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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苍天借命

作者:夜半鬼读书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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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糊弄儿子,儿子敷衍祖宗,一物降一物,简简单单的跪拜后,程正东拍了拍小程伟身上的泥巴,双手用力上举,熊孩子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谆谆教诲,在田间地头响起,时刻折磨着熊孩子的肉体和心灵。

    “老子现在的话你可得好好听,当初爷爷说给爸爸听的时候,手里拿的可是鞭子!”

    熊孩子不知所以然,只是听见鞭子两字,有点怕怕的感觉,裸露在外的小鸟差点尿了出来。

    程正东不知灭顶之灾与他擦肩而过,自顾自地说道,“老程家从明朝隆庆末年传到今天,四百年多年共传了十三代,代代单传,虽说子嗣单薄,却一直平平安安走到今天,是祖宗的福缘,也是祖宗的因果。”

    “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说,老程家在阴间有一个大靠山,大到能遮住天,老子是不信的,这么有能耐,老程家能过的这么惨?”

    “太过迷信的东西,老子自己都不信,就不说给你听了,反正也用不上,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也一定要相信,老程家爷不见孙!”

    “老子算是幸运的,破天荒有了一儿一女,看样子都能健康长大,说不定等你娶妻生子的时候,老程家就恢复正常了!”

    “四百年来,老程家没人能活到五十岁,一直都是父子相承,你妈怀你姐的时候,你爷爷走了。爸爸想你奶奶多活几年,打定主意不再要孩子,可你奶奶不愿意,等了三年不见你妈怀孕,就闹着要自杀。”

    “防得住第一年,防不住第二年,你奶奶终究还是住进了医院,爸爸再三保证你妈两年内一定给她添个孙子,你奶奶这才熄了寻死的念头。”

    “你姐姐五岁的时候,你妈怀了你,你奶奶也就走了!”程正东的眼泪没能忍住,终于掉了下来,哽咽道,“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十二岁之前若是能给程家添丁,程家的命老天爷就借不走了!”

    话音刚落,墓内的玄目欲破眶而出,如珠悬立,玄光似电,破尽世间虚妄,地面如梦似幻的影像随即破灭。

    “爷不见孙!”

    “十二岁前!”

    “程家添丁!”

    “老天借命!”

    “原来错的根源在我!”自沉黄土中的程伟泪如雨下,“方静兰怀孕了!我才是一切错误的源头!”

    “刘奎方!纳命来!”

    黄泥离地倒卷,撒向星空,程伟破土而出,如利剑般刺向苍穹,瞬间远去。

    程明康的墓碑前,多了一个木然呆立的男人,看着远去的程伟,喃喃自语,“这肯定不是我儿子!”

    浩然正气剑越过时空斩向红旗乡,巨形黑柱铺天盖地般罩向百里龙凤山,一声怒喝令山河色变,“给我出来!”

    一道黑光在红旗乡频频闪现,四处追寻刘奎方的气息,只得便笺一张,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人心惊不已,‘钟馗逼我这么做的!’

    程伟杀意尽泄,垂头丧气的返回阳城北郊收拾残局,他那比鬼还精的老子,还在祖坟前等着。

    程正东从来没想过,背靠墓碑也能让人如此安心,一边心潮澎拜之余,一边在心里嘀咕道,“我宁愿,靠山在上面遮住天,也不想他在下面大过天!”

    “嗯!”程伟怕吓着程正东,远远的打了声招呼。

    父子俩第一次正面交锋,程正东愣了片刻才道,“你到底是谁?”

    “您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程伟死猪不怕开水烫,鬼精鬼精的老爹既然能找到这,肯定是有什么猜测得到了证实。

    一个男人在不要脸的路上越走越远,他离无敌就越近。

    程正东愣了片刻才道,“你是我儿子?”

    “爸!”程伟没有半点迟疑,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程正东猛吞口水,有点不太敢应,沉吟了下道,“你是不是人?”

    “父母是人,我只能是人!”

    “哪个人能飞?”

    “每个人都能飞,不过需要载体。”

    “你的载体是什么?”

    “若我遵守规则,天地就是我的载体。”

    “规则?”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人人一生,不可永生,生老病死,时至即行。”

    “若是不遵守规则呢?”

    “天地即为枷锁。”

    程正东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老子明白了,你是来给老子送终的!”

    程伟轰然倒地,泪水肆无忌惮的向黄土宣泄,泣不成声,“爸!对不起!”

    “既然是我儿子,就多跪会吧,让老子回回魂。”程正东如释负重,脸上有喜有忧,自顾自地说道,“难怪这几天总想把事情一次做完!”

    夜空一片深蓝,星光璀璨,为大地撒上一层银辉,阵阵清风吹过,似一双温柔的手轻抚万物。

    时光流转,岁月回头,父子俩一站一跪,曾经遥不可及的两道身影渐渐重合。

    “起来吧!”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饱含人世间悲欢离合,程正东紧紧抱着程伟的双肩,语气无比坚定,“把衣服脱了!”

