、渗透、潜入、破袭、暗杀,现在是时候派用场了。
这场战争,一开始无论英国人还是布尔人都定位为“白人之间的战争”,也就是君子之战。可惜打到现在双方都红了眼,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
他想了想又说:“命令第6恩尼斯基伦龙骑兵团停止行动就地休整,限72小时内抵达哈里史密斯,归利特尔顿中将指挥。”
第6恩尼斯基伦龙骑兵团一直在比勒陀利亚附近的芬特斯多普追击布尔游击队,被牵着鼻子绕圈子。还不如调给利特尔顿使用。
透过杯中锡兰茶的热气氤氲,基奇纳心里慨叹:这,就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