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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大门洞开,门内人朝门外人嘱咐:“心雨,找到小苏了,顺便叫阿樱回来吃饭。”
李家的这套老洋房,一共两层楼,通往天台的楼梯间多修了半层隔热,如今他们正好在这半层楼梯里待着,下面瞧不见上面,但若有响动,楼上楼下一清二楚。
显然,若是稍迟一秒,说不定方才已让人撞个正着。裴樱心剧跳,仍未回神。
“知道啦!”楼下李心雨烦躁嘀咕:“家里有烟不肯抽,就爱穷讲究,买包烟去那么久,手机也不带。”终是穿好鞋子不情不愿地出了门洞。
隐隐听见李心雨关门响动,这才注意到苏正则依然掌着自己的腰,男人的手掌宽大,轻轻一扶将她整个腰身包裹住,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拢着敏感的腰身,她不适地挣一挣,没挣脱,换来苏正则带点警告加重手上力道,附耳轻声道:“别动,顾怀恩出来了”,男人热热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吹拂着她的耳颈,像热水冲刷,又像被人亲吻,暧昧至极,裴樱脸腾地红了,未必是屈于形势不敢动弹,而是只要微微一动,苏正则便贴得更紧。
果然,顾怀恩打开门出来,他一边换鞋一边说:“还是我去找她吧。”
直到顾怀恩走出门洞,裴樱才猛地推开他,自己想要后退拉开距离,怎奈楼道狭窄,退无可退,已然抵着墙壁,两人却还是隔得太近。
苏正则笑得十分灿烂:“吓到了?”
这么多人,他竟又敢胡来,裴樱恨声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总是这样阴魂不散?”
苏正则无赖道:“我还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总阴魂不散。我好不容易相个亲,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你竟然又来捣乱!”
裴樱气得脸通红:“谁捣乱了!”
“你不是捣乱,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肯来你姑姑家,我恰好和李心雨相亲看对眼,你就和姑姑相认了?”
他还有脸问,若不是他,康家怎么会退婚,她怎么又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不过这件事,说到底,是她自己意志薄弱,她怨不得人。
她气得头冒青烟,十分后悔刚才没有揭穿他,不由挑衅道:“你再这样胡搅蛮缠,不怕我告诉李心雨你有未婚妻?”
苏正则深深瞧她一眼:“我已经取消婚约了。”
裴樱瞪了他一会儿,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夺路想逃。
怎奈楼道仄毕,苏正则手往栏杆上轻轻一搭,不着痕迹截去她的去路,一边登上台阶,居高临下朝她压迫过来,脸上一副耐人寻味的坏笑:“或许你说点别的还有点用处,比方说,你告诉她,我们俩上过床……”
最后这一句,他几乎附在她的耳后,声音极沉,像是只用了声气将音节用热热地传到她的脖颈,烫开一脸红晕。
“你真是有病!”裴樱脸腾地涨红,勉强做出勃然大怒的样子,却也不具威慑力,像是与情人斗嘴斗不过,恼羞成怒,平添情致。
苏正则立时想起上回在医院她那番斗鸡模样,十分中意此次报复成果。
这时,楼下脚步轻响,却是顾怀恩折了回来,像是听见什么,伸长脖子往楼上瞄,上了几层台阶,却突然顿住,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苏正则怕被看见,脚一抬,站到平台上又将裴樱抵在门上。裴樱别扭推拒,无奈心内羞赧,强装怒意,气势却早被人卸去,忌惮楼下之人也不敢出声,心里砰砰直跳。
楼下顾怀恩凝神听了听,终于放弃,转身下楼。
裴樱这才壮着胆子去推他:“你走开。”
苏正则低头笼罩着她,一动不动,见她挣扎了半日方轻轻捏住她的手腕,那人立刻动弹不能,可是却仍旧朝他瞪眼,虚张声势,像极兔子被薅住双耳凌空挣扎,无处使力又怕人看穿,兀自凶神恶煞,装腔作势。
裴樱举着双手横在两人中间,袖口白生生地露出短短一截,隔着衣服苏正则也能觉出那处的纤细柔腻,不盈一握,像是稍稍用力就能捏碎,顿时觉得女人的反抗也软绵绵的,却又没那么容易驯服,像极了坚韧与柔弱并存的藤蔓。据心理师说,女人的手腕其实能够散发性信号,所以女人们总喜欢在上面戴上各种闪亮细碎的手链来吸引男人的目光,还有些女人喜欢把香水洒在手腕上,苏正则终于有些明白原由。
瞬间嗓子有些发干发痒,偏偏那人被制住不甘心,纤弱的手臂仍旧打着无谓的官司。
苏正则捏紧她,眉眼肃然,神情不耐:“这点道行还想跟我动武?”
裴樱心内大急,也顾不得掩饰,低声催促:“你到底要干什么?李心雨一会儿就回来了!”
“怕什么,你不是正好要找她么?”苏正则闲闲道,却将她抓得更紧。
因着当年两姐妹与顾怀恩之间的纠葛,李家速来极为忌讳这种事,若是叫李天祥撞见她跟苏正则……裴樱简直不敢想,她慌忙抬头看他,神色软化已带点求肯:“你别开玩笑了。”
裴樱挣不开,黑暗中,因为焦急,她的眼中濡着水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股慌乱。
苏正则心念微动,终是松开了她,却不肯动,思索一下:“你求我啊。”
这个节骨眼上,裴樱顾不上矜持,忙道:“我求你了,快走吧!”
