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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高台前,看清了那两座石像,这两个石像是一黑一白的两个覆手而立的人形造像,奇怪的是这两人肩上都不是人头,黑色的那个是颗马首;另一个白色的则是颗牛首,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而且几乎是那高台的两倍高度,如此巨大的石像,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
虽然这两尊石像造型怪异,但表面十分光洁,雕像前供品、香烛油灯一应祭祀之物齐全,而且不时还有百姓来顶礼膜拜,在青烟笼罩之下,原本诡异的石像竟然平添一分庄严。
殷仙儿奇道:“好奇怪的石像,一黑一白、牛头马面,真有趣儿!”
韩三却一脸严肃的手指石像说道:“你们可知道这两座石像就是二十年前解救洛阳百姓的两位英雄啊。”
韩湘说道:“原来这里就是三叔您要带我们来的地方啊,快给我们讲讲吧。”
韩三眼望着那两座石像,思绪仿佛飘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无比惨烈的时空之中,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事情要从二十年前淮西、淄青、幽州、魏博四节度使叛乱说起,当时贼军攻占了汴州,围攻襄阳,一时间天下震动,先皇帝德宗诏令泾原军救援襄阳,然而当泾原军冒雨一路艰辛抵达长安之时,德宗皇帝却吝于赏赐,只供给军士们发霉了的粗粮糙米食用,结果引发兵变,泾原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攻占了长安,德宗皇帝不得已逃亡奉天。”
韩湘皱眉道:“这个德宗皇帝为何如此行事,莫非国库空虚,无力供给么?”
韩三冷笑道:“若真是国库空虚倒也罢了,当泾原军攻入长安后,打开琼林、大盈二府库,见其中金帛满溢,甚至不少积压锦罗绸缎都被虫吃鼠咬糟蹋了,泾原军士们胸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当即扯起了反旗,于贼军遥相呼应。泾原军反叛之后,京畿、都畿二道彻底糜烂,没过多久洛阳失守,贼军冲入城中烧杀抢劫、奸银掳掠,洛阳城中顷刻变为人间地狱,朝廷援兵全无,那可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当时老爷和我被困城中,老爷誓不从贼,决心以身殉城。”
韩三表情悲壮,语音哽咽,双目之中充满了泪水,可想而知当时情景是如何惨烈,事态是如何危急。
韩湘和殷仙儿听着韩三的述说不由手中都捏着一把汗,韩湘急急问道:“那后来如何了?”
韩三用袖子抹去眼中泪水说道:“每次回想起那次人间惨剧,都有些情不自禁,老仆失态了。后来在这危急关头城中突然出现了两路人马,分别穿着黑衣和白衣,为首二人头戴牛头马面面具。这两路人马以洛水为界,分距南北两岸,散布在各坊市之中狙杀作乱贼兵,那黑白衣众人数不多,但个个手段高超,为首的牛头马面更是厉害无比,加上在市井巷战中,贼兵兵力无法铺展开来,且有房屋坊墙的掩护,更有洛阳百姓的支援,贼兵被他们杀的落花流水、损兵折将。”
“好!”听到这里韩湘和殷仙儿连连拍手叫好。
韩三继续说道:“这两位英雄带领手下打的贼兵节节败退,但无奈势单力孤,只能勉强护住城中百姓,却无法驱逐贼兵,直到数月后贼酋纠集了大批江湖高手前来,局势才发
生变化。”
韩湘奇道:“这些江湖高手为何不帮助朝廷反而去从贼?”
韩三冷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利益二字,在这些江湖败类眼中哪有什么仁义忠信,为了荣华富贵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些人拿了贼酋的好处,立刻围攻黑白衣众,虽然黑白衣众在两位英雄的带领下奋起抵抗,怎奈敌众我寡、死伤惨重,听说最后连牛头马面两位英雄都身负重伤,若不是官军及时反攻,只怕这两位英雄也要陨落于此了,而在洛阳之困解除后,两位英雄却带领幸存下来的同伴悄然离去,连姓名也未曾留下。”
韩三整理好衣冠,对着那两座雕像深深的拜了三拜,韩湘和殷仙儿也学样拜祭,韩三继续说道:“两位英雄据守洛阳城中近一年,不畏生死,救城中百姓于水火,事了拂衣而去施恩不求报,当得侠之大者,于是叛乱平息后洛阳城内百姓为他们建造了这两座雕像,并在这洛水之滨修英雄台以彰其行,两位英雄也被称为洛水双侠。”
韩湘听完韩三的叙述对两位侠士肃然起敬,遥想他们当年的英姿不禁悠然神往,连带着看那两座略带些邪气的雕像都凭空多了几分圣洁。
殷仙儿在一旁愤愤的说道:“却是那些皇帝官儿的无用,大难临头就知道一逃了之,却丝毫不管那些孤儿寡母的死活。”说完低头不语,面色很是凄苦。
就在这时忽听高台前一阵大哗,韩湘等人转头向高台上看去,只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位官员涌上高台,原来在台上颂经作法的和尚道士纷纷撤掉法坛陆续下台。那官员头戴乌纱帽、身穿赭红袍、腰系白玉带、手托黄绫缎,面色白净,颌下无须,手臂特别长大。
这官儿趾高气扬的走上高台,站在高台中央,双手展开那黄绫,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阳法会,承天祈雨,贺我大唐盛世,今特设擂台一座,广邀天下豪杰之士竞技于斯,优胜者可得‘开山令’一枚,以资奖励,得此令者可将此令上交与地方官府,即可记录在册,大开山门,广招门徒,望尔等恪尽职守,为国尽忠,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勿辜负圣恩,钦此!”
