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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你救了我。”沈疏珩又喝了一口鸽子汤, 将碗放下, 问道:“你想要什么回报?”
“……什么?”云彦被呛了一下。
沈疏珩看着云彦奇怪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蠢问题。
在危险发生之前, 他全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一段白皙的手腕上。
枪声响起的瞬间,他眼睁睁看着那只看起来脆弱易折的手腕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让他全身发冷,他想要将身边的那人护在身下,但残疾的下肢却让他无法借力。
瘦削的身躯抱着自己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疼,全副心神都在怀里这人紧皱的眉头上。
轮椅倒下,砸在云彦背上的瞬间,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紧缩,看着眼前冒出冷汗的额头,几乎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定不可以有事。
那一瞬间,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他试图撑起身体将眼前的人护在怀里,可这人却拼尽全力地抱住他,那怀抱是他从未感知过的温度。
从那一瞬间之后, 沈疏珩就知道,在他心里,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
只要看到云彦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心中有种急躁, 想要从他身上攫取什么,却找不到支点,最终那股欲望只能变成一种笨拙的渴求。
云彦救了自己的命。
他知道自己应该道谢,可是感谢又太过轻飘,他想要给云彦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云彦。
就算是每天都在监听,就算可以听到他和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看到他搜索或者记录的每一条信息,可却没办法感知他的内心,得知他对一切的看法,明了他所有的欲望。
他甚至觉得,云彦没有明显的欲望。
如果是婚前的那个“云彦”,那么只要用云家或者他那个暧昧的情人,就可以掌控他的一切。
但现在的这个云彦是不同的。
他怒斥云家的贪婪,不计前途地维护自己,他对演戏颇有热情却并无登顶的执念,他和自己结了婚,却也从来不期许自己的“宠爱”。
他唯一表现明显的欲望,似乎只有吃。
但这太微不足道了。
……所以,他究竟有什么欲望?
沈疏珩想要知道,于是只能用以往对待他人的方式,直接发问,期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是现在,云彦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抓不到头绪。
“你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提,”沈疏珩再次开口,有些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目光,想了想,又补充道:“钱不是问题,不用顾忌。”
云彦搅了搅碗里的粥,心情有些复杂。
——沈疏珩他总是在自己以为两人已经很熟悉了的时候,让他意识到,他们还并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
见云彦不说话,沈疏珩认为自己可以提示他一下:“比如,如果你演戏需要投资……”
云彦挑眉:“一个亿以内随便花?”
“……”
沈疏珩又想起了那一声带着颤音的“老公~~~”。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你这是要报恩啊?”见他不说话,云彦放下了勺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眼中重新带上了笑意:“以身相许吗?”
“……”
沈疏珩转过头来,眼神幽深地看着他。
云彦心底咯噔一声,蓦然想到沈疏珩说他“虚张声势”的那个傍晚,立刻连连摆手:“开玩笑开玩笑。”
……
沈疏珩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神色似乎更不愉快了。
云彦有点紧张地动了动喉结。
……啊啊啊!
让你嘴贱!
两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云彦三两口喝完了原本就没几口的鸽子汤,开始吃菜喝粥。
看着沈疏珩不声不响不愉快的样子,他想了半天,还是开口解释了一下。
“我救你,又不是想要你的回报,那时候谁能想到这些啊?”
沈疏珩吃了一口青菜,身上的低气压似乎减弱了一些。
云彦继续说:“既然我第一时间看见了歹徒,换了谁在我身边,我肯定都要拉一把的。”
“……”
沈疏珩“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不吃了。
云彦发现,自己解释完了,沈疏珩似乎并没有变得愉快一些。
云彦咬着筷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吃?中午都没吃饭,不饿吗?”
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沈疏珩声音低沉:“没有胃口。”
云彦定定地看了沈疏珩几秒。
从回来之后,他就觉得沈疏珩哪里不太对。
因为暴怒的缘故,他的气场变得比以往更加冷肃,脸色也……
等等,脸色?
