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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湘回到天师洞时,已是深夜,师傅寒谷还是未曾归来,于是韩湘就回到道舍草草休憩了。
当夜无话,第二天清晨一大早,韩湘就被刷刷的扫地声唤醒了,推窗向外看去,只见是那个痴老道跟昨天一样在庭院中清扫落叶,想起今日师姐柳絮茹要带领自己去师门报到入籍,连忙起身梳洗整理。
韩湘梳洗完毕后出门, 发现师傅似乎昨晚彻夜未归,于是就在门外等候,心中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然而左等右等却把红袖给等来了,她一见面就说道:“师姐今天有点事儿,让我领韩湘师弟你去师门报道。”
韩湘一看来的不是柳絮茹,心中略有点失落,但是还是打叠起精神笑道:“那就有劳师妹了,不过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韩湘或者湘子都可以,不必客气。”
红袖戏谑道:“箱子?就是不知道是只好箱子还是破箱子,好吧,箱子师弟,我们先去膳堂吃过早饭,就去师门报道。”
两人一起来到了膳堂,这个时辰正是弟子们集体用早饭的时候,所以膳堂院落中铺摆满了桌椅,弟子们进进出出的,院内人多桌少,不少弟子只好站着用餐,有说有笑的甚是热闹。
当红袖领着韩湘走进来,许多弟子突然都不说话了,有几分惊讶的看着他们俩,搞的韩湘很是不自在,但是红袖却对这些视若无睹,大大咧咧的走到一张桌子旁站定,原本这张桌子上围坐着三四个男弟子连忙端起碗筷慌忙离去。
红袖大马金刀的往桌前一坐,然后对韩湘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坐啊?”
韩湘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小师妹,这样不太好吧!”
红袖奇道:“有什么不好的,不是他们自愿让我们的吗,我又没逼迫他们,只管坐下便是了。”
韩湘心暗道:“不是你逼的才怪。”但是拗不过她,只好慢慢坐了下来,环顾四周,只见其他弟子都自觉离开自己数尺之外,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防御罩隔开一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对这种众矢之的的场景,韩湘也只得摇头苦笑了之。
红袖却颇有兴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男派弟子吃饭的地方,恩,不错不错,桌子比我们女派弟子那边要大多了,也热闹很多。”
韩湘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膳堂里用餐的弟子居然全都是男弟子,除了红袖以外没有一个女派弟子在场,想来这天师道门的男女弟子是分开修行的。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说道:“没想到小师妹这么好的兴致,今日特地来我们男派弟子的膳堂用餐,这真是大家伙的福分啊,小师妹不如到我这一桌来坐坐如何啊?”
韩湘寻声望去,却看见那说话的正是昨天遇见过的纨绔子弟赵云杰,此时他和那几个跟班正坐在距离自己这桌不远的一张桌位上,四五个人独霸着一张十人大桌子,桌上的饭菜也要比一般弟子的好上许多。
红袖道:“多谢师兄相邀,不过我们还是就坐这里好了,这里清净一些。”
赵云杰被红袖当场拒绝后,脸色微变,但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作,心中暗恨转眼就迁怒于韩湘,恶狠狠的瞪了他两眼,韩湘眼见此景心中大大叫屈,心道这小师妹也忒能拉仇恨了,而且颇有移花接木之能,早知道就不跟她来趟这趟浑水了。
这时一个围着一张油腻围裙厨子模样的胖子跑了过来,看见红袖咧嘴笑道:“哟,今天是什么风,把小师妹您给吹来了,莫非你们女派膳堂的饭菜吃腻味了,想到师兄这来尝尝鲜,哈哈,下次我遇到你们珍姐可有得说了,免得那婆娘老是吹嘘自己厨艺多好多好,这下我也有机会露露脸面了。”
红袖笑道:“道清师兄,早听说你手艺了得,这不有空就到你这里来尝鲜了么,有什么好吃的啊?”
那道清听红袖嘴巴甜,一张胖脸早就笑开了花,手叉住腰杆,对着伙房里吼道:“听见没有,今天小师妹赏脸来吃我做的饭,大家伙打起精神来!”
然后他转脸问道:“今天就让小师妹你尝尝你道清师兄的手艺,不知道小师妹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红袖有些犯难,左顾右盼之后指着赵云杰那张桌子说道:“也罢,你就按他们吃的来份一模一样的就可以了。”
道清叫了声“好咧”然后兴奋的冲回伙房里去,过不多时,菜肴就被端上了桌子,琳琳琅琅铺摆了满了一桌子。
看着这满满一桌的菜肴,韩湘不禁食指大动,也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眼光了,甩开膀子大嚼起来,而红袖饭量不大,只挑了一点清淡的菜,吃了几口就饱了,剩下的都被韩湘风卷残云一般席卷而空,他一顿干掉了四五个人的饭食,这让站在一边的
道清看的眼都直了。
道清吞了口唾沫说道:“这位小师弟真是海量啊,这些饭菜还合胃口么?”
