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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板的前后态度的差异表现归功于那块比人还能镇场的翡翠。蓝抒母亲书香门第的出身在那个年代没给她带来什么特别的荣耀,但是祖传的东西确实很有来历,在这个古董价值狂飙的年代,带点历史秘闻色彩的稀有罕物就会被赋予很多附加价值。
实实在在的金钱是比外在气质更加能镇场的东西,何况是用经验和金钱衡量一切的珠翠玉石市场。
“现在知道这东西这么值钱,我以后戴着都要有负担了。”回到酒店的时候李一北开玩笑。
“在商人手上才是钱,在我们身上就只是寄托愿望的护身符而已,唯物和唯心,大概只是这个差别。”蓝抒解释完也觉得自己说的文绉绉不知所谓,笑了一下,“明天刘老板应该会帮我们大忙,有他在我们也可以轻松很多,他是这一行的行家,轻易不出手,不出差错的话会很顺利。”
“就怕他什么主意都不出,选择权都丢给我们,解垮了他也不损失什么。”
第二天他们故意姗姗来迟,刘老板亲自来酒店接他们,一路上的话题都围绕着近几年的赌石业,言语风趣幽默,但还是藏着一些试探。
李一北和蓝抒在孜瑶那个地方见多了政客富贾的权势浮华,说起上流社会的话题人物,纸醉金迷,都是如数家珍自我带入的语气,合适的地方在带上一点点不自觉的傲慢,身份看上去一点差错都没有。李一北声情并茂地编故事,说自己外公重病,久治无效,找了江湖术士,说要镇邪,其中一样物件就是上乘的翡翠,最好是纯洁通灵,还没被染指过。
玩赌石这一行的人总会有些敬畏神明的思想,不管说得多玄乎,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诚心就行。
露天的原石市场有点简陋,许多直接摆在地上,有小如拳头的,也有大到上百斤的,色泽不一,外行人看上去也就真的只是石头。但是懂行的都知道这些原石是被人反复挑选过的,捡漏的可能微乎其微,想要以小搏大也是拿钱打水漂。
李一北和蓝抒有刘老板带着一路看过去,“这些都只是普通的散货,要看上乘品,我认识一个行姓钱的老板,这里的原石每次要他挑完了剩下的才能批发给别人,绝对没有捡漏的可能,不过他的货价钱也是出了名的高,这个你们要有准备。”
蓝抒只是笑笑,“还是先看货再说。”
钱老板是个干瘦的男人,皮肤黝黑,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大概来之前刘崇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也不废话寒暄,直接带他们去看收藏的原石,而且量少质精,只有三块。
“这是我这两年最得意的收藏了,除了你们我还没给人看过,开了很小的窗,你们自己瞧着办,就是这块最小的,价钱低于三十万也别和我谈。”钱老板话说的干脆利落,把时间留个他们自己看,还让人泡了两杯普洱茶上来。
刘老板也陪着蓝抒看,但是基本上不说话,这个行业忌讳旁人多话,就是影响买家判断,解涨则矣,解垮的话难免迁怒于人。
蓝抒的样子看上去很专业,偶尔也询问刘老板的意见,最后选了最小的那块毛料。
“选定这块了?”刘老板摩挲着原石,左看右看,但是没给什么建议。
“我本来就只懂一点皮毛,何况是刘先生介绍的人,又是私藏品,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
“说笑了,我也就是个半吊子商人,这一行的行家大手也是十赌九输,栽得倾家荡产的都有,还是谨慎小心为妙。”
“就选这块了。”
刘崇跟着附和,“我看着颜色好质地也很好,解涨的可能应该很大。”
李一北用眼神询问蓝抒,“你确定?”
“只能看运气。”蓝抒回他。
这三块毛料被开采出的时间已经不短却一直没有人敢解,可见不是要价太高就是风险太高。
前期准备只是钓刘老板给他们开门引路,找一条降低风险的捷径,毕竟他们只是摆摆架子,真的赌起来,没有真材实料,二十万块还不够他们上一课。而刘老板是个老道的翡翠商人,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俗人一个也被熏陶出了一点附庸风雅的脾性,一般的十几二十万已经看不上眼,倒是对值得收藏的物件特别上心。
解石之前蓝抒和老板谈价格,没有从三十万的起价开始,直接给了二十万,态度也很飘,并不说毛料的质地如何,只表示只能出到这个市场价。来之前他查过资料,这两年赌石业并不像刘老板吹嘘的那么景气,缅甸那边老旧的开采场资源渐渐枯竭,新的开采场毛料解涨的几率低,种水成色也大不如前,很多囤货的老板手上几乎都栽了一批料。
如果钱老板也是其中一个,不管他看的那块料是不是极品,三十万拿下都贵了点。原石毕竟不是成品,赌赢之后拿到十倍百倍的差价时才能以市面上翡翠的价值来衡量。
钱老板沉思了一会儿,小眼睛打量面前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这个价钱确实不算亏本,但是他也没有急着出手的意思,就算这两年行业不景气,过了这个低潮期,也是一路看涨的行情。不过他欠刘崇的人情,刘崇既然都把人领来了,他也只能打开门来做生意。
原石切开表面的时候还是一片剔透盈绿,连刘崇都小小地惊叹了一声,但是再往里,颜色就变得浑浊,而且进了黑色的污点,也没什么水头,和表面的质地简直天然之别。
很明显是亏了。
刘老板露出一点惋惜的神情,“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就解出这么一点,不过表面着一层确实是极品,也不算看走眼。”
李一北忽略刘老板拍马屁的胡诌,摇摇头,“就算再厚一层,也和我们要的尺寸差相差太多了。”
“这么大的原石解涨的概率本来就很小,解涨了,那是缘分,解垮了,也是常事,就看什么态度看待了。”刘老板劝他们两句,视线又转到李一北脖子里的项坠上,“你们年纪小,又见惯了精雕细琢的成品,难免看这样的原石价值不大,但要是利用好了,这块料子也不是砖头一块,三成的成本还是能赚回来的。
蓝抒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没关系,我们明天来切另一块。”
等送走两个年轻人,钱老板才坐下来和刘崇慢慢喝茶,“这两个年轻人手笔够大的,还真敢把我这三块石头都解了?”
