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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正文+赵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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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溃神散既然是真的,那么安琢言说的话就必然有一点真话。

    赵庭云也挺茫然的,一方面是他现在无法搞懂这么多弯弯道道,一方面又觉得溃神散这东西太神奇了……自己真是因为溃神散所以傻了的吗?

    她问赵庭云,赵庭云自己却也不知道,只是表示相信二哥。

    大不了,直接问问二哥就行。

    柳尘鸢却觉得直接问肯定不行……

    于是,她想了个不算法子的法子。

    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赵书贤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要带她出宫一趟,且路途颇为遥远,要经过君山。

    这是个好机会。

    柳尘鸢隐瞒的本事并不高,赵书贤一望便晓得她有心思,却也没有点破,等到她生辰那日清早便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带着去了君山,赵庭云自然也跟着了。

    一路顺遂,到了君山顶上,却不知从何蹦出了几个刺客,按说他们这一次行踪极其隐秘,是断不会有刺客的。

    毫无疑问,刺客是赵庭云带来的。

    主意是柳尘鸢想的。

    赵庭云虽然呆傻,身边却还是有几个武艺不错的可靠之人,让他们装成此刻跟在后头,这一回赵书贤并没有带太多侍卫和暗卫,所以这几个刺客必然可以去全身而退,当然,说是刺客,实际上根本不用伤人。

    只要那几个刺客随便挟持赵庭云或者柳尘鸢——挟持赵书贤风险太大——然后逼问赵书贤是否记得前世之事。

    这事问起来古怪,但好在要求是赵庭云去提的,那几个人也只觉得赵庭云约莫是脑子有问题所以要和赵书贤玩闹一番,便也照做了。

    眼下那几个刺客便手脚麻利地挟持了柳尘鸢,看着周围手忙脚乱的侍卫和沈着脸的赵书贤,道:“皇……赵书贤!我们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还记得上一世你杀了我们一家二十一口人?!”

    赵书贤微微一顿,忽又露出了个嘲讽的笑脸:“你们是谁?”

    他的目光扫过赵庭云和柳尘鸢,眸中看不出一点笑意。

    柳尘鸢有些心虚地垂下头,赵庭云按照柳尘鸢的吩咐,随便反抗了一下又站稳不动了。

    拉着柳尘鸢的那人显然有点紧张,手都在微微颤抖,柳尘鸢的脖子还被他的刀刃抵着,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也不由得跟着害怕起来。

    赵书贤忽然朝着柳尘鸢这儿走了两步,一边道:“很多事情,如果想知道,完全可以直接问我……”

    他知道了?!

    柳尘鸢愣了愣,她身后的那人却不自觉地拉着柳尘鸢又退了几步。

    别退了……柳尘鸢皱了皱眉头,心里十分不安。

    再后面就是悬崖了啊!

    赵庭云的人也实在是太会挑地点了,前面明明有平缓一些的路……

    忽然,身后那人似乎踩着了什么,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往后栽去,柳尘鸢也被带着往下坠落!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拉住了柳尘鸢,狠狠将她往上一带,然而显然这站着的地方已经崩塌,柳尘鸢被人重新推上去后,就看见赵庭云惊呼一声,伸手要去拉她后头落下去那人。

    然而,已经晚了。

    柳尘鸢茫然地回首,只看过一缕飘过的衣角。

    是赵书贤。

    于此同时,山的另一边,一个娇小的身影踏步而来:“小姐!我来了!”

    【赵书贤番外】

    老三喜欢打仗,也羡慕我有贤家军,我很清楚这件事,可打仗并不好玩,老三即便武功超然,也未必能在战场中进退自如,何况他性格直来直去,在尔虞我诈的沙场上,只怕难以活命。

    何况父皇已老,大哥早夭,赵国国事,总得有人打理。

    房子曾晓得我逼老三回帝都时调笑道:“三皇子虽然武功高,但不太适合打仗,性子太直,又不听别人说话。还是老大你比较厉害。”

    这话我当时听了一笑置之,谁能想到换了一世,房子曾看着我,咬牙切齿:“赵将军带兵天赋极高,若不是你派来的那个什么姚墙当内奸,将军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你分明是嫉妒!你是皇上又如何,老子不怕你!老子永远不服你,老子永远只服赵庭云!”

