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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三娘听到灵佑一番言语,无疑当头棒喝,沉思片刻后长叹道:“大师说得正是,我海沙帮以贩卖私盐为业,早已触犯了朝廷的天条,却还鬼迷心窍的想要赢取朝廷悬赏的开山令,现在想来实在是与虎谋皮可笑之至,大师对鄙帮一番好意,三娘却不识好歹还偷袭大师,三娘自作孽不奢求大师宽恕,只求大师不要为难我帮众。”
说完石三娘双手一松将金针投掷于地上,闭上双眼引颈就戮,海沙帮众人恸哭失声,老鳖悲愤异常甚至举起兵刃,就要决然一搏。
过得片刻,石三娘突然感觉到后心一松,灵佑收回了木鱼槌说道:“人非佛陀,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堪破心魔的,既然石帮主能够灵台清明,看破贪嗔痴念,已然是大悟,就不枉贫僧出力一场,善哉、善哉。”说完灵佑含笑站开一旁。
于生死之间走了这么一遭,石三娘百感交集,诚恳的对灵佑抱拳说道:“多谢大师教诲,三娘这就携帮众转回去,不再去抢那劳什子开山令了,高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师大德,容鄙帮日后相报。”说完带领一干帮众就要离去。
而那老鳖却左右看了看,恶形恶像的来到韩湘的车架之前指着韩湘喝道:“刚才是你这小子笑话老子吧!”
此时韩湘还沉浸在适才那场对仗之中,听到老鳖喝骂才回过神来,一时居然想不起他叫什么来的,“恩,你是那……什么……哦,那个老王八是吧!”突然韩湘忽然福临心至说出了一个近义词。
老鳖当场倒绝,爬起来怒道:“什么!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金枪鳖王是也,臭小子居然敢辱我,哇呀,气煞我也!”
老鳖气的面红耳赤,撸起袖子就要动粗,突然灵佑一闪现挡住了老鳖说道:“这位小友是贫僧的朋友,看在贫僧的几分薄面上,饶他年幼无知可好?”
老鳖深知绝对不是灵佑的对手,只好作罢说道:“既然大师开口相求,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小子算你走运,告辞!”说完老鳖转身直追赶自己帮派而去。
韩湘对灵佑施礼谢道:“多谢大师相助。”
灵佑说道:“不必多礼,其实我非是助你,而实则是在救他。”
这时韩湘才发现身边盯着棋盘看的寒谷,冷着脸右手捏着一枚白色棋子,若非灵佑阻拦及时,只怕这老鳖转眼就要变死鳖了,见那老鳖离去,寒谷才将手中白子抛入棋囊之中。
灵佑对寒谷施礼道:“不知前辈高人在此,贫僧失礼了,适才贫僧于人争强斗狠实在有失佛门脸面,遗笑方家了。”灵佑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这其貌不扬的老道实力非凡。
寒谷一辑还礼道:“大师过谦了,贫道寒谷,这是小徒韩湘,不知道友何处修行?”
灵佑答道:“贫僧现在天下云游修行中。”
寒谷点头道:“方才听闻现在洛阳在举办什么祈雨法会,还有朝廷悬赏的什么开山令,大师知道所为何来吗?”
灵佑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是年关中大旱,赤地千里,长安洛阳招来大德僧道作了场大法会,终于求得上苍普降甘露解了旱局,自此洛阳将祈雨法会列为常例,每年举行,以祈求年年风调雨顺,这原本是大功德一件,却不知何故今年的祈雨法会之上,朝廷设下擂台,召告江湖悬赏开山令一枚,持此令者将得到朝廷认可,开宗立派、广纳门徒,虽然此物对于名门大派不值一晒,但是却引得众多小帮会趋之若鹜,只怕为了这枚开山令,人世间又要多添几分杀孽了,实在是罪过,阿弥陀佛!”
寒谷恍然道:“原来如此。”
两人对答之时,韩湘饶有兴趣得围着灵佑转了几圈,好奇的问道:“那个海沙帮帮主的金针射入人影里,人就不能动弹了,这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你怎么就能挣脱出来。”
灵佑笑道:“那不过是一种巫术,影子乃是魂魄之表,常人未经修行,神魂羸弱,极易受到伤害,而我佛门禅定,抱元守一,神魂凝炼,自然可以破之。”
韩湘“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灵佑手中的钵盂,黑中带紫、非金非木,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清音袅袅、回绕不绝,韩湘问道:“那,你那个,那个瞬间移动,怎么做到的?”
听到此处,寒谷大喝道:“湘儿,不得无礼!”
