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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二十日后杨延龄一行人也赶至武当。双方会合后,头一桩大事自然是冯绣懿和席、于夫妇二人的相认,其次便提到了那施以援手的神秘老者。他究竟是谁?何以会持有沈傲君先父的家传武功真迹?又如何一口断定其中藏有克制雪山老魔的隐秘?
南海神尼沉吟许久,问道:“南枫,那老者一招克敌的剑法,像不像‘神龙三式’中的第三招‘神龙九现’?”
岳南枫有些迟疑:“小侄也曾如此怀疑过,但小侄毕竟没有亲眼目睹。只是家师的‘神龙九现’一招之中可以化出九束剑光,那老者却是一剑七分。”
谢峥嵘忽然说道:“岳兄弟,我和你古姐姐及语慧妹妹是同时见过你施展‘神龙九现’和那老者剑法的人。恕大哥直言,那老者剑法的威力,犹在你之上。那确实是两种不同的剑法。”
古碧云也从旁证实了这一点。叶语慧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那神秘老者的剑法的确超越了自己心爱的岳师兄,只能撇撇嘴:“岳师兄只是火候差几分罢了,再练个几年,一定可以胜过对方!”
在席漱石和于霜红的房内,冯绣懿与夫妇二人秉烛夜谈。他夫妇与凌夫人交情极为深厚,又是凌夫人与冯远山的媒人,此刻早已视冯绣懿为己出。
于霜红轻抚着冯绣懿的秀发,柔声说道:“好孩子,这些年来你和你娘都受苦了。你放心,红姨和你姨父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我们近日就先动身把你娘接出谷来。我和涟漪姐失散了二十余年,一刻都不愿再等了!”
冯绣姨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姨母有说不出的亲切,她把头斜靠在于霜红的肩上,说道:“红姨,我想先找到我的父亲。”
席漱石颔首道:“我也赞同绣懿的打算。涟漪姐在夙谷内秘炼克制枯骨心法的丹药,外人不便打扰。况且她母女二人已约定了半年后在少林寺会合,我们不如趁这段时日先打听冯大哥的下落。”
“可少林寺距太白山夙谷何止万里之遥,我还是担心姐姐沿途的安危。”
席漱石微微一笑:“你不用多虑。涟漪姐的武功原本就高过你我,何况她这二十年一直在潜心苦修,江湖上能胜过她的人恐怕不多。我现在最担心的倒是如何找寻冯大哥?”
冯绣懿凝视着铜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幽幽说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爹就在离我不远的某处关注着我。莫非他老人家还在误会我娘而不愿现身?”
于霜红说道:“你爹是明事理的大英雄大豪杰,定会以江湖安危为先。我猜测冯大哥目前隐身不出,很可能是在暗中筹划如何对付雪山老魔。父女连心,他迟早会现身的,他对你娘的误解也一定会澄清。我想待你父亲出现之时,离我们和雪山老魔算总账的日子也不远了。合我们多人之力,应当能与老魔放手一搏!”
席漱石轻叹一声,说道:“此战必定凶险万分,胜负尚难预料。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于霜红轻声但坚定地说道:“但能与大哥并肩御敌,我便没什么好害怕的。”她抬眼迎着席漱石的目光,两人深情对视,全然忘了身边冯绣懿的存在。
冯绣懿心生羡慕:“姨夫姨母的年纪比母亲小不了几岁,但两人的容貌却比操心过度的母亲后生许多,更为可贵的是他们夫妇的感情又如此笃厚……”她想着想着,心头便浮现了一个青年公子的身影,着一身锦衣,体型颀长,气度高华……
与此同时,沈傲君正和师父、师妹及岳南枫对着“掣云手”的原稿百思不得其解。叶语慧有些丧气:“那青衣老前辈也真是的,何不直接告诉我们其中的秘密,害我们猜了半天也没个线索。”
岳南枫怜爱地看着师妹:“我想他老人家八成自己也不知道。折腾了半夜师妹一定累了,要不你先去睡会。”
叶语慧好容易与岳南枫有些相处的时光,怎肯撇下他独自先离开。她娇笑道:“师父、师姐和师兄想必饿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
好吃的取些过来做宵夜。”
她口中说着师父师姐,眼睛却只瞅着岳南枫一人。南海神尼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沈傲君却眉头紧蹙,苦苦沉思,一言不发。
翌日清晨,岳南枫独自出门去透透气。他和沈傲君等人对着“掣云手”研究了整整一宿仍无进展。他临出门前,南海神尼正准备打坐调息,叶语慧早已支撑不住伏在案上沉沉睡去,只有沈傲君仍似着了魔一般,双眼直直盯着那一卷小册子,还不时翻来覆去地查看册内是否有暗页。岳南枫看她旁若无人的忘我之态,叹了一口气,随手找了件衣服轻轻盖在叶语慧背上,便向外走去。
武当山主峰为天柱峰。天柱峰如擎天一柱般拔地而起,四周七十二峰环抱合立,形态各异。而武当派紫霄宫便背倚着这七十二峰中的展旗峰而建。展旗峰位于天柱峰东北方向,因其山势奔走欲动而得名,周围尚有蜡烛峰、蓬莱峰、宝珠峰、照壁、三公、五老、雷神洞、禹迹池等名胜。
紫宵大殿前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一清早便有不少道人在习武,其中凌风、凌云兄妹二人正在互相练剑。岳南枫见两人剑分阴阳、身藏八卦、脚踩九宫,形、意、气、神皆合,不由喝彩出声:“武当派的太极慧剑果真名不虚传!”
