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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寻抱着方向盘,一动也不动的看着白泽,“如果我死了,我爸能活吗?”
“绝对不能!除非方静兰从来没有怀孕过。”白泽呲牙低吼,“别胡思乱想,你明年就有弟弟了。”
“你说什么?我妈怀孕了?”方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直接蹦了起来,“砰”的一声撞上车顶。
“是程伟的,你急什么!”白泽捂住双眼不忍直视,“笨得让人伤心。”
“我妈今年四十六,我能不急吗?”方寻怒道,“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你还嫌我笨?”
“那是你家,不是你的,你弟弟出生后,你这当姐姐的也该出嫁了。”白泽郑重其事地说,“开车!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你弟弟绝不会重蹈覆辙!”
“想让我听话就直说。”方寻瘪了瘪嘴,卡罗拉缓慢前行。
白泽趴在座位上,碎碎念:
“行车记录仪往我这边来一点,手机摄像头打开,放在右下角。”
“以后换辆车,别和程红开一样的,我看着头晕。”
“前方100米,有个轮滑男孩会从右边突然冲出来。”
“别离那辆车太近,它会突然刹车。”
“两分钟后,一对夫妇会在路边争吵厮打。”
“十字路口左转,前面的车牌号尾数是三个7。”
“速度快一点,就是这个红绿灯,马上会有辆单车从后边追上来,他会故意在车前跌倒,对,就是这样,就是现在,加速!轧过去!”
一道人影带着单车扑倒在车轮前,方寻猛踩刹车,白泽拍爪长叹,“朽木不可雕也!”
“我做不到!”方寻怒气冲冲的打开车门,上前两步,冲着‘哎呦’不断的男子吼道,“为什么在红绿灯前面碰瓷的?找个没监控的地方都不会?”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二十左右的男子皱眉抬头,瞳孔一片浅蓝,皮肤异常白皙,结结巴巴地说,“小姐……你……踩着我手了!”
“别乱来!我的车虽然不好,但有三个摄像头,走哪你都没理。”方寻收回左脚,得理不饶人,“如果不报警,你就快点走,别指望我扶你,年纪轻轻又这么帅,完全可去KTV当少爷。”
“不好意思啊,我是泰国华人,不太习惯靠右行驶。”男子一瘸一拐的扶起单车,看了看卡罗拉前脸,苦笑道,“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修车钱我稍后转给你。”
卡罗拉身后汽笛声不断,方寻像是赶苍蝇般挥了挥手,不胜其烦地说,“你省省吧,当我支援第三世界人民发展了。”
年轻的异国男子呆滞在原地,目送红色的卡罗拉远去。
“这样就走了,太没责任心。”一年轻的少妇打抱不平道,“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男子刚想要婉拒,脑海里便响起一声冷笑,“手留下,滚回泰国,手带走,永坠畜生道,你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做决定。”
他临时改口道,“谢谢你,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需要去医院,能不能帮我找个地方洗洗?”
少妇喜出望外,挺了挺胸脯说,“去我家吧,几分钟的距离,有酒精还有凝胶,不会留疤的。”
十五分钟后,某高层住宅内,借用卫生间的异国男子,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少妇久喊无人应答,心惊肉跳的拿了钥匙打开房门,一声尖叫响彻云霄,马桶内全是血水,两只白净的手捏成莲花印状,平躺在塑料盆里,一小叠百元钞票的最上方,写有一行英文字母,“I’m sorry”
红色的卡罗拉漫步在万家灯火中,车内的气氛已没有出门时那般欢快。
“回去吧,龙凤山的雪已经停了。”白泽冷冰冰的说。
“我没做错!”方寻固执已见,“从记事起,我妈就教我尊重生命,学校也是这样教的,踏入社会后,领导也是这样教的,他没有危及到我的人身安全,我没资格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白泽埋头不语,仿佛已陷入沉睡,任由少女发泄心中愤慨。
雪,来得突然,去得迅捷,转眼间,龙凤山就已恢复中秋之夜应有的氛围,圆月高悬,美满祥和,只有驮着皑皑白雪的树木花草,仍在不停诉说千年难遇的天象奇观。
“姐姐为什么不理我?”李冬冬抱着程圣君不停流泪,“是不是因为我抢了她男朋友?”
“阿嚏!”开车的魏前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胡思乱想,程伟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男人噤若寒蝉,萧晓月这才扭过头劝道,“别想太多,如果雯雯真的回来了,就一定会在梦里等你。”
路南南心酸不已,强撑笑脸劝道,“当年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大美女,雯雯也想漂漂亮亮的见你,给她一点时间慢慢适应。”
“我没看见姐姐,但我知道她没有回头。”李冬冬泪如雨下,“我明明叫她了,还叫得那么大声,她只是笑了一声。”
“雯雯肯定看见圣君了,说不定以为是冬冬生的。”魏前进大着胆子发表看法。
“停车!”萧晓月吼道,“滚下去!”