原来江湖门派之间各自功法绝学皆密不示人,当面追问对方招数秘诀就犯了江湖大忌,因此寒谷连忙喝止。
但是灵佑却不甚为意笑道:“童言无忌,当不得什么,我佛云:见心明性、五蕴皆空,方能成就大道,这些技击胜负之法不过雕虫小技而已。‘瞬间移动’么?这说法倒是贴切,不过这招其实叫做‘佛缘普渡’,既然小友有兴趣说说亦无妨。”
说完灵佑用木鱼槌在地上画了两个圆,在两圆之间又画了一条直线,然后用脚将前一个圆和那条直线抹去,做完之后则站开一旁不语。
韩湘苦思半晌不得其解,猛然间福临心至脱口说道:“是了,必是颠倒因果时空所致,难怪!你不是攻入那防御网的,因为你原本就在那里。”
韩湘长年跟随丁世良修习佛门功法,而且家学渊博,对佛教典籍也涉猎颇深,对于因缘果律、诸常无行等佛门论述早已了然于胸,所以很快就悟出其中的奥妙来。
听闻韩湘如此之快就明白要义,灵佑不禁大吃一惊,对寒谷说道:“道长贤徒身具慧根,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
寒谷笑道:“小徒顽劣不堪,适才游戏之言,当不得真的!”
正说到这里灵佑轻咦一声,走到寒谷棋盘前驻足观看,那上面寒谷铺排了一局残局,灵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残局久久不语。
寒谷一旁问道:“怎么大师也喜爱这对弈之道?”
灵佑回过神来,面色微赧摇首说道:“贫僧刚才着相了,贫僧参禅十余载,只是对这对弈之道却始终无法释怀,平日贫僧随身携带有棋子,在地上画个
棋盘都要自己跟自己下几局,看到道长摆下的残局就不由自主的沉迷进去了,让道长见笑了。”
寒谷也是爱棋之人,此时对灵佑大有知音之感,于是说道:“贫道亦是去往洛阳,既然顺路,大师不妨上车同往,路上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灵佑大喜道:“甚好,甚好,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跳上车驾收起钵盂和木鱼槌,与寒谷相对而坐,铺好棋盘持子对弈。
一局棋下完,车驾也到达洛阳城外,寒谷棋差一着落败,寒谷叹道:“人生数十载,唯此方寸之间奥秘无穷,让人欲罢不能,一局手谈,几个时辰弹指而过,人生苦短啊。”
随即两人复盘计算得失,灵佑犹豫了一下忽道:“贫僧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寒谷说道:“大师但说无妨。”
灵佑说道:“其实就棋力来说,道长的棋力精妙,贫僧颇有不如,但是在棋局之中贫僧感到道长内心里似有所执,所以道长落子之时会产生些许偏差,虽然道长竭力挽救,但平常心已,失无力回天,佛云由执我法,二障俱生,贫僧想,道长若能破除执念,则棋力必定更上一层楼。”
寒谷和灵佑二人均是棋道高手,须知这对弈之道最是见心显性,一个人的心性、人品、心态这些在对弈之中丝毫做不得假,因此寒谷心态上的缺陷立刻被灵佑所觉察出来了。
听完这番话语,寒谷开始似有所动,沉默不语,但片刻之后面容恢复坚定之色,灵佑就知道自己劝说无果,但凡大能之人无不是心性坚韧之辈,单靠游说就能让他们动摇信念几无可能,于是灵佑不再复言。
恢复常态的寒谷问道:“与大师对弈真乃人生一大快事,现在洛阳已到,不知大师欲往何处?”
灵佑跳下车驾答道:“贫僧于洛阳城中寻一寺庙挂单,明日去法会看看有没有办法消解灾噩。”
寒谷道:“也罢,贫道就在北邙山上清观,大师可到此处寻我,不过贫道奉劝大师,你那佛缘普渡最好少用为妙。”
灵佑听后笑而不答,向寒谷合十为礼,转身离去,就听他敲击钵盂唱道:“勤修为水,注我灵根;日日拂拭,清晨黄昏;春种秋收,夏耘冬藏;心中戚戚,古佛青灯;去日苦多,不若金墫;庸人碌碌,何以求真;庸人扰扰,何谓纷争;世上皆乐,苦自心生……”僧衣飘飘,踏歌而去,渐行渐远。
目送灵佑远去韩湘问道:“师傅,为何您让大师别用那招?那招那么神妙,不用可惜了。”
寒谷叹道:“为师如何不知那招神妙,不过那招也并非无解,世间因果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够随意操纵的,他那招最多也只能作用于自身而已,而且强行扭转因果必遭反噬,作用越大反噬的代价也就越大,实非常用之技。”
韩湘问道:“那是什么代价?”
寒谷望向灵佑离去的方向说道:“寿数和佛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