“我可没说你求我,我就会同意,”身下之人小巧圆润的脸庞在黑暗中散发着莹润白皙的光芒,叫人心有不甘,哑声道,“要不然,你亲我一下,我考虑考虑。”
裴樱脸色一变,哀恳之色立刻换成了气苦,苏正则认真望了她几眼,终于有些心软,恢复常态: “啧啧,又要哭了,真不经逗,我先下去了。”
待那人下楼后,李心雨不久也回来了,裴樱略等了等,隐约听见李心雨大笑:“这都能迷路,智商离家出走了吧!”
裴樱再等了会儿才下楼,裴美心见她回来忙张罗大家开饭,裴樱低眉垂眼,再不敢多瞧苏正则。
饭毕,大家坐在客厅消食聊天,李天祥在,裴樱不敢丢下客人上楼,便捧着裴美心给她买的自考占据一方。裴樱原本就安静,这天晚上更甚一筹,捧着书本犹如入定高僧,心无旁骛,自始至终,再未瞧过苏正则一眼。
剩下顾怀恩与李天祥谈论医院的事,苏正则便和李心雨有一搭没一搭抬杠,说着苏正则突然要给李心雨看手相。
李心雨睨他:“你不会是想趁机吃我豆腐吧!”
苏正则拿眼斜她:“放心,就你这副尊容,不整形,很难有吃豆腐的想法。”说着霸道地扯过她的手一边道:“看个手相,用不着假装害羞,”,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高深莫测地说:“掌纹复杂,比较敏感,多愁善感,比较情绪化……智慧线杂乱,缺乏纪律和组织性,上学的时候净调皮了吧……”到这里却止住不谈,而后叹着气,沮丧道:“你以后还是不要轻易让人家看手相了。”
李心雨见他先前说的还算在谱,有些将信将疑:“为什么?”
苏正则摇摇头,故作沉重:“说不好。”
“怎么了?”李心雨静气凝神,如临大敌。
苏正则不徐不疾道:“按照掌纹来看,你个性刁蛮,行事任性,寻常不轻易与人合作。这么乖乖地把手给别人看,说明,你心里正在打看相之人的主意,这样很不好,容易引起误会。”
李心雨脸刷地红了,立刻抓起枕头朝他打过去,苏正则扬手接了,李心雨扯都扯不回,不由红了脸,啐一口松了手。
裴美心觉得好笑,也甚为欣慰,取来几本相册给苏正则看。
李家的相册主角泰半都是李心雨,各种大奖赛的获奖照片,抱着奖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偶尔闪过裴樱的影子,也都淹没在大合影里,站在最易被忽略的角落,像个朦胧模糊的影子。
苏正则笑着揶揄李心雨:“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两把刷子。”
李心雨洋洋得意,又想起他先前说自己“不整形,很难有吃豆腐的想法”,有心卖弄:“那可不,校花当了几十年,岂是盖的,当年我枕头底下的情书一摞一摞……”
苏正则拿着相册对准她的头敲了一记,没好气道:“叫你早恋不学好,叔叔打死你。”
李心雨抓起身边枕头又朝他扑过去,仿佛料定他的后招,不待他反应过来,李心雨捉着枕头没头没脑往他身上打。苏正则起手格挡,挨了好几下,虽然不疼,却也烦躁,起身猛地一扑,将李心雨仰面扑倒在沙发上。苏正则双手攫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瞧着她,噙着不怀好意的笑,调戏道:“说,服不服?”
李心雨挣动。
苏正则手上使劲,李心雨立刻动弹不得,只觉得他手掌滚烫,眼睛仿佛能将人看穿,被人这样罩着制住,她脸又开始发烫。
苏正则望着她,吃吃笑:“你也会脸红?”
李心雨恼羞成怒,方要挣扎,苏正则却松了力道坐回去,此时才注意到家人神色,略带羞涩收敛起来,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不敢再看他。
苏正则趁机偷眼瞧那“入定高僧”,那人神情严肃,眉眼冷然,却将一本书翻来翻去像是看不进去,很有些心浮气躁。苏正则微微一笑,这才发现顾怀恩正盯着自己,他头一歪,十分直接坦地迎着他,倒是把顾怀恩逼得转移了视线。
晚上送苏正则走之前,裴美心突然想起来:“小苏,明天晚上我约了阿樱和怀恩去看我们新排的话剧,你和心雨要不要一起来?”
苏正则道:“阿姨,我一直都很喜欢话剧,也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我好几个叔叔都是您的票友呢,明天晚上我和心雨一定到场。”
出了门,李心雨耻笑:“还票友呢!入戏太深吧你!我问你,你哪个叔叔是我妈的票友?”
苏正则含着笑,侧头瞧她:“怎么?怕我入戏太深?超额完成任务假戏真做?”
李心雨面上一红,踢他一脚:“想得美,赶紧走!”心道,幸好夜色遮掩他看不出来。
将苏正则赶走后,李心雨却一秒钟也舍不得耽,忙上了楼,躲在窗帘后,望着路灯下那辆保时捷利落打个转,滑出坪前,顷刻加速绝尘而去。
人车已远,那人音容笑貌仿佛仍在面前,回忆着方才那人的坏笑,脸上仍有些滚烫。不由又想起当日在学校开着辆二手捷达堵住自己耍无赖的模样,小混蛋有钱有势耍流氓还挺够劲。
转而又想起,上次他撞自己车骂自己“开宝马的年轻女人不是二奶就是小三”,心里恨恨地想,骂自己二奶,总有一天叫他好看!
明明在发狠,心里却像有一团模糊暧昧的兴奋在发酵,暖暖的,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