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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相柳,脸上挂满哀伤,眼中的雾气凝聚成雨,三千多年未见日月,仇恨早已化为苍白融入肤色,此刻的她,如同被人抛弃的小女孩,向父母祈求。
“我不要永生,我不想一个人!”
程伟伸出双手,想要替相柳擦去唇角的泪水,高高在上的巨目突然决堤,珠泪如瀑,爱心四溢的赤身男子,跌倒在水洼中,哎哟声不断。
“为什么要靠这么近!”相柳甩干眼泪,悲伤远去,牢骚、怨气瞬间淹没程伟,撇清之意分外明显,“是你自己冲上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伟从水坑里站起来,心虚一点一点的不断攀升,“眼泪有毒?”
“无毒!”相柳断然摇头,关切之情体贴入微,“有没有感觉哪里不正常?”
程伟有点不太敢确定的说道,“精神更好了!娘娘你没事吧?”
赤子之心,可嘉可奖,相柳扭扭捏捏,故作懵懂地问道,“上古时期,春天才是万物繁衍的季节,你知道吗?”
“知道!”程伟暗暗叫苦,你可千万别说,洗了泪浴会怀孕。
相柳的脸泛起阵阵娇红,天籁之音,细不可闻,“女娲娘娘觉得这样不利于人类繁衍,就把我的眼泪和江水混合在一起,……”
程伟当即卧倒,光着屁股在泪坑里翻滚,浑身上下布满淤泥,厚着脸皮问道,“娘娘还有眼泪吗?能不能再帮我冲下!”
九头身的泪水,本是求偶所用,由于族群单薄,相柳从出身那刻起,就没见过同类,此时恼羞成怒,张嘴猛吸,红唇聚成一线,鼓着腮帮用力吹向赤身男子,乒乓两下,程伟终于知道,洞顶有多高。
“娘娘刚才还以母亲自居,现在就开始不教而诛,没有一点为人父母的样子!”程伟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兀自嘴硬。
“不穿衣服乱跑,你还有理了?”相柳恨不得再吹两下,气势汹汹的说道,“你已知九头身泪水有催情功效,还敢肆无忌惮的沾染,定是心存恶念,若不稍加惩戒,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被你所误!”
“催情而已,又不是无中生有,无情自然不会受此影响!”程伟仍在地上四处摸爬滚打,灰尘洋洋洒洒之际,喋喋不休的抗辩,“我都三十出头了,还没结婚,娘娘身为祖先也有过错。”
“不至于吧,你上辈子那么丑都有……”相柳说了一半,忽然发觉被程伟带偏了,改口喝道,“你在地上刨什么!弄的到处都是灰!”
“娘娘不是说,大禹留了把剑这里吗?我想借来用用。”虽然嘴里说借,程伟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四处翻找,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
相柳频频皱眉,没好气的说道,“别找了,早被你借走了!”
“也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处处先机都被你占!”程伟唉声叹气的向相柳身后走去,想要一睹九鼎真容。
“你要干什么?别乱来!”相柳如影随行,紧紧贴在程伟身后,不停唠叨,生怕九鼎瞬间颠覆。
“此地联通阴阳、隔断天
地、冠绝五行是大禹亲口说的吧?”程伟再次请相柳证实,此地的特殊性。
相柳看着若隐若现的九鼎,不加思索的说道,“隔断天地、冠绝五行,我能肯定是真的,联通阴阳我不太懂。”
“这样我就放心了,联通阴阳大概是指在此地接壤冥地,请娘娘先闭上双眼,我为娘娘点一盏长明灯。”玄气渐渐在眼眶聚集,程伟怒喝一声,“光来!”
言出如法,万丈光芒突然绽放,洞内的漆黑一扫而尽,如同白昼。
相柳第五颈身后的圆鼎最为壮阔,四足双耳,高约八米,宽约二十米,鼎身纹有山川河流、奇禽异兽,上下边缘地带,纹有一圈大篆,用以镇鼎。
程伟绕鼎而行,玄目不停在鼎身扫视,丝丝乌气从睫帘溢出,涌入鼎内。
相柳轻轻一叹,仿佛已将三千多年的恩怨融入其中,幽幽说道,“这就是盛有禹血的豫鼎!”
程伟回头看向相柳,不负责任的猜测道,“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只是普普通通的青铜鼎,血迹已干,九鼎会不会有假?”
“什么?”相柳忽然发出阵阵冷笑,双目瞳孔越缩越小,锐如刀锋,严冬瞬间降临,冰寒彻骨,天籁之音变成丧钟,缓缓敲响,“我痛失八具头颅,守了三千多年的九鼎是假的?”
“真的!是真的!”程伟头皮发麻之际,毫无节操的改口,“娘!你醒醒,这鼎是真的,我不认识上面的字才胡说八道!”
