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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衣钵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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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也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人。”雪兰依喃喃道。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奏报,是田掌仪的声音。雪兰依道:“进来吧。”田掌仪顾不得拨掉头上的雪花,皱眉道:“雪宫主,大事不好了。有不少弟子闹着要下山。”雪兰依微笑道:“这是好事啊。”田掌仪抬起头来一怔,问道:“属下可没听错?”

    雪兰依道:“你没听错。愿意留在山上的自是本派日后的根基,而愿意去的也别拦。你只消丑话说到前头,告诉她们,一旦离了玄女宫,日后遇无论生老病死,均与玄女宫再无半点瓜葛。”田掌仪点头称是。雪兰依又道:“她们要走,将每人所带的令牌、秘籍等物留下,其余物品查验无疑后,即刻放其下山。告诉她们下山之后,不可对外宣称玄女宫弟子。签字画押与查验册子一同入库。”

    原来海棠、芙蓉、梨花、水仙、腊梅五部中不少弟子担心师尊之罪祸及自己,故而请辞。这些人巴不得及早点离开,对于雪兰依提出的条款,她们想也未想便应承下来。

    兰花院内五名弟子在屋内交谈。水含烟道:“江师姊,宫主婆婆为什么要放弟子下山?还有咱们玄女宫如今势单力孤,一旦强敌来犯该如何是好。”江含月看着她们缓缓道:“诸位师妹,你们想想看。宫主婆婆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其余三个弟子不过十四五岁,自然猜不出。

    水含烟道:“宫主婆婆要大家团结?需要大家忠心?”江含月微笑道:“烟妹你说的不错。你想啊,与其让不忠心的人留在山上,那迟早是祸患,那么还不如放她们下山的好。只有大家伙对玄女宫的心是一样的,才能将人团结起来。”

    过了几日,山上再次议事。雪兰依已然坐在那张睡塌上,用白狐裘盖住双腿。她向众弟子望了一眼,微笑道:“今日大家来呢?我一不考教你们的武艺二不考教你们的文采。咱们单说如何复兴本门大业?你们畅所欲言,不必拘禁。”

    这三十来人中,大多年纪较幼,对于治理门派一事从未想过,又怎敢妄言,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唯有江含月成竹在胸,早就有所准备。她缓步走上前来,双手一拱道:“弟子倒是有几条想法要说。”雪兰依打量了她一眼,心中暗暗赞许:“这丫头举手投足间倒与我年轻时的风范有几分相似。”当即微笑道:“孩子,大胆说。这里没人会怪你。”

    江含月一身榴花闪缎夹袄,头戴香妃抹额,后脑螺髻上插着那只金钗格外夺目。她语音铿锵,缓缓道:“本门复兴大计,其一在人,其二还在人,其三还是人。”众女听她如此说辞,均是微笑。雪兰依双目闪动,笑道:“那你且说说这三个人。”

    江含月向众女面上望了一眼,伸出手指虚空一点,朗声道:“自古以来,雄图伟业都离不开人的,从达官显贵到寻常百姓,唯有这人丁兴旺,才能贵气临门。”雪兰依笑道:“咱们玄女宫如今也就剩这些人了,说到人丁兴旺自是无从谈起。”

    江含月伸出两根手指道:“宫主婆婆休急,且听弟子说完。第二个人字乃是人才。周无姜尚之计安得殷商江山?汉无萧何张良之谋,难成大业;玄女宫要复兴,自然需要人才。何谓人才?临川先生云‘惟其遇事而事治,画策而利害得,治国而国安利,此其所以异于人也。’我派要复兴,笼络人才,培养人才为第一要务。”

    她这番宏论在雪兰依看来不过是孩子之见,但众多孩子之中她能说出来,足见也是有些慧根的。雪兰依问道:“你方才说了三个人字的,这第三人是何意?”江含月道:“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即便本派有众多人才,大家不和,也是无济于事。而复兴本派大计,人和万万少不了的。”

