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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恬绽出笑:“不是。想再看看你。”
时懿支得有点高, 被子滑了下去, 单薄的两肩露在空气之中。傅斯恬怕她冷, 伸手去拉她的被子。
时懿顺势低下了身子, 把下巴搁在垫在枕头上的手背上, 如墨般的双眸依旧注视着傅斯恬。
傅斯恬心旌荡漾,也跟着放低了身子, 趴在了枕头上。
静谧的星空下,两人隔着栏杆对望着,时懿的眼神温柔得令人沉溺。星星倒影在她的眼底, 而自己, 在时懿的心底。傅斯恬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眷恋过人间。
想活下去。想长久地住在时懿心底, 和时懿一起, 很好地活下去。
时懿伸出手, 轻轻摸过她的眉骨, “睡吗?我陪着你。”
傅斯恬闭上眼,软声应:“好。”
她就着趴着的姿势, 闭着眼, 嗅着时懿的发香, 慢慢地放空了大脑。时懿静静地望着她,看见她脸慢慢低了下去,埋进枕头里, 睡熟了。
她眼睛漾出笑,支起身子想跨过去帮她翻正身子,又担心动静太大把她吵醒了。犹豫两秒, 她重新趴下了身子。应该没事,不舒服的话,她会自己翻回去的吧。
这么想着,她揉了一下傅斯恬的发顶,也闭上了眼睛,半睡半睡,留意着傅斯恬的动静。
凌晨三点,简鹿和实在坚持不住了,打了个哈欠,把小桌板放到了床尾,准备下床上个厕所就去睡他个昏迷不醒。
她从厕所里出来,转过身准备爬上床,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她抬头望向天花板,暗色的天花板上,隐约闪烁着一束……星带?
简鹿和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追溯光源。光顺着天花板落进了对面傅斯恬和时懿床铺的中缝里。
简鹿和走近了些,发现时懿和傅斯恬中间的那层床帘是拉开着的。透过那条缝可以看见床帘里,繁星点点,如梦似幻。简鹿和本能地向下看。星光下,傅斯恬和时懿,头对着头,睡得看不见脸。
简鹿和困得不行,没多想爬回了床上。被窝尾部是刚刚坐着暖不到的地方,凉意直钻天灵盖,简鹿和左右脚搓来搓去,摩擦生热,脑子漫无目的地瞎想着。
不知怎么的就琢磨起了傅斯恬和时懿床里的星光。是投影仪吧?时懿很宝贝,都没打开给她看过的那个?一起看着星星睡觉?还挺浪漫的。不过,那么睡不难受吗?她们俩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僵得厉害,一会儿又能好成这样。
啧啧啧,太神奇了吧。而且时懿还神秘兮兮的。
将降睡去之际,她脑海里忽然浮现过什么。简鹿和猛然睁开眼睛,瞌睡虫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惊跑了。
她越想越精神,彻底睡不着了,恨不得天马上亮起来,她的猜想可以马上得到证实。
她的猜想真的很快得到了证实。
天亮了,时懿和傅斯恬双双落枕,两个人捂着脖子一脸菜色。傅斯恬更糟糕些,好像还感冒了,鼻子完全堵住了,说话声带着鼻音,沙沙的。
时懿面色凝重,又是摸手又是摸额头,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简鹿和顶着个黑眼圈,瞳孔地震。
等到时懿和她说不用等她,她今天和傅斯恬都不去图书馆,在宿舍复习时,简鹿和已经消化了大半,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了。
斯恬也太厉害了吧。
时懿一直是一个很有主见、很理智的人,简鹿和不担心她的选择,只是太惊讶了。既然时懿还不准备和她说,她便也体贴地不挑明。
她和尹繁露结伴去图书馆。时懿再三确认傅斯恬不去医院后,便不让她出门,自己下楼买了早餐上来,监督着她吃饭、吃药、多喝水,像呵护着什么保护动物一样。
两人一起在书桌前复习,每隔一个小时,时懿便会接好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水送到她的手边。
傅斯恬担心这样会影响到时懿复习的状态,表示她会自己记着的,让时懿专心复习。时懿却只是应声“没事”,下个小时,傅斯恬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又准时起身帮她接好了水。
说不甜蜜,那是假的。傅斯恬自认不是娇弱的性格,多年来生病难受,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硬挺过来的。她以为,病中脆弱这件事从来不属于她的,可望着时懿弯腰为她接水的侧影,她才明白,原来只是母亲离开后,再也没有人允许她娇弱过了。
她胸中发涩,身体难受着,心的跳动是前所未有的鲜活。很多陌生了多年的情绪,时懿把它们还给了她。她不知道重新感知这些是不是好的,但她不想压抑、不舍得抗拒了。