两人见是岳南枫,就停下剑来与之攀谈。说起昨夜的进展,岳南枫只有摇头苦笑,凌风安慰道:“好事多磨,岳少侠不必太心急,也许哪天无心之时便破解了其中的奥秘。”
凌云亦娇笑着说道:“师兄说的对。岳少侠若不嫌弃,小妹和师兄早膳过后先带岳少侠四处好好转转,咱们武当山的名胜可多着呢!除了七十二峰,还有三十六岩、十一洞、九泉、三潭等,以及‘天柱晓晴’、‘金殿投影’、‘寒鸦接食’、‘香麝跃涧’等。这一路游览下来,岳少侠兴许便受到美景启发,一举解开了个中玄奥呢!”
她说得眉飞色舞,笑语如花,一旁的凌风都有些呆了,痴痴地望着小师妹。岳南枫看在眼里,暗暗好笑:看来这凌风小道长也是个多情种子,只是他身为出家人,又怎能对俗家弟子的师妹有非分之想。
他一边在想,忽然被山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接着又咳了几下。凌云噗嗤一笑:“眼下虽然是盛夏,但岳少侠却仍嫌我们武当山的山风寒意袭人啊!”
岳南枫乐道:“凌云姑娘真会说笑。”
凌风赶紧说道:“现在离早膳还有些时间,我们去采点乌七叶胆吧。”
“好啊,乌七叶胆用来熬药,平喘止咳,最适合岳少侠了!”凌云打趣道。
岳南枫明知自己并未感染风寒,却一时兴起,想借机一览山色,便紧随二人去采摘乌七叶胆。沿途闲聊,岳南枫才知凌云只是姑娘的道号,其真名为徐书凝,是玉玑子道长一俗家远亲的外孙女,自幼寄养在其膝下,已得武当真传。
三个年轻人一路攀谈,很顺利地便采集了些乌七叶胆,深褐色的果实,深绿的小叶,看着倒也可爱。欲离开时,旁边一株乌黑油亮似灵芝类的植物引起了岳南枫好奇心。凌风奇道:“这也是武当山特产黑灵芝草?按理应生长于朽木之上,而这株黑灵芝却生于路边,莫非是有人刻意移植于此?”
凌云掩嘴笑道:“师兄何必如此较真?顺手一起采了,连同乌七叶胆一同熬成汤汁给岳少侠喝了岂不更妙?”灵芝自古以来就有补气安神、止咳平川的功效,看来这凌云姑娘还颇通些医理。
早膳后凌云姑娘果然送来了一碗以乌七叶胆和黑灵芝煎成的汤汁,色泽漆黑,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苦味。姑娘家细心,还准备了两颗白糖梅子给岳南枫喝药后解解苦。岳南枫看着那一大碗药汁发愁,深悔自己一时贪玩非要去采什么草药,如今明明不曾感染风寒却不得不喝下这看着极为苦涩的汁水。他找个借口嫌药汁烫嘴,先打发了凌云姑娘,把药汁晾在一边,又研究起了“掣云手”的原稿。
此时沈傲君也劳累过度回卧房休息去了,厅中只剩岳南枫一人,
盯着那一卷小册子毫无头绪。他正在苦思冥想,一个不留神,右手不慎碰到了药盏,那一大碗乌漆麻黑的汤药全洒在了“掣云手”的原稿上!岳南枫暗道“糟糕”,急忙动手去抢救,仍然迟了一步,那卷薄薄的小羊皮册子都为乌黑的药汁浸透,眼看是全报废了!