    雪兰依心

    下大是感怀:“这孩子能有这份见解已然很了不起,看来凤英调教的不错。我这百年之后,唯有此子能传我衣钵。”当下她对田掌仪吩咐了几声,田掌仪道:“众弟子散。”江含月心中还有许多宏论当着宫主的面要讲,见田掌仪此时宣布散会,心中不免失望。待她刚走出大门,田掌仪走到她身旁,低声道:“晚些时候来见宫主吧。”

    江含月心中一暖,心道:“原来宫主婆婆知我苦心,我定要将胸中宏论说与她听。”到了申派时分,雪兰依在后山素女崖的亭中召见了她。雪兰依见她脸颊通红,显然冻得不轻,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她道:“来,孩子,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江含月接过白玉酒杯,轻轻一抿,是玫瑰露。她缓缓道:“多谢宫主给弟子赐酒。”雪兰依道:“含月,你可知道我为何在这素女峰见你?”江含月摇了摇头。雪兰依微笑道:“我打算将我的衣钵交托于你。”江含月吓了一跳,当即跪下道:“弟子才德识浅,又怎么肩负起大任呢?”

    雪兰依仰头大笑道:“今日是何人在殿上高谈阔论的,莫非你只逞口舌之利,却无这样的才能?”江含月抬起头,眼中精光闪动,大声道:“弟子说的出做的到。一日不行两日,两日不行三日。总之复兴我派大计在含月心中比任何事都重要?”

    雪兰依站起身来,拉着她起身道:“孩子,要复兴我派,首要的自然是宫主人选。婆婆我选你,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无论武功才略德行我还是要细细考教的。眼下我门中人才凋敝,诸多事宜还需从长计议。我来问你,倘若给你半年之期,你如何让本门人丁兴旺起来?”

    江含月缓缓道:“弟子愿下山走一遭,去各州各府找寻合适人选,引上上来。”雪兰依微笑道:“这样含月,就由我和你一同下山来完成此事。”江含月道:“有宫主婆婆陪我去,自然事半功倍。可是弟子担心,您老人家一旦离宫,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会上山滋扰,谋夺本派基业。”

    雪兰依点头道:“嗯,你考虑的极是,不过婆婆我早有安排。数月之前,天师府来人与我会晤过。出于公义,天师府会派弟子暗中照顾咱们。旁人不问,天师府这人与婆婆我也有些旧交,他的话我还是信的过。”

    江含月道:“还有一件事,弟子也要向婆婆问明?”雪兰依道:“你问吧?”江含月道:“弟子想问的是……是丁师叔她们真的谋反了吗?”雪兰依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冷哼一声道:“这件事大家伙都是亲眼瞧见的,难不成你还怀疑?”江含月脸色一变忙道:“弟子不敢。”雪兰依又饮了一杯,吐了口气道:“孩子,那件事已成为过去,你还是好好想想咱们玄女宫的将来吧。”

    亭外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兰依站起身背对着江含月,缓缓道:“他日你要做宫主,你如今就得明白一句话。若要立万世不拔之基业,这一世你注定要受许多煎熬。”江含月恭敬地道:“弟子领会。”

    雪兰依不在言语,走出亭外,伸手折下一枝梅花,缓步向远处走去。江含月口中念道:“立万世不拔之业,无论多苦我都会忍受。”

    却说萧云帆一行人下了终南山,来到蓝田境内。一路奔波劳苦,总算在日暮时分投宿在华胥镇上一家客栈内。他泡过热水澡,换洗了干净衣衫。而后下楼与店家要了半斤西凤酒,一碗素面,一盘花生米,半斤熟牛肉来吃。

    酒酣饭饱,倒头便睡。一觉起来,已日上三竿。心中想起要办的大事来,头一件便是完成师父遗愿,其次便要查清丐帮私贩人口一事。

    那遗骨对于他而言颇为重要,带在身旁恐有所闪失。得手次日,他便将遗骨托镖局送往浙江,寄存在一个朋友家中。按时日来推算,东西早已送到。

    丐帮之事,需暗中查访,若与玉修罗、萦儿一道,难免引人注目。思来想去只能单独行动。萧云帆打定主意,推门而出。他去集市上转了一圈,采办一些物品。

    萦儿一见萧云帆进屋,便奔到他面前。扬起小脸说道:“和尚叔叔说不许吵你,你昨晚喝了很多酒,要好生歇息。现在好了么?”