这官儿声音很是宏亮,但语调尖锐,台下喧闹之声也无法压住,所以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韩三说道:“这是当今皇帝下的旨意,宣旨的是宫里的太监。”
殷仙儿好奇的问道:“什么是太监?”
韩三一时语塞,转眼看见韩湘也眼睁睁看着自己,不由大囧,不知道如何与这两个好奇宝宝说清这件事,憋了半晌才说道:“这个……太监嘛,……是了!就是专门帮皇帝宣旨的人,所以他们的声音才那么尖锐。”看着两小自以为了解的模样,韩三心虚的偷偷抹了一把汗。
宣旨完毕,那红衣太监收起圣旨,继续说道:“此次擂台竞技由杂家监督,要想参与竞技,必须先要能够举起这尊鼎来,而且坚持时间不得低于十息,这就算合格了,力能举鼎者可以参与之后的比武竞技,在比武竞技中获胜者,就能获得‘开山令’。”
红衣太监指着高台上的大鼎,一个侍卫跑上来点燃了鼎中一支线香,台下众人无不倒吸一
口冷气,那尊鼎重不下千斤,究竟怎样的壮士才能力能举鼎哪?片刻高台之下议论纷纷。
“嘖,啧,这大鼎少说也有个千二八百斤,真举啊?不是开玩笑么?”
“可不是吗?我就不相信有谁能够把这大家伙举起来的。”
“别瞎说,你举不起来,不代表没人能举起来的。”
“谁?难不成你能举起来?就你那细胳膊腿儿的,举个饭碗都够呛。”
“我猜这皇帝根本就没打算将那开山令拿出来,这不明摆着的么,那大鼎谁人能够举起?朝廷好算计啊,面子有了,自己还没啥损失。”
红衣太监站在台上笑看台下议论纷纷的人群,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上台试举,于是尖声说道:“看来天下英雄都很谨慎啊,也罢,就让杂家为各位英雄探探路吧!”说完那太监走到大鼎前面,见他要有所动作,台下人群马上安静下来,韩湘殷仙儿也摒住呼吸,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红衣太监来到大鼎前,腿分马步站定,双手抱于胸口,闭目运劲,就见他衣袍之下开始渐渐鼓胀起来,最后将一身官袍都撑的紧紧得。
“嗤啦”
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发出,红衣太监领口被生生撑裂开来,露出大块坟起的肌肉,红衣太监原本瘦高的身材,此时已经变得异常魁梧。他一伸手就托住大鼎的底部,双手一较劲,大喝一声“起!”那大鼎竟然应声而起。
红衣太监将大鼎用双手托举过头顶,围绕高台四边行走了一圈,惹得台下震天响的喝彩声响起,最后红衣太监回到台中,将托举着的大鼎往地上一墩,“轰”一声大响,待得尘土散去,就看见那大鼎稳稳的立在原处。
再看那红衣太监却未见如何劳累,好整以暇的缓缓收功,体形也慢慢恢复原状,只是衣服有些破损而已。红衣太监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说道:“杂家献丑了,下面有没有哪位英雄不吝赐教啊?”
话音刚落就见一精壮的汉子跃上台来,抱拳说道:“让我来试一试。”
红衣太监打量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就转过身去。那汉子愣了一愣,不知何意,但见红衣太监不再理会自己,也就不多说,走上前去,学红衣太监模样将双手托住大鼎底部,暴喝一声,大鼎缓缓离地而起,此人力能抗鼎,已殊为不易,只是过不多时就显得力难以续。
“咣当”一声大鼎重新跌落尘埃,一看鼎中线香,刚刚燃过两息,那汉子这才知道,原来这红衣太监早看出自己坚持不过两息时间,因此用两根手指比划示意,不禁羞愧难当,跳下高台,掩面急奔而去。
之后又有十数人上台试举,都铩羽而归,莫看这举鼎规则简单,但先后考校了爆发力和耐力,能做到着实不易,这些人不是举不起来,就是无法坚持十息之时。
红衣太监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眼看鼎中线香就要燃尽,却再没有人上台试举了。这时一条灰影跃上台来,韩湘定睛一看,居然是刚才遇到的那两个孪生丑汉其中的一个,那丑汉大大咧咧的报名道:“淮西胡不言,特来讨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