韩湘笑道:“师兄好手艺,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红袖却在一旁催促道:“你吃饱了没啊,吃饱了就赶紧走吧,今天还有一大堆事情哪。”
韩湘只得向道清告辞,两人离开之后,道清盯着那一桌光洁溜溜的碗碟发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做厨子这么久还第一次看到有这么能吃的,真乃青城第一饭桶,这小子日后必成大器!”
另一边赵云杰对身边一个跟班耳语了几句,那跟班点了点头,快步就跟着红袖和韩湘两人身后尾随而去。
红袖带着韩湘在道门领取了门派服饰、腰牌和度牒等证明天师道门弟子的一干物品,从现在开始韩湘才能真正算上是天师道门的门下弟子。
红袖看着身着天青色弟子服饰的韩湘,点了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还是挺撑头的,接下来我带你去读门规吧。”
说完红袖就又领着韩湘来到一处山坳,只见在山坳一侧的山峰一柱擎天、直入云霄,形态极为雄伟,韩湘脱口便赞道:“好景致!”
红袖将韩湘带到一处绝壁之前,那上面密密的雕刻着一篇文字,对韩湘说道:“此地名叫金鞭岩,这石壁上刻着的就是我道门的门规,一共一百零八条,道门弟子当倒背如流,触犯门规之时勿谓言之不预哦。”
“背叛师门者,杀;欺师罔上者,杀;残害同门者,杀;恃强凛弱者,杀;忤逆师长者,逐;擅离师门者,逐;同门偷艺者,逐……”韩湘从上到下一条一条的诵读,越读越心惊,心中暗自腹诽道:“怎么每一条不是杀,就是逐的,这是天师道还是坑人道啊!”
韩湘一遍门规还没诵读完,红袖在一旁就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好了,好了,我青城山还有好多景致优美的好去处哪,我先带你去瞧瞧,这门规石壁又不会跑,有空你自己再来背诵吧。”说完拉起韩湘就走,韩湘无奈也只好跟随。
昨日韩湘和师傅匆匆上山,无暇流连美景,今日由红袖陪同,而且她自小在这山里长大,对这山中美景了若指掌,一路上给韩湘指点江山,什么九宫石、天师峰、栖雨亭等,无不是青城绝妙景色,韩湘初次领略这剑南风光,虽不及北地山川之雄浑,但胜在奇诡多变、一步一景,更觉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年轻人徜徉在青山绿水之间,韩湘抛却了一路的舟车劳顿,此刻无比的神清气爽,而红袖也总算遇到一个跟自己仿佛年龄的“小师弟”,找到了一点当师姐的感觉,亦是兴致极高。
说话间两人翻过一个山头,韩湘惊奇的发现在这里居然有一潭碧绿的湖水,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群山之巅竟然会有一个如此巨大的湖泊,只见一汪碧水,水面波澜不惊,如一面明镜一般倒映出蓝天白云和青山群巅,就好似一块纯净的碧玉镶嵌在这群山之中,观之令人心旷,望之让人神怡。
而最重要的是,韩湘感到湖中不停的向外散发着天地先天元气,看了整个青城山的灵脉脉眼就在这湖里,就听红袖说道:“这个湖就是青城山灵脉之所在,名叫月城湖,而且告诉你哦,在这湖底还藏着咱们道门的镇山之宝。”
韩湘惊道:“你说咱们道门的镇山至宝就藏在这湖底,这未免太草率了些吧,万一被不怀好意之人偷走怎么办?”
红袖笑道:“这就无需多虑,你看见那六个山头了吗?”红袖用手指了指围绕在湖畔得六个山包,继续说道:“这里可是被祖师爷布下了护派大阵六合寂灭阵法,当年被祖师爷除掉的六大魔头的首级就被镇压在这六个山头下面,作为阵法之阵眼,但有强敌大举来犯,掌教真人只要开启阵法,管叫他们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韩湘道:“原来如此,祖师爷真乃神人也,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的镇山至宝究竟是什么你知道吗?”
