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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有轮回,日升接月落,循环之道不可易。万物同声同气,心系自然,与永生势不两立。
程伟咧嘴一笑,满脸狰狞。
“天地纲纪群伦!”
泰山以东,东海深处,忽起惊涛骇浪,高百丈,层层叠叠,拍碎漫天红霞,刚刚跃出海平面的旭日,陷入深深的潮起潮落之中。
“万物自肃涤清!”
宅檐茅下燕飞,山野密林雀动,江河湖泊鹳起,百鸟离巢,振翅向东,一面羽形屏障隔断天地,纵使日出亦无光。
“人世务从严洁!”
一阵清风吹过,黄河、沂河、沭河、泗河瞬间沸腾,鱼虾雀跃欢呼,雾气腾空,缓缓盖住齐鲁大地,清洗着世间尘埃。
“诸法伏退绝灭!”
程伟拖着残躯断臂,遥指东海,言出如法,“滚下去!”
旭日未能应声而落,却也不再东升。
顷刻之间,程伟再受两记重创,横坠百丈,山河社稷图失去仅有的水墨色,变得混沌不清,胸腹洞开,肠穿肚烂,他强忍巨疼直奔蒿里山,心头只剩一丝清明,“若她还在,该出剑了!”
两道执念自东西冉冉升起,拦住元始天尊和燃灯古佛的去路,无形无体,空有衣冠,正是郭威位于东京、澶州两处衣冠冢内的衣冠。
始皇着平天冠、衮龙服,朝西呵斥,“当斩!”
万物伏拜!
汉武着通天冠、绛纱袍,向东怒吼,“当斩!”
气吞万里!
两声当斩之后,两具衣冠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们已为人间尽了最后一心力,再无遗憾。
泰山神动,时光黑洞腾空,天地瞬间相连。
元始天尊、燃灯古佛应声坠地,数十位菩萨、胁侍、罗汉顷刻之间化为血雨洒落。
“非人一律杀光!”程伟倒在蒿里山森罗殿前,处处可见白骨,他再次喝退丫丫、嬴荡等人,心下焦急万分,‘旭日东升在即,此时不尽全功,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二十万阴兵如潮水般涌向元始天尊、燃灯古佛,万应塔不断祭出浩然正气剑当头斩下,嬴荡、绝仙剑均已半身染血,战意却无比高昂,经此一役,何愁神异不拜?
神道佛三界死伤惨重,十剩一、二,元始天尊分身乏术,理直气壮的喝道,“汝等既然已至人间,为何不去拜见天子?”
幸存神异如逢大赦,再无丁点斗志,争先恐后的逃向奉高城,口口声声高呼陛下,万岁两个字却咽了回去,今夜永生湮灭无数,称万岁不吉。
赵恒闻弦知雅意,偃旗息鼓,神异三拜俱全,方可经由城隍庙返回冥地。
神异在退,阴兵撤的更快,万应塔座落在蒿里山下,距离围剿燃灯古佛的战场仅一步之遥。
众人心里都很明白,不是元始天尊突发善心,而是不想承担屠戮己方的恶名,神异撤离的差不多,就是双方定生死的时刻。
柴荣主动退出战场,全力疏导阴兵进入万应塔。
丫丫抱着半死不活的程伟回到浩然正气楼,又眼泪婆娑的端着小红盆喂佛血,即便是这样,伤势稍有好转,立刻恢复原样。
程伟只能强撑着安慰
丫丫,应该是中了燃灯的返古神通,燃灯若在,伤口永如新创。
战场如炙如烤,恍若修罗地狱,毕竟有千余僧人是血肉之躯,此刻再无一人幸存。
元始天尊能忍到神异尽撤,燃灯古佛却忍不了,“贫僧先擒玄始,请道兄布阵!”
元始天尊始终有些不安,道行天尊那个不孝子竟然提醒敌方、诛仙四剑齐聚,程伟等人却一点也不在意,似是有恃无恐。他本想说再等等,可燃灯古佛那副‘你要敢说不咱两就开干’的模样,又不容他拒绝。看在佛门死伤惨重的份上,他还是妥协了,“法师一切小心!”
燃灯古佛点点头,再度挥手自残,青灯完全没入颅内,只剩一捻灯芯熊熊燃烧。不能飞天遁地,那就顶天立地,百丈法身显圣人间,一双佛掌排山倒海般拍向万应塔,明明满脸狰狞,偏偏口口声声“我佛慈悲!”
掌未至,风先来,空间凝滞,时光倒流,万应塔本已移至数十丈外,又于瞬间返回原地。
燃灯古佛尽掌先机,在他眼里,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所有的应变都是无用功。
程伟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却又无计可施。万应塔本可以先行离开,但丫丫和他都放不下秦军和孤魂野鬼,只能逐步收拢。他也不敢再以玄气成龙,心头只剩一丝清明,道祖鸿钧留下来的一双赤目,随时都可能反客为主。还是得靠实力说话,还是得硬顶。
他只能以半边人身、半边鬼形,拖着残肢断腿迎向佛掌,万应塔借此脱离了青灯神通范围。
佛不像佛,头顶点灯。
人不像人,半阴半阳。
一时间,幸存神异都希望两人能同归于尽,包括元始天尊。
佛与人的正面碰撞,一招即分生死。
就在这时,绝仙剑奋不顾身的挡在两人之间,以半边身子溃烂作为代价,一剑贯穿燃灯古佛残掌。舍生忘死,不是因为她有多在乎程伟,而是因为元始天尊祭出了一柄利剑,凌空悬立于泰山正东。
剑名诛仙!