“有钱人玩的不就是个惊心动魄,年少无知,天高地厚也无可厚非,刚才也钱货两清了,你不觉得要是那剩下的那两块原石要是明天也顺利出手了,能赚很大的一笔?”
“毕竟只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靠得住么?”钱老板还是有点犹豫动摇。
“人我以前没见过,但是挂在脖子上的东西我认识,没错的话好像是曾家的东西,现在是名门大户,往前数几百年还是王孙贵胄,这个假不了,那个姓蓝的看翡翠挺有一套,也是来头不小的样子。”
“就是年纪小,行为老练才让人觉得怪。”钱老板回想起两个男孩沉稳冷静的表情,没找到说得过去的理由,只能归结为钱多人胆大。
刘崇打的算盘其实很简单,他在收藏这一块是半路出家,东西拿在手里他也就能看个质地颜色,往高深了的雕工寓意历史文化上说就完全不行了,曾家是名门之后,还是收藏大家,能结识上这个圈子的泰山北斗,他的事业说不定能达到另一个高度。
要不是这些人家都有个清高傲气的脾性,他出钱把这几块料买下来随便他们怎么切都可以。
蓝抒和李一北计划的最好结果当然是第一次就能解涨,但现实情况是二十万打了水漂,而且还要再解一块原石。这回是真的空手套白狼了,不管结果是好事坏,第一件事,他们得“逃”出这个鬼地方。
晚上他们请刘崇和钱老板吃饭,说家里人听说了这边遇到了有可能解出极品翡翠的好料后近两天会赶过来,要刘老板和钱老板多多照应之类。李一北编的入戏,表情也生动,话题从今天的解石说到自己家生意,从生意说到自己古玩泰斗的“姥爷”身上,多喝了几杯酒都没醉。
回到酒店的时候李一北直接就躺床上去了,蓝抒坐在边上问,“醉了?”
“清醒着呢,就是头晕。”
蓝抒笑他,“其实我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之前了解过,刘崇他们都只是纯粹的商人,也没什么背景,只要解涨一切好说,就算不能自圆其说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李一北有气无力,“我现在有点佩服你的自信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最多被当成骗子而已,而且还未遂。”
两人一觉睡到很晚,吃过午饭后在大厅里喝着咖啡等刘老板,然后才慢悠悠地到钱老板那里。
这一次切的是窗口更小的一块,便面的颜色稍淡,切的时间也更长。
李一北和蓝抒站的稍远一点,解好之后钱老板小心翼翼地移开表层,和刘崇的表情一起变成惊讶,连上面的一些细小裂纹和棉点也忽略不计,兴奋得整张脸都凑了上去。
那是一块墨绿深重的上乘翡翠,难得一见的帝王绿。
蓝抒偏过头来朝李一北微微一笑。
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许多人闻风而来,想要一睹风采。
蓝抒在造就准备好的酒楼宴请庆祝,那块翡翠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钱老板手里的原石解涨了,不少人也开始想要下手,围在边上打听情况,频频敬酒。
李一北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敢怎么喝,偶尔看表。
石头是解涨了,但是60万的钱还没付,钱老板不可能让他们卖了翡翠赚差价,这就好像你去空手买彩票,中奖了再用奖金付彩票钱一样,非常的不现实。
饭桌上的人喝的挺高,但是刘崇和钱老板一直都很清醒,蓝抒陪着他们聊赌石和翡翠,气氛很好。
但是他们雇来砸场的人迟迟不到。
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高大挺拔,五官轮廓很深,看上去像是混血儿。
李一北在看到青年身后跟着的一群保镖后就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蓝抒脸色有些难看地放下手里的酒杯,视线对上走近的男人。
刘崇最先站起来,恭敬又惶恐地喊了一声蓝先生好,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安静下来。
“我亲爱的弟弟,总算逮到你了。”男人微笑着开口,眉眼毫不相像的两个人在微笑时在这个时候有些微妙的相似。
这个人的确是蓝抒的哥哥,但不是大哥蓝城,而是蓝抒从没见过面的二哥蓝择。
蓝仲承当年娶的是一个很有家世的西班牙女人,所以两个儿子都和他很像,但是有明显的混血特征,即使第一次见面也能一下子认出来。
“你想我不认识你。”蓝抒打量着这位陌生的二哥,依旧猜不到为什么他会这样突兀地出现。
周围的人大气不出一声,显然他们都认识蓝择,并且非常的忌惮。
“赌石也玩过了,钱我也替你付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蓝择拉开他们对面的椅子很潇洒地坐下,视线忽略李一北直接停留在蓝抒的脸上,“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不要试图和我耍小聪明,现在你有两条路,乖乖跟我回家,或者我让人绑你回去。”
蓝抒沉默了三秒钟,最后妥协,“我和你回去。”
蓝择这个时候才看一眼李一北,“你的这位朋友呢?一起走么?”
李一北看着周围的一圈保镖,在琢磨这是什么情况,听到这句话,立即微笑着答,“我自己回北京就行。”
蓝抒抱歉地看他一眼,“我欠你的,我会记着还。”
“你自己保重。”蓝抒和蓝择共同对立的是他们的大哥,李一北并不担心他会遇到什么麻烦,只是觉得这种状况很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