    我看了他很久,最后抽了他一顿,带着他们把姜蕴和上官烟雨那个男人婆打进留荣道。

    房子曾态度变了些,却依然只是说:“若是赵庭云在,肯定把他们直接都给碾死。”

    这小子还是这么喜欢放屁。

    我赏了他三百军棍。

    房子曾一声没吭,我看了眼他一脸倔强,又觉得有点没意思。

    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活着的机会,我却似乎并没有挽回什么。

    上一世,我领兵作战,老三留在宫里,可到底是我错了,老三不适合带兵,更不适合参政,被那几个老头子耍的团团转,最后还被大皇子给害死了。

    上一世,姚墙对我忠心耿耿,人也机灵,这一世,我特意派他和吴略之一起来帮老三,果然打出了比我当年还威风的云十二军,然而姚墙居然叛变了,还是为了个女人。这女人,上一世我发现了,直接让姚墙娶了她,还让他们春风一夜,让那女人乖乖等着——当时连我都不晓得这女人是闽国的奸细,居然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哪知道换到老三这里,他就傻了吧唧,说什么行军打仗怎么能娶妻,硬是当个拆鸳鸯的大棒。

    姚墙居然也真做得出来。

    痴情种子啊。

    说回来,姜蕴真是够下作的,什么事都喜欢推女人出来。

    第一世,我十五岁那年,父亲想要我娶安琢言,我以在外征战为由拒绝了,又三年,我十八,去了趟闽国。

    我迷了路,在闽国后花园看见了柳尘鸢。

    她实在是很漂亮,至少我很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亭子里弹琴,身边是袅袅香烟。

    那首《春晓吟》,她当时还弹的不是太好,断断续续的,偶尔忘记谱子了,她会生气的停下来,甚至还会跺脚。

    我十四岁就开始打仗,打了四年,第一次看见这种对着一架琴都能一脸娇嗔的小女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倒也不是觉得恶心。

    她弹累了,终于发现了亭子外柳树旁的我,露出一副备受惊吓的样子,颤巍巍地用手指着我说:“你是谁?”

    好像我下一刻就要上去轻薄她似的。

    我颔首,有礼地道:“在下赵书贤,乃赵国二皇子,迷路至此,打扰姑娘雅兴,抱歉。”

    要文绉绉,我也并不是不可以,这应该也能算文武双全吧?

    结果她不高兴地说了句“问兰你给他指个路”就自己拎着裙子跑了,那叫问兰的小丫鬟匆匆忙忙给我指了个方向,也追着她“小姐”“小姐”的跑了,我却不由自主循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就见她掉了一朵头花。

    是朵淡粉色的牡丹,做的很逼真,还带着点她身上的香气。

    我思考了一会儿,把那头花塞进袖子里,去见姜蕴的时候,问起这个女子,姜蕴听我说了个泪痣,就笑着说“那是尘鸢。”

    他简略地说了柳尘鸢的身世,我才晓得柳尘鸢是柳恒之女,柳恒也是个传奇了,替闽国打下半壁江山,结果居然只留下个这样娇滴滴的女儿,真是奇妙。

    到后来,赵国与闽过那一点点薄弱的结盟彻底碎了,我对打闽国不晓得为什么也十分热衷,直至攻下白竹关,一路顺利,后头却受了点小伤,将士们也有些乏了,父皇的意思是,再往下打,新得的疆土也不牢固,举国出征,帝都空虚,不如先到此为止。

    我受了伤,也有点累,父皇让我对闽国提个要求。

    我没怎么想,便提出要娶柳尘鸢。

    本以为姜蕴会迟疑,会反击,然而闽国却把柳尘鸢戏的白白净净送来了赵国。

    我成亲那日,将军府外十里红妆铺地,柳尘鸢的聘礼是禹州以南的所有被攻下的闽国疆土,这算是倾国一嫁了,她应是风光的。

    然而我掀开她的盖头,却看见一张哭花了的脸。

    “……”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问她记不记得我。

    柳尘鸢一边哭,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是镇远将军,是赵书贤……可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是了,四年前那一面太过平淡,她大约早忘记了。