    程伟顿时愕然,眼泪都惊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

    “别磨蹭,老子的时间不多了!”程正东心如火燎,主动伸手帮忙,嘴里念叨着,“老子在家刚给你搓了一身泥,有什么可害羞的!”

    手电筒的灯光,不停在程伟身上扫射,腋窝和脚底板都没有放过。

    “真是老子的种!”良久,程正东发出一句心满意足的长叹,低沉微笑道,“快把衣服穿上,三十多的大男人,不要随便脱衣服!”

    程伟再无羞涩,一如儿时般大大方方的伸展肢体,心道,“只要你高兴,我愿意天天在街上裸奔。”

    六岁幼子一日成人,程正东仿佛已经预见了儿孙满堂的那一天,笑了笑道,“背你老子回家,应该没问题吧?”

    月光下,一道长长的背影,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父子间的对话温暖和煦,却又让人心碎。

    “今年多大了?”

    “三十一。”

    “结婚几年了”

    “还没结婚。”

    老子一把拧住儿子耳朵,怒道,“为什么?想要程家绝后?”

    程伟报以沉默,潜意识里,怕母亲离开,恐怕才是至今未婚的原因。

    “不对!”程正东忽然醒悟过来,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老程家虽然福薄,但是命硬,孙子没怀上之前,爷爷绝不会死!”

    程伟的脸色比夜色还黑,言语中满是愧疚和悔恨,“今天早上我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

    “原来是你这小王八蛋,提前送你老子去死!”拳头狠狠的擂在程伟头上,程正东连忙追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犹豫片刻,程伟还是如实答道,“……不知道。”

    “你这不孝子,老子这就回家揍死你!”程正东勃然大怒,劈头盖脸的向程伟打去,“你今都三十一了,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老子死得何其不值?”

    程伟不喊不叫,未闪未躲,硬挨数十巴掌后,才慢慢解释道,“我从2015年9月28日回到1991年,以前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也是回来后才想通的。”

    “2015年?”程正东替程伟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你妈和你姐好吗?”

    “都挺好!姐是2013年结的婚,妈正帮她带儿子。”说起健在的家人,程伟的声音渐渐高昂。

    程正东满心欣慰的同时,太多疑惑未解,斟酌着说道,“你姐命好,这四百年来,程家从来没有女孩子能活过十二岁,她三十三岁还生了个儿子,难道老程家否极泰来?”

    程伟沉默了几秒道,“我不止回来这一次,姐可能出过事,具体是什么变故,现在还没想起来。”

    “不管什么变故,哪怕老子不要命,能换她们母女平安也值得!”儿女俱已开枝散叶,程正东心情大好,语气轻快地开口问道,“老子什么时间走?”

    程伟再次坠入深渊,嗓音不自觉变得低沉,“大后天。”

    “跑快点!教训你这么大的儿子,老子始终有点心虚,还是家里那娘仨更让人心安!”程正东敞开心扉在程伟头上扇来扇去,仿佛在快马加鞭。

    一路疾行,父子俩一问一答,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不停地从程正东嘴里问了出来,两人回到公安局家属院时,程伟健步仍然如飞,心已麻木不仁。

    “你走吧,别吓着她们娘仨!”程正东到家后便翻脸不认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程家在地府有个能一手遮天的靠山,说的是你吧?”

    程伟浑身别扭,突然觉得手脚长错了地方,硬着头皮苦笑道,“可能是我!”

    “老子不怕死,但有一个要求,在地下等你妈一百年,这一百年必须让老子过过当皇帝的瘾!”程正东扬长而去,仿佛已成九五之尊,金口玉言留在了原地,“要是做不到,老子明晚就在你屁股上纹两只乌龟!”

    程伟目送不可一世的背影离去,泪水有如雨落!

    这就是父亲!双肩扛起天地,再苦再累一力承担,留给家人的,只有欢笑和安宁。

    十来分钟后,程正东洪亮的声音从家里传了出来,“素芬,快来给我搓背!”

    “孩子都睡着了,大半夜的,你就不能小声点?”陈素芬小声叱道。

    “现在打雷都叫不醒她们,快点!我等不及了!”程正东毫无羞耻的鬼叫着。

    陈素芬顺手抄起擀面杖走向浴室,俏颜微愠,没好气的斥道,“多大年纪了?还这样恬不知耻,也不怕别人笑话!”

    “哪个龟儿子敢偷听墙角,老子连夜把他铐在电线杆上!”爽朗的声音在大院回荡,星星悄悄的躲在了月亮身后,乌云去而复返。

    “这是在说我啊!”程伟的身影一闪即灭,遁入虚空,迈向冥地亿万里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