诛、陷、戮、绝正是诛仙剑阵的起手之势。在她剑刺燃灯古佛的瞬间,陷仙剑就已挂在了泰山正南方。
她不是怕诛仙剑,而是担心重蹈蓐收和释迦牟尼的覆辙。
两个不同时段的太上老君,只是视线隔空碰撞,便将神佛两界至尊卷入时光乱流,至今生死不知。就算活着,没有百年静养,休想出来见人。
所以,她宁可替程伟硬挨两掌,也要躲进时光通道,这是讨论过数十次的反败为胜良策,只要程伟收了未曾化形的绝仙剑,诛仙剑阵可诛神佛!
于是,万应塔压向诛仙剑,东岳大帝直取陷仙剑,程伟则不顾一切的冲向元始天尊,驰援嬴荡。
元始天尊虽然心有疑虑,此时却如离箭在弦,不得不发。他先后祭出戮仙剑、绝仙剑,怒喝一声“起”,诛仙剑阵已成,阴风阵阵,冰寒刺骨,方圆百里,突降大雪。
此时此刻,第一缕阳光掠过金顶,时光黑洞悄然消逝,泰山依旧雄伟,又多出几许洁白。
商周封神之战已经过去两千年,诛、陷、戮、绝四剑早已生出了神智,这才有绝仙剑后世、力刺程伟一事的发生。
三十六天教众一直把他们当元始天尊的亲传弟子来伺候。
作为持有者,广成子、赤精Z、玉鼎真人、道行天尊更是拿四剑当亲儿子待。
如若不然,绝仙剑怎会三番两次善待道行天尊?
阵有四门,玄妙诡变。
正东为离宫,由诛仙剑镇守。
正南为兑宫,由戮仙剑镇守。
正西为坎地,由陷仙剑镇守。
正北为震方,由绝仙剑镇守。
据四面,困八方,可攻可守,可进可退。
程伟自陷于诛仙剑阵,打了燃灯古佛一个措手不及,谁也不愿意身临险境,哪怕是友非敌!
当世弥勒若是在此,绝不会任由元始天尊布阵。惟有他,感受到绝仙剑身具诛仙剑阵气息。可他心伤于世,选择远走。
燃灯古佛略一迟疑,程伟就改了方向,弃元始天尊、直奔正北震方位,这一刻竟有回光返照之势,去如流星。
尚未化形的绝仙剑忽然一阵心悸,并非胆怯,而是感受到一种似有若无的亲近,很像道行天尊给她的那种感觉,更加平和,更加无间,简简单单的一剑,怎么也挥不出去。
“绝仙剑!”元始天尊一边疾追,一边吼道,“速速诛魔!”
剑还是挥出去了,不止是软弱无力,还打偏了!
“燃灯!拦住他!”电光火石之间,元始天尊想到了光头少女的孤傲绝决,灵光一闪,醍醐灌顶,那少女不是怕了诛仙剑阵,而是怕遇见另外一个自己,她是绝仙剑!音有差别,剑意不错。
燃灯古佛也已醒悟过来,毫不犹豫的掠入诛仙剑阵北门,顶上青灯神光大盛,时光又一次倒退至瞬息之前,佛掌轰然落地,惨叫声起,似已尘埃落定。
程伟再遭重创,又失半边人身,只剩一头一臂,仍然锲而不舍的奋勇向前,绝仙剑的反应,给了他莫大信心,“别动!我助你化形!”
谜底揭蛊,元始天尊掉头冲向正东离宫位,他要首先确保诛仙剑阵不会反戈一击。
个中关窍,身处诛仙剑阵的人都明白,嬴荡紧紧缀着元始天尊不放,同样喊了声句,“拦住他!”
两团五行雷光自天而降,雷帝、雷女携手冲向元始天尊,一脸决绝。
十息转瞬即逝,程伟距离绝仙剑只有一步之遥。
燃灯古佛又是一掌劈来,青灯猛地一闪,欲使时光再次倒流。
“定”声,异军突起,两者僵持不下之际,绝仙剑忽然朝青灯斩去,燃灯古佛微微侧头,程伟借此间隙握剑,一进一出,少女和剑已擦肩而过。
燃灯古佛轻轻一叹,重重的拍在程伟头顶,一提一纵迈出诛仙剑阵,直冲天际,示威于三界两地。
“帝君多情,方有此劫。宁死不化血海,值得吗?”
无人应答,时光依旧倒流,天空忽然出现一条五彩斑斓的时光长河。
“一路走好!”燃灯古佛小心翼翼地把半张人脸放入时光长河。
“爸爸!”
丫丫一声啼哭,惊醒了时光,惊醒了沉睡于蒿里山深处的剑气,也唤醒了半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