噗呲一声,严冬散去,相柳恢复常态,唇边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四千年了,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娘,还如此的情真意切,再叫两声!”
程伟松了一口气,扯开话题,指了指豫鼎说道,“娘娘认识上面的字吗?”
相柳的失落显而易见,伤感满怀,“我为九州辛苦了千余个秋冬,仓颉造字后,从来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学文识字!”
“给我十天时间,我一定让字认识娘娘!”程伟好话说尽,只求相柳能彻底稳定下来,苦口婆心的劝道,“我先挪开娘娘身上的豫鼎,再说识字的事!”
相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失魂落魄的说道,“不要!鼎挪开了,以后我做什么!”
“有人以灭世为代价,妄图永生,亿万炎黄子孙,迫切需要娘娘护佑,这不就是女娲娘娘的遗愿吗?”凛然大义压向相柳,程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神道佛只修自身,眼前的上古妖兽,却一心牵挂尘世,一心谨守誓言。
羞怯不断在相柳脸上涌现,她低着头,忸怩不安的说道,“我只会挖掘河道,别的都不会。”
程伟以自身为例,恬不知耻的说道,“我也什么都不会,但我会吃会咬,一样横着走!”
相柳一脸骇然,断然说道,“我绝不吃人!”
“什么是人?活了三千年还算人?三皇五帝活了多久?女娲娘娘又活了多久?”程伟循循善诱,将他的人生理念,不断灌入涉世未深的相柳心中,“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们不走正途,从人间偷得长生,论罪当诛!”
相柳落寞一叹,“你是他,但也不是他,你没有他的正气,他没有你的果决!你更像禹,他更像舜!”
“舜禹、禹舜、舜禹、舜禹……”程伟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看着相柳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钟馗!你骗我!”
相柳突然觉得,程伟这孩子连娘都叫过了,应该哄着点,正准备安慰几句,便听他说道。
“同娘娘的约定,我想起来了,娘娘可为畜生道轮回之主!”
“你是猜的?”相柳震惊之余,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二十五年后,只有我能给娘娘承诺,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五百年前,娘娘遇见的只能是我!”程伟擦干泪水,化成一团玄气,涌向豫州鼎,“我要提前二十五年,完成对娘娘的承诺!”
相柳看着玄气笼罩的豫州鼎,依依不舍,就算是块石头压了三千年,也会血肉相连。
片刻之后,玄气化成人形,豫州鼎依然健在,豪情壮志转眼间飞灰湮灭,程伟再度绕鼎转圈,尴尬不已的说道,“九鼎应该是真的,外面的九鼎就不好说了!”
“外面还有九鼎?”相柳不在意程伟的失误,反而对人间的九鼎,生出了兴趣。
“人间九鼎历经夏商周三朝,在两千三百年前消失,至今不见踪影。”程伟暗地里叹息人不如兽,六十万斤重的九鼎也能消失,三千年第一悬案。
相柳看着豫州鼎,陷入沉思,过了五六分钟才说道,“应该都是真的,这里的应该是镇妖九鼎,我觉得九鼎会有三副,另外两副依然还在,和我一样,埋在终古不见日月之地!”
“人间九鼎还真不好说,一鼎就有六七万斤重,说不定是哪位天子诸侯没钱用,将它溶了!”程伟继续在豫州鼎外摸索,放弃钻研大篆,直接从花纹入手判断鼎的象征意义。
鼎身线条过于简单,什么都可以往上靠,又什么都不像,大部分都是不知所云,只有一片片的龙鳞清晰可见。
程伟跃上八米高的鼎耳,向鼎内看去,外圆内方,一目了然,深可见底,血渍早已干涸。内壁刻满大篆,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不知是想记录史实,还是单纯的留存文字。
“鼎内的禹血是什么时间干涸的?”半个小时过去,程伟勉强辨认出天地人三个字,只能再次请教相柳,试图从别处解开迷题。
“你能不能别在鼎上爬来爬去的,这可是九鼎,是炎黄子孙的根!”天籁之音响起,相柳幽幽说道,话里话外都令人心头发酸。
程伟干脆扶着鼎耳坐下,双腿不断在鼎内晃荡,朗声说道,“九鼎在,夏商周依然朝起朝灭。九鼎不在,汉唐依旧疆域万里,蛮夷伏拜。九鼎本身不过是废铜乱铁罢了,鼎内的文字和你,才是炎黄子孙的根。”
“三千多个秋冬,老娘守的只是废铜烂铁?”相柳脑羞成怒,一头撞向大放厥词的赤身男子。
程伟闷哼一声,跌入鼎内,触底之时,豫州鼎突绽万丈血光,威严肃杀之声,从鼎内冉冉升起,经久不绝。
“何方妖孽,敢犯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