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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风下意识抬起头,神色惶恐地看着莫停风。他的表情宛如戛然而止的飓风,脸上的神情五味陈杂,徐长风完全琢磨不透究竟他在想些什么。
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监察者,除了有一双慧眼之外,还得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当别人看不透你,你才能反过来把他看透。
牢房里宁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徐长风低声问道:“他还没死?”
“一朝成为长安天牢里的犯人,生死之事便由不得他来决定。”莫停风沉声说,“赵辛集的命很硬,天牢里大夫的医术也很精湛,所以他活下来了。”
莫停风说着,贴近铁笼子边缘,双眼意味深长的凝视着正沉睡下的赵辛集,说道:“如今他就在你面前,好好回忆下,我想听听那晚的具体经过。”
徐长风沉默了下来,面如死色,断断续续地说:“我当时,没敢看他的脸,他浑身滴着水,血不停地留下来,像一只鬼……”
徐长风一气呵成地说完这话,眼皮以下也没眨。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会让莫停风怀疑,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把事情说的简洁。
莫停风接着连问了几个问题,始终是没有察觉出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这少年怎样?”徐长风离开后,莫停风对着牢房里一处阴暗的角落问道。
原本空荡荡的角落里突然走出一道身影,他叫潘玄冰,是监天司的影子,永远活在阴暗之中。他的存在只有一个作用,就是隐蔽自己。若是他真的想隐藏起来,就算是莫停风这样的高手,也未必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事实上,他的实力未必比莫停风差,而世人只知道监天司有莫停风,却不知还有一个潘玄冰。
“我觉得你有点多此一举了。”潘玄冰着一身黑色夜行衣,面罩下发出森冷的声音,宛如阴魂一般。
“希望他没有骗我。”莫停风摇头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看到赵辛集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
“那可真是有大问题了。”潘玄冰忽略了莫停风的问题,凝重答道。
闸门打开,徐长风终于从暗无天日的地狱中,艰难地回到了阳间。此时看着漫天雨幕,总算是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并不知晓莫停风已经盯上了他,但他可以肯定,像这样的审讯今后还会继续,而且不止一次。
“赵辛集还活着!”
他撑开油伞,快步离开天牢门前。心中那一株枯死的幼苗又重新焕发新生。
此时此刻,在长安天牢百米外的一座角楼上,站着一老一小,两人身着黄色僧袍,手持一串佛珠,凝视着雨幕中的天牢。
“师父您在看什么?”小僧尼扭头看着一旁的老僧问道。
“为师在观棋。”老僧微微一笑,低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小僧尼瞪大了眼睛,不停的扫视着雨中的长安楼阁,纵横交错地街道上行人来往,雨声风水响彻一片。他凝望了许久,始终是想不清楚师父所说的这盘棋,究竟指什么。
“弟子愚钝,只看到了这场雨。”小僧尼答道,脸上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自己很快又得挨师父的戒尺了。
然而老僧并没有拿出戒尺,扭头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可曾知道十年灯?”
“弟子知道。”小僧尼点头,“江湖传说中的一盏神灯,谁能得到它,谁就能问鼎长生。”
“你信吗?”
“不信。”出家人自是一心只信奉佛祖,小僧尼很肯定的回答。
“可有人信。”老僧语气拉的很长,“整座长安,便是一盘棋。若想观棋不语,你首先得从出局中人的身份中脱离。”
“监天司只为了一个赵辛集,便如此大费周章。扬州定江王府明面上是来长安寻人治病,却派江北林在此购买了一座宅院。十年灯还未现身,长安城却已是暗流涌动。你所看到的这场雨,永远也不会停。”
老僧并没有责备小僧尼,毕竟以他如今的见识,想要看破这天下局势,到底还是太过牵强。长安,永远不只是视线中看到的这般简单。活得越长,才能看到越深入的东西。
小僧尼挠了挠头,张开手掌伸进雨幕中。
“朝廷中有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让莫停风这本该退出历史的老人来负责这件事情呢?”小僧尼将手收回来,轻轻擦拭上边的水珠。
老僧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你问的很好。莫停风能将赵辛集重创,说明他的实力,已经突破了七阶。所以这一次任务,也是对莫停风的一次考验,王爷想知道他能否继续为朝廷效忠。况且,赵辛集这一案子,由他来接手,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僧尼凝望着老僧,恍然大悟地点头。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是乱来。”徐长风才离开天牢门前,便看到一辆马车停靠在雨幕中,那是定江王府的马车。
车夫看到徐长风,拉起缰绳朝他驶来,车轮泛起层层水花,在路上孤单地行进。马车行驶到徐长风身旁缓缓停下,窗帘被拉开,江北林
探出窗外,饶有兴致的看着徐长风,“送你回家?”
“多谢。”既来之,则安之。徐长风微微一笑,爬上了马车。
徐长风收起还在滴水的油伞,将它挂在了车门上,马车内有些阴暗,里边只坐着江北林一人,身上也没带着宝剑。
“我们谈谈?”江北林看着徐长风,心中暗暗感慨。他见过了无数少年,唯有徐长风一人,能在他面前临危不惧。
“还有必要谈吗?”徐长风认真地问。
“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江北林轻声说,“你答应娶我侄女,我保证你不再受到监天司的关注,如何?”
江北林这个条件,的确让徐长风心动了。不要求摆脱监天司的视线,只需要监天司不再把时间花在他身上,那便足以。
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应付监天司一两次还是勉强可以。可日久天长,马脚总是会一点点的漏出,只要监天司肯花心思,他总会有暴露的一天。尽管徐长风也想尽了各种办法转移监天司的视线,但目前还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的计划。他相信莫停风应该是识破了他脸上露出的破绽,至于为什么没有强行将他留下,缘由也只有莫停风心里清楚。
如今江北林找上来,就等于是送了一份大礼。只是这份大礼,有点重。
“不用入赘了吗?”徐长风深吸一口气,疑惑的问。
“自然是要。”
江北林话刚出口,徐长风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但你是覃先生的弟子,他老人家的脸面,我定江王府还是得给的。”江北林紧跟着说,“君子不能言而无信,我们尊重你的誓言。”
“嗯?”徐长风定睛凝视着江北林。
“你可以娶那个女孩,我侄女你也得娶。”江北林怕徐长风误解,他又说了一句,“但不是现在,我们要确定你是真的有能力化解我侄女体内寒气才行。”
之前在宅院那,只是初试。还需通过复试,定江王府才能放心把江俐嫁给徐长风。对他们而言,这场交易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都不希望自家人会被外人日夜监视着,只是他需要一个台阶,让徐长风走下来。
“这听起来不错。”徐长风点头道。
“这么说你答应了?”江北林追问道。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徐长风低声说。他不怕江北林会一怒之下杀了他,既然是交易,那就得有点交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