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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牛车碌碌的行驶在去往洛阳的官道上,牛车上坐着三个人,前面是一个赶车的老仆,后面车架上端坐着一个老道士,老道士面前摆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星罗棋布排出一副残局,一个青衣少年侍坐在侧,这三人正是老仆韩三、韩湘和寒谷一行。
料理完韩老成丧葬之后,韩湘向母亲挥泪告别,与老仆韩三跟随寒谷离开了家乡,取道洛阳前往长安,应母亲的要求去找拜访叔爷韩愈,向他报丧。
牛车缓缓而行,韩三眯着眼睛边赶车边打盹,而寒谷手持一枚白子,正对着棋局沉吟不已,不论车驾如何摇晃,那些摆放在棋盘之上的棋子却不会因颠簸而散乱。
寒谷深通音律棋道,他四处云游时都随身携带棋具,甚至将之祭炼成法宝,爱棋至痴可见一斑。知道其爱此纵横之道,韩湘从家中藏书挑出几本古谱送给寒谷,权当谢师之礼,寒谷视若珍宝,挑灯夜读、揣摩不已。
出行坐在牛车上,除了指点指点韩湘行走江湖的经验,闲暇无事之时寒谷都会吹上几曲箫乐,或摆上几谱棋局自娱自乐,有时也会邀韩湘对弈一局,可是韩湘棋力相差太远,对弈起来索然无味,于是渐渐演变成一个教一个学,好在韩湘天资聪明,往往一点就透,棋力突飞猛进,寒谷老怀甚慰。
韩湘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心思却早已不在棋局之中,寒谷与那蝠妖血罗汉对决时那如同时光倒流的一幕,让韩湘百思不得其解,虽然那场面光怪陆离、一如梦境,但是感觉上却那么的真实。
事后韩湘也曾试探的问过寒谷,却发现寒谷对那一过程毫无印象,最终韩湘只能将其归结为一场相当真实的梦境。
碌碌的车轮声将韩湘从沉思里唤醒回来,他饶有兴致的观赏着沿途风光,这是韩湘第一次离家远游,一路上对什么事物都兴致勃勃,外界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那么的新鲜。
韩湘少年心性,一路游山玩水,心中的悲痛逐渐也就淡了许多,尽管旅途之中往往需要风餐露宿、十分艰辛,但好在韩湘长期练功熬打出来的一副好筋骨,倒也一路坚持下来了。
此处已属洛阳境内,官道两侧荒草凄凄,难以置信这里是大唐曾经最为繁华的城市所辖之地,荒草丛中甚至还能够看到暴露于野的枯骨,只有不时经过一些破败村落的残垣断壁,仿佛还在叙述着往日的勃勃生机。
眼看不日就要到洛阳城了,早就听说过洛阳的繁华盛况,没想到一路行来却是满眼荒凉,因此当韩湘看到这一切时,有些惊异的问道:“三叔,这里真是洛阳吗?我记得书中有诗云:‘行看洛阳陌,光景丽天中’,想来当初是何等的荣华昌盛,为何如今竟然如此破落不堪了。”
韩三听到韩湘的问话,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叹道:“自从开元年间,安史之乱起,洛阳城一带就屡遭兵祸,直到最近这十几年,方才平静下来,只是过去的繁华景象,如今早已荡然无存了。
”
韩湘意气风发的说道:“待我学好了本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定要将这些叛逆一一铲除,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韩三笑道:“那敢情好,少爷这么有本事,怎么的将来皇帝也得给封个大元帅,到时候老仆愿为大元帅麾下马前卒,好为大元帅冲锋陷阵。”
“啪”
寒谷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然后将吃掉的黑子提掉,再摸了一枚黑子捏在掌中,仿佛无意似的说道:“就算有通天的手段又能如何?无非成一方而败一方,这洛阳城在安史之乱时曾经两度易手,又两度被官军收复。而安史之乱后,天下大乱,朝廷诸侯藩镇之间互相攻伐不休,这洛阳城又数次被攻陷,正所谓:匪过如筛、兵过如篦,眼前的情形怕是那些官军的祸害还要大些,朝代更替莫不是成王败寇而已,遭殃的不过是老百姓罢了。”言语之下神情略显萧瑟。
听了寒谷的话语,韩三低头不语,而韩湘生在小康之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倒也从小衣食无忧,所以对乱世百姓之苦也没有什么切肤之痛,因此也就少了许多感慨。
韩湘兴奋的对寒谷说道:“师傅,咱们天师门可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法门?”