他忽然发现沈疏珩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他伸手过去。
沈疏珩皱着眉别开了脸:“你干什么?”
云彦放下筷子,眉头比他皱地还厉害:“你是不是发烧了?”
沈疏珩没有说话。
云彦心里暗暗叹气,想到前世,自家弟弟小时候也是这么别扭,生病了也不说,发烧了总是大被蒙头自己扛过去,等退烧了之后才一脸炫耀地跟自己说又省了一次药钱,搞的他一阵后怕。
沈疏珩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省心啊……
他还是把手凑了过去,摸了摸沈疏珩的额头——果然很烫。
“怎么不让医生过来看看?”
沈疏珩避开了他的手:“已经叫了……没什么大碍。”
云彦这才松了口气,又说:“那也要吃点东西,不然身体哪有力气抵抗病毒啊?”
沈疏珩看了他一眼,没动。
云彦了然:“你不喜欢吃青菜?”原来是挑食吗?
沈疏珩嘴角抽了抽:“……不是。”
云彦无奈,从两人之间的盘子里夹了些青菜放在他眼前的碟子里,认真教育他:“那就好好吃,不想吃也得吃点,你不是还得吃药吗?不然一会儿吃药的时候胃受不了……你不是胃不好?”
沈疏珩还是没动。
云彦没了耐心:“再不动筷子我喂你了啊!”
沈疏珩:“……”
看了看云彦坚持的眼神,他终于拿起了筷子,老老实实地把眼前的菜和粥都吃了。
云彦看着他吃东西艰难的样子,心想自己恐怕就是操心的命,上辈子一个人把弟弟妹妹拉扯大,这辈子开局一老公,还这么任性。
……等等,他什么时候已经默认这老公是自己的了?
云彦本以为沈疏珩是真没什么大碍,可能就是今天太刺激了,心情又不好,所以才有些发热,大约吃点药睡一觉就好。
沈疏珩也没说什么,吃了饭之后就安安静静回了房间。
可没想到,到了晚上快十点的时候,他正坐在二楼小厅柔软的沙发上惬意地抱着平板看电影,却听见似是有人来访。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他好奇地跑到连廊边上,就看见管家带着一个提着药箱的人心急火燎地上了楼,仓促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进了沈疏珩的房间。
过了一小会儿,两个佣人过来了,一人端了一盆水,另一人端了一个浅盘,里面全是冰块。
……这是要物理降温?
这么严重吗?
云彦的注意力再也没办法集中在电影上了,放下平板走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这次他没敢贸然进去,怕沈疏珩又让他出去,于是先探了个头看看情况。
这么一看,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担忧了。
沈疏珩此刻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潮红,看起来状况非常不好。
他走进去,沈疏珩没有醒来,疲惫和高热让他陷入浅眠,然而他睡的并不安稳。
管家朝他欠了欠身:“云少。”
“怎么这么严重?”云彦压低了声音,问道。
管家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疏珩,微微叹了口气,又对云彦说:“您不用担心,每年都是这样,这两天过去就好了。”
每年?
云彦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
医生已经开始指导两个佣人用冰水给他降温,云彦赶忙躲到一旁免得碍事,却忽然看见放在一旁边桌上的体温计。
39.8c!
云彦咂舌,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明明还好,现在怎么就烧的这么厉害!
屋子里的人都在忙碌,但是很有条理,尤其是管家,显然对处理这件事很有经验,云彦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还是退出了房间。
出去是出去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安,一直在走廊上徘徊。
过了好一会儿,管家和医生终于出来了,云彦听到管家请医生到小厅去休息片刻,赶忙跟了过去。
管家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云彦道了声谢,接过来,递给医生一杯,问他:“大夫,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位是……”大夫有些疑惑地看向管家。
管家介绍:“这位是沈少的伴侣。”
云彦赶忙点头:“我姓云。”
“云先生,”大夫冲他点头致意,立刻给了他解释:“沈少这病……算是惯例了,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这样,无名高热,经常会烧到40度左右,不过不会持续太久,大概明天就能退烧。”
“每年这一天都会这样?”云彦皱眉。
“对,”大夫神色有些凝重:“我认为是心理因素导致的。”
“……那你有确认过吗?”