红袖摇头道:“这个是天师道上下也就几个长老才知晓的秘密,其余弟子都一概不知。”
韩湘点头表示了解,但是依然抑制不住好奇向湖中看去,却除了没有丝毫波纹的平静湖面之外,什么异样都没有看出来。
红袖道:“别看了,如果你都能看出来,那还叫什么镇山之宝啊,那边还有更神奇的一景。”
韩湘顺着红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就在湖边长着一颗大树,这颗树不知道年岁几何,只是长得异常高大而且枝繁叶茂,此树树形巨大倒也罢了,特异的是树上的树叶分为两边,朝向湖心那侧的树叶是红色的,而背离湖畔的树叶是绿色的,一树而两色,煞是好看。
韩湘和红袖顺着山路下
到湖畔,来到了那颗大树之下,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颗大树竟然是由两颗树缠绕交 合生长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就如同一颗树一样,树上的绿色叶子晶莹翠绿,红色叶子火红娇艳,在微风中树叶随风摇弋发出沙沙之声,不少树叶还飘零落下,站在树下看着满天飞舞色彩斑斓的树叶,韩湘赞道:“真的好美!”
红袖笑道:“这叫连理树,红叶的为雄树,绿叶的是雌树,整座山上就只有这么一株而已,而且有个传说,两个至爱之人在这树下海誓山盟,以后就一定可以喜结连理、白头偕老。”说话间红袖脸上尽是羡慕的神色。
韩湘不由自主的吟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红袖白了他一眼说道:“又开始酸了,好好的一株连理树被你说得又是尽啊恨的,真是扫兴啊!”
然后她故作神秘地说道:“来,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韩湘跟着红袖来到湖畔的一处偏僻的角落,红袖拨开一丛茂密的藤蔓杂草,露出一个不大的山洞口来,红袖走进去然后对韩湘招了招手让他也进来。
韩湘走进洞中看到这个洞虽然不大,仅能容纳两个人站立,但是好在干燥而且干净,看来经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在洞里一角堆了很多小碟小碗之类的小玩意儿。
红袖说道:“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家园了,怎么样不错吧,只要我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会到这里来一个人静静,心情就会好许多,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可是第一次带人来哦。”
韩湘笑道:“你身为天师道大小姐,在这道门之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
红袖脸色突然变的落寞起来,走到山洞口坐下,双手抱膝,一句话也不说,韩湘见她有些消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也静静的坐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就听红袖幽幽的说道:“我从懂事开始就在这道门内了,从来没有走出过山门半步,平时都是听下山办事的师兄师姐们说起山下人间如何繁花似锦,可是爹爹和娘亲却从不允许我下山,真想见识一下到底山下是个什么景色啊!”
韩湘道:“其实人世间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多得是明争暗斗、追名逐利,还不若寄情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无忧无虑的多好。”韩湘随寒谷一路行来历经风波,惯看人间世态炎凉,不由有感而发。
红袖皱眉道:“你怎么说话像个老头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七老八十了哪!”韩湘听她这么说也是哑然失笑。
红袖转而问道:“这次那吐蕃蛮子来挑衅好像就是你和你师傅惹出来的事,而且寒谷长老他长年云游江湖向来不收弟子,这次却破天荒的收了你,并且一回道门就摊上这种事情,快说说看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湘见红袖的八卦炉火力全开,只好将七里庄偶遇师傅寒谷、洛阳祈雨法会、荆南事变、丰都藏兵谷的事情简要讲述了一遍,其中自然略过了元气灵珠儿的事情,韩湘说得声情并茂,红袖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韩湘说完以后红袖有些羡慕的说道:“原来你我差不多大,已经去过那么多地方了,而我却连青城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都没到过。”
韩湘想起昨天进山门时那幕问道:“那日我在山门之前遇到小师妹你之时,你在做什么啊?”
红袖瞪了韩湘一眼道:“那天你坏了本姑娘的大事,还好意思提及此事,原本我与娘亲打赌,只要我在她眼皮底下跨出山门,娘亲就同意我下山游历,结果每次别说山门了,连半山腰都不到就被娘亲抓回去了,那天我乘娘亲沐浴之时,偷偷藏了她的衣服,才溜了出来,眼看就要出山门了,却被你半途阻住,结果功亏一篑,现在娘亲看的可紧了,说吧你要怎么赔偿我。”
韩湘不敢接她的话茬,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看来你真的很想下山见识见识,真够拼的啊,你就不怕像大师哥那样私自下山被处罚么?”
红袖答道:“我现在还没有拜山入门,还不是道门弟子,那门规自然管我不着啰,而且我下山主要还是想去找大师兄的,他未经师长允许私自下山,爹爹已经很是恼怒了,所以我想下山去寻他,然后把他带回来,却哪里知道大师兄他已经回来了。”
韩湘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很喜欢大师兄了。”
这话一出,红袖却像中箭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涨红了双颊慌乱道:“你说谁喜欢大师哥了啊!胡说八道,以后你再这么乱讲,我,我不理你了!”说完含愤狠狠踩了韩湘一脚,转身逃也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