寒谷随手将手中黑子投入棋囊中,有些不悦的说道:“我道门讲究的是晓天地之奥妙、求金身以长生,虽然也有伏魔诛邪的手段,但这些终究是小道,湘儿切不可舍本逐末啊!”
韩湘见被师傅训斥忙虚心答道:“多谢师傅教诲,徒儿省的了。”寒谷见韩湘认错了,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重又继续研究棋局。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不一会儿两个汉子骑马从牛车一旁疾掠而过,两人身上鞍旁都携带有兵刃,一脸的煞气,一看便是刀头舔血的江湖豪客。
韩三奇道:“今天已经过去九波……不,第十波了吧,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样子都是奔洛阳方向去的,也不知道这是撞了什么邪?” 韩湘却是趣味盎然的看着,这可是真正鲜活的江湖道啊,比那些杂传异志里描写的精彩多了。
行至正午时分,韩湘一行来到一家酒铺前,这酒铺就开在官道边,做的就是来往旅客的生意,酒铺不大,只在室外空地上支起几座个凉棚,凉棚下摆放着几张桌子和一些胡凳,可以说相当的简陋,但此时却早已坐满了人。
见此情形韩三对寒谷说道:“道长,看样子这里是坐不下了,不如我们就买点吃食回来,在车上休息片刻就走,您看如何?”
寒谷专心棋局,头也不抬,淡淡的答道:“贫道终年四海云游,知道出门不易,也没有什么讲究,路上行程安排你自己决定罢,不必介怀!”
韩三唱了个喏,找了一处空地将车驾停好后,就自去张罗准备,而韩湘则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坐在凉棚下的那些人,因为他发现上午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几波人中,有几个正在其中。
只见凉棚下坐了大约四五十人,那些人穿着各异,但大多数游侠打扮,身上都携有兵刃,一个个胡吃海喝、吆五喝六的嘈杂异常,酒铺的掌柜和小二处处陪着小心,生怕得罪了哪位大爷,没得枉遭飞来横祸。
一个衣衫褴褛的托钵僧人正在向酒铺掌柜的化缘,也许嫌弃他妨碍耽误生意了,惹的那掌柜的一顿训斥,只得低头退到一旁,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憩。
渐渐韩湘看出一些门道来,首先从那些人基本都身怀武器这一点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善茬。
另外那些人并不是杂乱随意的就座,而是很明显的分作几团,一些衣着武器相似的围聚在一起,大约有四五路人马的样子,多的有十来号人,少的也至少五六人,这些人在吃喝的同时,时不时的都要对周围不同路的人马眇上那么几眼,隐隐有戒备之意。
韩湘将店小二招呼过来,小二来到跟前,韩湘这才发现小二乌青着眼眶,不禁哑然失笑道:“小二哥,怎生搞得如此狼狈?”
那小二忙用手遮住眼眶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哥休要取笑了,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韩湘伸手一指问道:“你们酒铺平日都是这么热闹吗?”
小二苦笑道:“小哥说笑了,小店小本经营,位置又偏僻,也就做做过往旅客的生意,平时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意!”
韩湘奇道:“那么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小二答道:“小哥有所不知,近日洛阳城内正大开祈雨法会,端是热闹非常,听说法会上官府还设下了擂台,这些好汉大概就是冲那去的。”
韩湘奇道:“官府设下擂台,这有什么说法吗?”
小二说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这位小哥,小的劝您最好别跟这些人搭上关系,看样子怕不每个人都背着几条人命。”小二心虚的回头看了看,摸了摸乌青的眼眶愤愤的说道:“若不是掌柜的给开双倍的工钱,我才懒得来伺候这帮杀才哪!”
这时远处有人喝骂道:“小二!小二,他娘的死哪里去了,大爷们的酒菜怎么还没上来?小心惹得大爷不高兴,一发性子拆了你这破酒铺!”
小二忙高声应道:“就来,就来!”说完小二转头对韩湘说道:“对不住了,小的要去招呼客人了,有事您再招呼。”
小二走后,韩湘心中激动万分,侠客、擂台、比武夺魁,以前只在那些游侠传记中看到的江湖豪侠、快意恩仇,今天总算是亲眼所见了,什么是江湖?这才是江湖啊!这必须是江湖哇!正所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韩湘心潮澎湃,久久难以自已。
“当啷!”
一个杯盏被摔碎在地上,“奶奶的,我说你们这小店怎么烧的菜,味道不对啊,定是找那些个杀千刀兔崽子买的私盐,就不怕官府拿去砍头,他娘的,到哪里都闻的到贩私盐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