“我试着和沈少的心理医生沟通过,认为可能是应激性发热,类似于ptsd,但是……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
……沈疏珩还有心理医生?
云彦默默记在心里,却没有多问,只是猜测:“……是因为,以前的事情?”
管家在一旁没吭声,看来这事儿不是不能提。
大夫想了想,道:“您是说车祸吗?”
云彦点点头。
“我以前也这样猜测过……但不能确定。”大夫皱眉:“据我所知,沈少车祸后并没有高热症状,但也不排除后来心理性因素诱发高热……但都只是猜测,不敢下定论。”
“那……就每年都这样熬过去?”
大夫点点头。
云彦大概了解了。
怪不得今天离开医院的时候,沈母会说:“你留在这儿,到底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啊?”
原来是早料到他晚上会发热。
沈疏珩也不说。
因为每年的处理流程都很相似,大夫交代过了注意事项,将开好的药物留下,就离开了,让管家发现什么异常及时联系他。
“您去休息吧,这边有人照顾。”管家试图让他宽心。
云彦点点头,回去洗了个澡。
躺在床上,他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得可能是下午睡过一觉的缘故。
眼看时针就要指向十二点,他又穿上睡衣起来了。
顺着走廊过去,他见沈疏珩房间的门虚掩着,于是推门过去。
沈疏珩额头上盖着冰过的毛巾,依然没醒,呼吸粗重,眼球和睫毛时不时地颤动。
怕他觉得晃眼,房间里只开了一个落地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样子让人看了更加难过。
天气已经转热,他身上只一层薄被盖到胸膛,胳膊露在外面方便擦拭。
留下的女佣年纪不大,用拧干的毛巾帮沈疏珩擦拭着胳膊和手心,见到云彦进来,对着他欠了欠身。
云彦点点头,让她不用管自己。
女佣将毛巾浸入冰水里,拧干了,又试图去擦另一条胳膊,俯身下身,手臂越过沈疏珩的胸膛的时候,看了一眼沈疏珩的脸,颇有些含羞带怯的味道。
云彦:“……”
——不是,留这么孤男寡女的深夜共处一室真的好吗?!!!
云彦脑海中浮现了一堆的《霸总和他的甜蜜小女佣》《残疾总裁:霸宠小娇妻》之类的书名……
咳咳……打住打住!!!
他看着女佣认真的样子,赶忙忏悔:人家是正经工作者,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靠近了床边,对女佣说:“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
女佣没有拒绝,把毛巾重新浸湿了拧好才递到他手里,走的时候,又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
云彦:……???
女佣出去了,云彦拿着毛巾,继续她没有做完的工作。
嗯,这就对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就比较安全。
谁说基佬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我跟我老公就是!
云彦想到这句话,把自己逗乐了,将毛巾在手里颠了颠,坐在床上,沈疏珩身侧。
一边擦拭他手臂,云彦一边暗搓搓地想:平时挺少见他运动的,没想到胸肌还挺有料……
那腹肌呢?
emm……有点想掀他被子……
咳咳……打住!
云彦赶忙收敛心神,认真地继续擦拭他的左臂。
擦到手腕的时候,他却忽然愣了一下。
刚刚在昏暗的灯光下没注意到,此刻离得近了,他却看到,沈疏珩左手握拳,攥地很紧,像是在握住什么不可遗失的东西。
而他的左手明明刚刚受过伤,还缠着纱布。
云彦皱紧了眉头,伸手试图将他的手掰开,却没有掰动,他也没敢用太大的力气,怕再伤到沈疏珩。
但他还是凑近了去看了看。
纱布上果然有一道暗影,是渗出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女佣:其实,我只是个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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