    我伸手要解她衣带,她哭的几乎昏过去,一边躲着我,最后我说了句“别哭了”就离开去了另一间房休息,之后几日都是如此。

    我不喜欢看她哭哭啼啼的,也就懒得勉强她,她大约发现我不碰她,倒也慢慢不怎么怕我了,只是晚上还是不敢和我同房。

    她像个兔子一样,又喜欢东看看西瞧瞧,胆子又小,有一回她问我,为什么要娶她。

    我说,因为漂亮吧。

    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

    结果她沈着脸就走了,三天没跟我说话,我去问她发什么疯,她居然拿茶杯丢我,说我肤浅,不懂她的内在。

    四年前我只见过她一面,除了好看,我还能看出什么?

    何况她嫁过来我们相处了一个月,我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内在。

    每天就知道吃吃东西,发发呆,弹琴。

    弹琴,我喜欢让她弹《春晓吟》,我觉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弹的,是定情曲,她总一脸犹豫的弹。

    到第二世我才晓得,这首歌其实应该算是她和姜蕴的定情曲。

    养花,还想养朵叫“柳尘鸢”的花,想养出深红夹在浅粉里的模样。结果普通的牡丹也都被她养死了。

    养鱼,鱼也都死了。

    将军府上的东西,真经不起她这样折腾,我说她,她就哭,她一哭,问兰就跟着哭,两个人哭声可以掀翻将军府。最后姚墙还劝我,如果真不喜欢柳尘鸢,就把她休了呗,我你妈……

    赵庭云倒是很喜欢她,时不时来府上溜达,喊她嫂子。老三性格也有些像小孩子,两个人凑一块倒是玩的很开心——这还维持到了第二世。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老三真是欠的慌。

    又过了一个月,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乱七八糟的,问我是不是有隐疾,我真是没见过这么找死的人,就把她给真的办了,可是说实话,她哭的我都有点怕了……弄的我对这件事有了点阴影,她也有了点阴影。

    安琢言没能嫁给我,后来倒是嫁给了我父皇,成了我父皇众多妃嫔中的一员。

    我和柳尘鸢好了一段时间,父皇便要我外出打仗,是去跟燕国,我觉得这一仗很不必要,但还是去了,走之前,柳尘鸢抱着我哭了一宿,我真是服了。最后她还给了我一个东西,缝的歪七扭八的平安符,说是自己知道我要走之后开始缝的。

    姜蕴也不晓得教了她什么,一个女人,在宫里,每天一脸痴傻的发呆,也不好好学点女工,难怪最后人蠢成这样。这针脚还不如我拿□□挑的好呢,不过算了,我还是带着,带着这个,和那朵她不知道的,我四年前捡到后就没丢的牡丹头花。

    这一仗打的很轻松,只是路途遥远,还是花了半年,回去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柳尘鸢没来接我,我回府的时候,她甚至不在,到了傍晚,她才从宫里回来——我为了她宫都没入直接回府,她却在宫里待到现在?

    她看起来瘦了一大圈,面如死灰,看见我,连个招呼都不打,一脸冷漠的走了。

    那眼神,比当初刚嫁过来还冷漠。

    我不明所以,也有点窝火,第二天去宫里,安贵妃跟我说,柳尘鸢一直求她。这几天闽国来了使者,她想去跟使者说点话。

    还有大皇子,也跟我说了很多……

    即便我不信安琢言,也无法不信自己的哥哥,还有那些被买通的下人。

    哦,还有她的侍女,恨恨的看着我的问兰。

    我也有点心凉了,这么久了,她还是忘不掉姜蕴。

    回去之后我休息了小半个月,每天都是庆功宴,还要对付问七问八的老三……我没顾得上柳尘鸢,也不怎么想见她。

    我没注意到柳尘鸢越来越瘦,偶尔安贵妃会让人接她去宫里,那时候我还疑惑安贵妃怎么会和柳尘鸢忽然关系就这么好,是因为安贵妃答应柳尘鸢了?随便她吧。

    只是没想到,柳尘鸢竟然出卖我,她把贤家君的所有兵力摸的一清二楚,还有皇宫内的所有弱点都给了姜蕴,更趁着吴略之姚墙房子曾在府上时给所有人下了迷药。

    夜半鸡叫,府上一片狼藉,我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背叛我!