岳小侠这下可慌了神,一页页地翻查是否有部分页卷能幸免于难,可惜每一页都几乎尽被染黑,很难辨别原先的图文。岳南枫眼看自己闯下大祸,硬着头皮翻到最后一页,仍是漆黑一团。
他不甘心,将“掣云手”放到太阳底下,透过日光照射努力辨别,仅能勉强识别出部分文字而已。但在此过程中,他忽然发现其中有一页似乎有些异样,依稀可见上面有浅浅的、横七竖八的划痕,但在当时慌乱的情形下他不曾特别留意。
岳南枫怀着极度愧疚的心情告诉了南海神尼师徒自己不慎污损了“掣云手”。南海神尼气得连连摇头:“枫儿,你怎能如此大意,你可知这‘掣云手’对君儿、对整个武林的意义有多重大?!”
岳南枫汗如雨下:“小侄该死。”
叶语慧哭求道:“师父,师姐,岳师兄已知错了,你们饶了他吧!”
沈傲君凄凉一笑:“‘“掣云手’上的武功我早已熟记于心,只是个中隐秘怕是再也找不出来了。这都是命数啊。”她话锋一转:“岳师弟,你不用太过自责,我相信这世上总还另有克制老魔的法子!”
不久,杨延龄等人也闻讯而来,一个个大呼惋惜,却又都不再忍心去责备早已懊悔无及的岳南枫,只能僵在当场。唯有冯绣懿在低声安慰岳、沈二人。她与沈傲君持有相同的观点,自古邪不胜正,世间必有别的手段可以压制雪山老魔。
但谢峥嵘与古碧云却不知沈傲君早已熟记了先父的遗稿,将“掣云手”置于日光下查看,试图辨认出部分图文,这样至低限度沈傲君的家传武学不至于失传。沈傲君虽知二人一片好心,可她遭此打击,浑身绵软无力,也懒得再开口去阻拦他们。
当谢、古二人查看到最后一页时,终于也发现了那些奇奇怪怪、深浅不一的刻痕,连忙叫过众人一起来瞧个究竟。
性子火爆的杨延龄第一个冲过来,凝视了半晌,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递给身旁的岑穆人。岑穆人才看了几眼,便微微一笑,复又交给南海神尼。南海神尼审视再三,与杨、岑二人各对视一眼,虽未喜形于色,可她原本沉着的目光里忽地闪过一丝神采。
南海神尼不动声色地将已污损的“掣云手”原稿交还给谢峥嵘与古碧云,缓缓说道:“二位见多识广,本就不逊于我们三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是由二位来揭晓谜底吧!”
谢峥嵘当着岑穆人的面尚不敢造次,向来爽快的古碧云却耐不住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这莫非是阴雕之术?!”
杨延龄哈哈大笑:“还是古丫头最对我胃口,不但聪慧,见识也多,关键性子和老叫花一样痛快,想说啥就说啥!”他边笑边示意另外几个年轻人不要着急,才故意慢悠悠地说起来:“阴雕术又称之为沉雕术,古已有之。雕刻之人在将要雕刻材质的表面刻入文字或图形,形成凹陷,使其欲雕刻的内容沉于材质表面以下。这阴雕术通常用于木石玉器等,用于那么薄的羊皮上实乃我生平仅见,可见沈姑娘父亲高超的技艺及良苦用心!”
众人见柳暗花明,个个喜出望外,沈傲君自不必说,岳南枫更是激动:“那我们仿照拓碑的办法便能将那阴雕的图文描摹下来了吧!”
杨延龄故意瞪他一眼:“你小子误打误撞,就罚你去干这差事了!”
岳南枫再也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在“掣云手”原稿的最后一页上铺了一张薄薄的且极富韧性的宣纸,用一把蘸着半干墨汁的软毛小刷子,在宣纸上沉心静气地、轻柔地、快速地来回刷动。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隐藏在“掣云手”原稿内的秘密终于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