“妈妈别哭,我知道为什么。”程圣君咬着李冬冬耳朵说,“雯雯怕吓着妈妈,程伟带着她去塑形,顺道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熊孩子唯恐天下不乱,又加上一句,“说不定,回来的时候,你就变成小妈妈了。”
怒涛卷飞雪,云雾逐秋月。
黑莲法台逆江北上,阴阳天堑成坦途,阔别多年的恋人临水相拥。
李雯雯依偎在程伟怀里,细语呢喃,“爸爸妈妈这些年为我伤透了心,我应该先去看看他们。”
“给爸妈一点时间去准备,不要让惊喜变成了惊吓,猝不及防的见到你,对他们的身体来说,不是好事。”程伟有点伤感的说。
“你叫爸妈他们能应?”李雯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今天第一次叫,你妈没说要撕烂我的嘴,算是默认了吧。”
“你叫的不是我妈妈,是冬冬的妈妈。”
“估计你妈当时也这样想,冬冬回家后,她就不会这样想了。”
“冬冬有点小了,还没方寻大,你别欺负她。”
“我舍不得,你不见了以后,我在龙凤山呆了两年,每逢周末的时候,咱爸总会把冬冬送过来陪我。我背着她满山遍野的找啊找,她每天都会问一句‘今天能找到吗?’,我总是回答说‘肯定能’,她又问‘找到了就去夏汭读书吗?’,我总会告诉她‘先结婚再读书’,有一天我摔了一跤,她哭着说‘等我长大了就嫁给哥’,这样的女孩子,我怎么会舍得她难过呢?”
“呜呜……为什么不去读书?”
“心里全是你,怎么读的进去?人啊,总是在失去以后,才知道什么最重要,我明白的太晚了。”
“那是因为我死了,换成南南和晓月你也会这样。”
“不会!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冬冬说要买送套西装给我,还说她十二年的压岁钱全是百元大钞,砸破储蓄罐后她就哭了,大部分都是某人写的借条……”
“呜呜……我要咬死你,全都怪你,春游的钱都被小红姐没收了,我才偷冬冬的压岁钱,我今天都不敢回头看她。”
“那是你的嫁妆,十八年前我就收下你的嫁妆,今天我娶你!”
“江河为衣!山川为冠!乾坤为证!湮灭为终!”
言出如法,天地随之律动,山川河流吐出亿万神形,鸟语花香织就似锦年华,凤冠霞帔天成,七彩嫁衣地造。
男子头戴长翅帽,身穿朱紫长袍,脚蹬白底黑靴,少女一身霞光,凤冠覆青丝,珠帘遮面,肩披九尾凤衣,足踩金鞋。
没有山盟海誓,程伟心满意足的笑着,“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不论生死。”
“再把我弄丢了,我可是会咬人的。”李雯雯掀起珠帘,吻在男人唇间。
“带你去蜜月旅行。”
“去哪?”
“真武山!”
“那把雪停了吧。”
“不行,说好了要一起白头。”
真武山方圆八百里,中秋时节,秋高气爽,星月争辉,夜空一片湛蓝。
正值国庆长假,古道旁的农家乐,家家爆满,游人成群结队坐在月光下,或是俩俩相拥说着情话,或是三五成群谈笑风声,还有妄图挑战自我的人,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忽然有人惊呼,“下雪了!”
游人纷纷涌出屋外,像个孩子似的仰望天空,张嘴接住一片又一片雪花,陷入狂欢之中。
有人对鹅毛大雪啧啧称奇,有人感叹来得值,有人惋惜没能在金顶附近搭个帐篷,还有人和老板开着玩笑,雪下得晚了点,临时加价恐怕会惹起众怒。
热恋中的男女带着爱情,坐在石阶上等待白头,中老年围坐在廊下的长桌前,轻酌浅醉,说些家长里短,说些青春年少。
太平盛世,不外如是。
兴奋劲过去,疲劳重新涌上眉间心头,男女老少互道晚安时,群山之中忽然响起一阵阵歌声,似从山脚下传来,硬是将缠绵悱恻唱成了慷慨激昂。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要不是每天的交通,烦扰着我所有的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要不是你问我,要不是你劝我,要不是适当的时候,你让我心动。”
歌声渐趋响亮,一束光照耀着一道身影,携风雪前行,台阶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霓虹在山凹处聚集,男人收住歌声,吼道,“晚上好!国庆快乐!”
人群中发出阵阵哄笑,有人抱怨男人扰人清梦,有人颇为期待的望向来路,想看看是谁、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惹众怒。
蜿蜒曲折的台阶两边,每隔十余米就有一盏地灯照耀旅途,男人的身影隐约可见,一步一个脚印的负重前行。
“啊!”
“吖!”
“我靠!”
老中青三代,用不同的口语表达心中的惊讶。
“有点渗人啊!”某夫。
“放屁,你个王八蛋背不动就算了,还诋毁别人。”某妻心生不平,“老娘不求你背我上山,就是下山,你也做不到!”
美满喜庆,渐行渐近,一男一女,一行一负,古风古韵,由下至上,犹如从画中走来。
男人身穿朱红色中式结婚礼服,长翅帽倒挂在胸前,白底黑靴,少女凤冠霞帔,螓首前垂,珠帘遮面,七彩嫁衣熠熠生辉,九根长长的凤翎垂行于台阶之上,似十里红妆在地,随着风雪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