时懿担心她前段时间把身体糟蹋太过了,有心想要帮她补补,又担心感冒吃不得太油腻的,便只好先定了一家味道不错的粥店外卖。
味道是很不错。饶是傅斯恬胃口不太好都吃了大半碗。
时懿放下心,表示喜欢的话晚上可以再点。明天感冒好点的话,可以吃饭,点些炖汤,冬天喝着也舒服。
傅斯恬点头,脑袋里却在思考另一件事。这样太让时懿破费了。外卖单她没有看到,但从包装、餐盒与一次性餐具的质量来看,价格一定不便宜。她不知道别的情侣是怎么样处理这样的问题的。直接问时懿多少钱,她把钱还给她,她莫名觉得尴尬;可什么都不表示,心安理得地享受,她更没办法做到。
她再一次在心里做加减法,午睡前,她悄悄给时懿的支付宝转了100块,当作这一天的餐费。钱转过去以后,她睡不着了。她再一次意识到了她和时懿之间存在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卡里的钱捉襟见肘。她能付得起今天的餐费,她可能就付不起明天的餐费。而这只是时懿的正常消费水平。她从不刻意遮掩自己的贫穷,可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最想做的竟不是和时懿坦白沟通这件事。
明明藏不住的,明明甚至时懿可能早就看出这件事了,可她却还是很想藏下去,藏久一点。能藏一时是一时。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是支付宝有消息。
时懿把100块钱转回来了,问她:“?”
傅斯恬把钱再转过去,“粥的钱呀。”
时懿把钱又转了过来:“不收。别转过来了。”
“我们之间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傅斯恬想点“转账”的指尖顿住。时懿的话又过来了,“下次你请客,我也不会和你客气的。”
“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快睡觉吧。”
傅斯恬犹豫两秒,说:“那明天的外卖我点吧。”
时懿回了她一个:“嗯。”
再次提醒:“快睡。”
傅斯恬这才安心地放下手机。她忍着脖子疼,悄悄翻过身子,望着时懿乌亮的发顶,在心底里许诺,她一定会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不拖累时懿的生活、不让时懿跟着她受委屈,要给时懿所有她能给的最好的。
结果第二天十点钟,傅斯恬提早准备订餐的时候,时懿悠悠地提醒:“我已经点了。”
傅斯恬:“……”
幸亏第三天早上有考试,考完试,她们和简鹿和、尹繁露一起去食堂吃的饭。接下来几天,傅斯恬感冒好了,四个人差不多都是一起去图书馆或一起去考试,而后一起去吃食堂。傅斯恬心理负担这才小了很多。
1月18号,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大家迎来了近年来最长的一次寒假,都快赶得上暑假时间了。
傅斯恬本打算像去年一样留校兼职到年二十五六再回去的,但中途和傅建涛打电话,听说奶奶最近身体不大好,血压总是飙得很高,一个人摸去卫生所拿药好几次了,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表示点什么。她主动改签了票,和傅建涛说她放假了就回去照应奶奶。傅建涛安心了许多的样子。
时懿知道她临时变更了计划,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宿舍一行人去时懿早就定好的中餐厅吃饭,大家坐定没多久,陈熙竹也来了,还背着书包,一看就是刚出图书馆出来的。
尹繁露惊讶:“你明天早上不是有考试的吗?”
陈熙竹喝了口热水,老神在在,“小意思了。要考试也要吃饭呀。”况且,时懿都亲自发消息请她了,她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尹繁露嗤了一声,难得没打击她。她承认她喜欢陈熙竹这样胸有成竹的模样。
简鹿和翻着菜单,和大家商量着点了六道菜和一道汤——佛跳墙。当下时懿也没说不好,只是在服务员过来,要把菜单交上去前,又补了一道老鸭汤。
简鹿和问:“你想喝老鸭汤吗?那把佛跳墙去掉吧,两道汤我们也喝不完。”
时懿没采纳,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没关系。我点的小份的。”
“佛跳墙里有蘑菇,斯恬过敏。”
简鹿和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啊,我都忘了。”
傅斯恬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都忘了。”
尹繁露调侃:“确实没关系,时懿记着就好。”
这话听着莫名暧昧,傅斯恬帮时懿烫餐具,两只小耳朵仿佛也被烫到了,热乎乎的。偏偏简鹿和还跟着打趣了起来,“也是哦。时懿,你说说你是不是有点偏心。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考考你,我忌口是什么?”