    萧云帆伸手将萦儿抱起,搂在怀中道:“多谢关心,好多了。”萦儿伸出小拇指刮在脸上道:“萧大叔可是个懒虫,没有萦儿起的早。”萧云帆道:“是啊,咱们的萦儿可是勤快的孩子。”

    玉修罗见萧云帆肩头背着一个包袱,疑惑道:“萧兄,你这是?”萧云帆将萦儿放下,打开包袱取出一个拨浪鼓和布老虎递给萦儿。萦儿得到这样的玩具,自然无比欣喜。

    萧云帆看着萦儿的笑脸,长叹一声道:“修罗兄,我今日来是和你与萦儿道别的!”萦儿本来十分高兴,一听萧云帆说要走,忙嘟起嘴道:“萧大叔,你要走么?”

    萧云帆点了点头,微笑道:“修罗兄,这是我替你和萦儿买的几件衣物,还有一些盘缠,权当是做朋友的一点心意吧。为免仇家寻衅,你与萦儿这一路上恐怕要改装而行……

    有道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手头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情非得已,咱们就此别过吧!”

    萦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抱着萧云帆的腿抽噎道:“萦儿……萦儿不让萧大叔走。”玉修罗摸着萦儿的头,说道:“好孩子,快松手吧。萧大叔只是有要紧事要办,又不是以后不会和咱们见面了。”

    萧云帆伸手抹掉萦儿脸上的泪说道:“我哮天犬最喜欢吃小孩的鼻子,哭的越凶咬下来味道越好吃。”说着又哼哼了两声。萦儿想起当日相见时他说出的话,泪眼朦胧道:“萧……萧大叔说自己是哮天犬,可是小狗的叫声是汪汪汪,只有猪才哼哼哼。”这一番童言飞入萧云帆耳中,饶是他铁打的人儿,也禁不住心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三人相聚时日虽短,但彼此情谊却长。萧云帆向他二人招了招手,而后拨转马头,向远方奔去。他原本想先回浙江,完成师父遗愿后,再行查访丐帮之事。

    然而当夜却错过了宿头,只得在一户农家落脚。翌日清晨,萧云帆见老妇在院中扫雪,忙接过大扫把道:“老人家,还是我来吧。”那老妇推辞了两句,自去厨房忙了。

    他扫完了雪,将扫把靠在墙边。双手搓了搓发红的耳朵,而后拢着袖子,四下张望。只见篱笆墙外一排光秃秃的柳树沿着河岸伸至远方,柳树以西有一座石拱桥。萧云帆道:“是该跟那婆婆打听一下,路该怎么走。”当下掀开破破烂烂的棉布帘,走进灶房。

    老妪拿起一把荫干的包谷皮送入炉膛,一拉风箱。炉膛内的火登时明亮起来,将她的满是皱纹的脸颊也照的红彤彤的。萧云帆站在一边道:“老人家,你好?敢问咱们这个村叫什么?要去四川走哪条道儿?”

    老妪道:“贵客不忙,吃了再走。”萧云帆拱手道:“多谢老人家心意。不如让后生来替你拉风箱吧?”那老妪摆了摆手道:“不成,你身上干净的很,是财东人家的娃,这些粗使活计还是老太婆做吧。”萧云帆骚了搔后脑,笑道:“老人家你见外了。怎么您这么大年纪了,就一个人住?”那老妪道:“媳妇和儿都在县上,我一个在乡下这种地方住惯了。到了他们那边反不美气。”

    原来这老妪姓崔,老伴前年死了。村里的田又产不了什么粮,官差抽税又狠,媳妇与儿子无奈,只得弃田去县里谋生。他二人给一些丝织商户做零工,反而手头多有盈余。隔三差五,看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