    她可以不爱我,可以不被打动,但怎么可以背叛我。

    柳尘鸢当时的表情,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大约是她那一生最狰狞的表情,她猩红着眼,告诉我——赵书贤,我恨你!

    她恨我什么?

    恨我让她嫁给我,恨我拆散她和柳尘鸢?

    我无话可说。

    我把她暂时囚禁起来,匆匆入宫护驾,安贵妃告诉我,柳尘鸢在我离开之后,一直和父皇有所来往。

    大约是怕我不信,她当时的说辞是,一开始是父皇威逼,后来柳尘鸢好像想通了一样,想来,就是为了拿到所有情报。

    柳尘鸢竟为了姜蕴,与我父亲行不苟之事?

    我竟没有其他想法,只让人把柳尘鸢带进宫,把她软禁在父皇的寝宫里。他们都快要死了,就让父皇最后享受一下这个美艳至极的儿媳妇吧。

    我带兵打算正面迎战姜蕴,然而老三那个蠢货,听了几个更蠢的人的建议,导致姜蕴趁机闯入皇宫。

    等我再赶回来,宫门大开。

    太液池旁,有一颗大大的榕树,枝繁叶茂,树枝垂落在太液池上,夏日波光粼粼,会很好看。

    然而那时,上面挂满了女子的头颅。

    我看见了安贵妃的,和其他妃嫔的。

    然后,是柳尘鸢的。

    她的和其他人的都不同,她的最丑,她不是被砍头而亡,是上吊死的,双眼暴睁,舌头吐出,脖颈上还带着一圈淤痕。

    或许,她在被我关入皇帝寝宫的那时候,就自缢了。

    若不是她眼角那颗泪痣,我或许还无法那么快认出她。

    那便是我第一世最后的记忆——柳尘鸢的头颅,悬挂在我面前,死不瞑目。

    然而我当时,并不特别特别伤心。

    等再睁开眼,我回到了十四岁,我同样和老三一起去打仗历练,然而这一次,他是主帅,我不是。

    十五岁,我回宫开始打理政事,并娶了安琢言。

    如果我上一世老老实实娶她,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事,我对安琢言没什么想法,但当时觉得,起码从上一世来看,这是个忠心耿耿的女人。

    只是我没碰过她,也没什么感觉。

    十八岁那年,我还是去了赵国,我想起上一世,柳尘鸢甚至不记得我们在这里见过面。

    于是这一回,我说:“姜蕴真是个会享福的,藏了这么个宝贝在府上,不知道肯不肯借我玩几日?”

    她面红耳赤,抓了石头丢我就跑了,我想,她这一回,应该是忘不掉了。

    到后来,她嫁给我父皇,又在我的默许下杀了我父皇,又被我随意玩弄,我想上天让我重活一世,大约便是要我拿回自己的东西,顺便复个仇。

    不过我倒是没法下手把她给办了,毕竟上一世的阴影还在,她哭的太惨了,这一世,虽然我很喜欢她哭,却也不想再遭受一次那样的魔音。

    直至安琢言差点被我掐死的那一日,我知道了一切。

    我去了她的椒芳宫,吴巍却告诉我她玩雪瞎了眼睛,不过不碍事,过几天就能好。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脸懵懂和迷茫,有点像上一世刚嫁过来的样子,我抱着她睡了一觉,梦到了她死的时候的样子。

    半夜惊醒,她仍在熟睡。

    借月光细看,她是好看的样子,皮肉俱在,五官秀美。

    我想起上一世,柳尘鸢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赵书贤,我恨你!”

    我又何尝,不恨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