时懿漫不经心:“邓亦然记得就好。”
“那不一样,他是我男朋友,他当然要记得。”
时懿波澜不惊:“没什么不一样。斯恬是我女朋友,我当然也要记得。”
“这怎么能……”简鹿和本能地想反驳,突然卡壳:“等等,等等,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侧头去看尹繁露和陈熙竹的反应。
尹繁露和陈熙竹也呆住了。
这么直接的吗?!
时懿看傅斯恬一眼。傅斯恬脸上有明显的惊讶和紧张,却伸手在桌下,轻轻地握住了时懿的手。
时懿心安定了些,扫过简鹿和、尹繁露和陈熙竹,宣布道:“觉得你们应该知道,所以和你们说一下,我和斯恬在一起了。”
她想着她们可以接受的话,那这顿饭就是庆祝饭;如果她们实在不能接受,也没关系,那就当作散伙饭,大家好聚好散。
虽然还是会觉得难受。
但没想到,她们的反应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中。
简鹿和先出声的,“哇靠,时懿你就这样说出来了?”
尹繁露附和,“都不给我们一点准备时间的吗?”
陈熙竹笑出声,对着傅斯恬比了个大拇指。时懿这勇气,她自愧不如。
时懿面无表情:“不然呢?”顿了顿,她追问:“你们怎么不惊讶?”
简鹿和与尹繁露相视一眼,笑了起来,“拜托,你们俩那么明显,我们住一个宿舍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没发现。”
傅斯恬脸红了个透。她们明明都有很收敛了啊。感冒好了以后,她们甚至单独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多的。
尹繁露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眼神藏不住的。而且,时懿对你不一样的太明显了。”
傅斯恬向时懿投去求证的眼神,时懿难得脸有点热,装作没听见这句话,问简鹿和与尹繁露:“所以,你们是怎么想的?”
简鹿和摊手:“我一开始是有点惊讶啦。但是,作为你们的好朋友,我当然是祝福你们啊。”
尹繁露点头:“我和鹿和一样。”
陈熙竹:“我的意见重要吗?”
时懿凝视着她,“你说。”
陈熙竹闷闷道:“你对斯恬好,我就什么意见都没有。”
时懿郑重道:“那你不会有机会了。”
陈熙竹嘟囔:“最好是这样啦。”
服务员送进了两道菜和一盆饭,傅斯恬忍着羞给大家盛饭,时懿放松了很多,问:“一起住你们要是觉得会尴尬,可以直说。没关系的,我和斯恬可以再想办法。”
尹繁露伸手接傅斯恬盛的饭:“谢谢,那也不会。”她开玩笑:“只要你们不在宿舍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就好了。”
傅斯恬手一滑,差点把碗摔了,脸直红到了脖子。
时懿都有些装不住淡定了,僵着声音答:“不会的。”她的礼貌不允许,而且,太委屈傅斯恬了。她舍不得。
简鹿和接过傅斯恬递来的碗,接口道:“这条路不容易,我相信你们都是有分寸的人,自己心里都做好准备了。煽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不适合我的性格。反正我作为朋友,坚决做你们的后盾就是了。”
“另外,斯恬。”
傅斯恬注视她。
简鹿和突然煽情,攥过傅斯恬的手,认真道:“好好对我们时懿,我把她交给你了。”
傅斯恬、时懿:“……”是谁说不煽情的?!
时懿无情地拍简鹿和手背,简鹿和“哎哟”一声抽回手,委屈道:“时懿,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算了,你不想听这个,那我说点别的。我觉得繁露和熙竹肯定也想听。”她笑眯眯的,“你看,你们俩折磨了我们一个学期,总不能继续让好奇心折磨我们吧?”
“所以?”时懿挑眉。
“所以你们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怎么发展的啊?谁先表白的?”
尹繁露和陈熙竹瞬间眼睛发光,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时懿沉默了,傅斯恬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快吃饭吧,不吃都凉了。”
简鹿和半点都没有要放过她们的意思,招呼大家:“来来来,吃吧吃吧。”随即话锋一转,“吃饭和聊天不矛盾啊,你说是不是。”
尹繁露煞有其事:“谁说不是呢。”
傅斯恬招架不住,求救般看向时懿,时懿发出一声笑气音,知道今天逃不过去了,附身在傅斯恬耳边轻声道:“没关系,想说就说,不想说的交给我。”
简鹿和揶揄:“过分了啊,生产过程都不交代,狗粮你倒是开始批发售卖了啊。快说快说,我也不多问,就问几个问题啦!”她硬的不行来软的:“好不好啦,好不好啦,和人家说说嘛。”
傅斯恬勾着时懿的小指头,终于松口:“那……那你问吧。”
“哇!”陈熙竹和尹繁露赶忙表示:“我也有,我也有问题要问!”
简鹿和主持大局:“不急,我们一个一个来。”
傅斯恬又羞又好笑:“我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三个人异口同声:“来不及了!”
简鹿和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时懿的?我猜猜啊,是不是……大学看见时懿的第一眼你就被时懿迷倒了?!”
傅斯恬抿着唇笑,“不是啦。”
“那你说。”
傅斯恬偷看时懿一眼,坦白道:“是高中的时候。”
“哇!高中在投影里看见时懿的时候你就喜欢上她了?!”
傅斯恬点头。
简鹿和咋呼:“哇,投影吗?那总共才能见到时懿几次呀?你这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陈熙竹忽然炸了:“等等?!什么高中哦?你们高中就认识了?”
尹繁露也在状况外。
傅斯恬无辜:“我没和你说过吗?”
陈熙竹眯起眼睛:“傅斯恬,你再给我装?!”
简鹿和爆笑出声,“你看吧,你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今天不把你们的秘密掏空,你们别想竖着走出去了。老陈你别急,你排后问,我这个先来。”
“快说快说,你是不是对时懿见色起意了?”
傅斯恬小声解释:“不是啦。”
她一开始在投影上听见老师点时懿的名字时有隐隐期待过,但更多的只是以为同名同音。但很快,有一天,老师点时懿起来回答问题了。投影幕布投放出时懿面容的一瞬间,傅斯恬心砰砰直跳。全班都在惊艳这个女生好漂亮啊,傅斯恬心底里却只剩下一个声音:“是她吧,真的是她吧?!”
一整周她都无法专心上课,时时刻刻都在期待着时懿的再次出现。
而后,她的期待终于在语文老师展示的范文上,时懿写下的“10e”两个字里的得到了实现。她的整个生活发生了变化。
光又投进了到她的世界,黑白的世界好像重新被赋予了色彩。
她注视着时懿、欣赏着时懿、在心底里关心着时懿,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念,只是憧憬、只是出于对美好的一种纯粹喜欢。
“是有一天,你们教室的摄像头没有忘记关了。午休时,教室里有几个女生在讨论英语课代表收上来的英语周报钱不见了,猜测是班上某个人女生拿的。她们说那个女生平时就穿着寒碜,邋里邋遢的,钱丢了的那天早操她刚好好像也没去操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留在了教室。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几乎要给那个女生定罪了,时懿好像落了什么,从后门进来拿的时候回来听见了,走到了她们桌旁,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没有证据的时候最好不要乱做法官’。”
那一瞬间,午后的暖阳照耀在时懿的身上,摄像头反光,把时懿的面容投放得模糊不清,傅斯恬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怦然心动。
她发现,从过去到现在,时懿真的从没有变过。清冷的外表下,包裹着的始终是那一颗珍贵的、温暖的心。
都是那个她很喜欢很喜欢,其实……也很想很想拥有的人啊。
这件事,傅斯恬不提,时懿自己都要忘得差不多了。
简鹿和嗷嗷直叫:“这什么天赐的缘分,命定的时刻,时懿,撩人于无形啊!快说快说,作为女主角!你现在什么感觉!”
时懿在给傅斯恬剥小龙虾,不回答简鹿和的问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傅斯恬一眼,把拨好的小龙虾放进傅斯恬的碗中。而后,她脱下了一次性手套,牵过了傅斯恬的手,垂着长睫,在她掌心中一笔一划地写着:
“万分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超肥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