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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日子过得相当平静, 兰亦磊他们再也不来我们村了,卖蘑菇都不经过这里。他们现在不仅卖蘑菇卖盐,前阵子这家伙甚至带了一半的弟兄去了一趟县城, 弄了一些棉被棉衣鞋子之类的东西回来,大部分都是旧的, 也有那么几件是新的,听说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卖得还不错。
这年头乱的, 服装厂什么的, 早八百年就倒闭了,但是人总得穿衣服吧,于是这些东西就紧俏了。葛明当初倒是在山谷里屯了不少衣服, 棉被也买了好几条, 但是我们都不怎么拿出来穿,这件事其实根本不用急, 因为不说小龙和小黑, 就算是葛明,好像寿命也比平常人要长出很多,如果我修炼得顺利,到时候也是能活很久的,所以衣服什么的, 留着慢慢消耗就好。
我的修行一直很顺利,没有碰到什么传说中的瓶颈,葛明说那是因为那个铁片上的修行套路跟我本人很合拍的缘故。
转眼就要过年了, 记得冬天刚到那会儿,我们每一天都觉得度日如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都习惯了,有人被冻死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恐慌了,好像死亡已经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年前我和小黑带着这阵子积攒下来的干蘑菇去了一趟部队大院,古志鹏今天没有出门,见我来了也笑呵呵地过来打招呼,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小鼻子小眼的年轻军官。今天古志鹏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他带着我到大院里去转了一圈,这些人把几个屋子打通了,然后在墙壁上抹上一层厚厚的泥土,窗户也用东西盖住了,然后在里面种上很多庄稼。
部队的院子里安着一个小型的发电风车,好像是从山上的那个基地里拆下来的,基地上的士兵虽然分成了两拨,但是这两拨人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古志鹏他们跑回去拆一个风车回来,那边的士兵好像也没有表现得很不高兴。
这个小型发电风车产出的电能很有限,他们基本上只用来点灯,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大量的led灯,每天都给那些屋子里的庄稼照几个钟头,天气不那么冷的时候,也会把封住窗户的那些东西拿开,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现在他们大院里的那些植物已经长得相当不错了。
大楼前面的化粪池,也被他们掀开了,这些人把化粪池的出水口堵住,然后将大院里所有人的尿液粪便都堆积在里面。每一栋楼都有一个化粪池,这个院子里总共有三个,现在是冬天还好,等到夏天的时候,肯定是会散发出阵阵恶臭的,但是这个院子里的人们估计都不会在意。
我看到一个小孩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马桶走到化粪池边上,然后打开盖子咕咚一声就把里头的东西倒进去了,取出腰上的一个水瓶,往马桶里倒半瓶水进去,拎着晃两下,再把水倒进坑里。完了把马桶的盖子盖上,拎着又走了,转身的时候看到我和古志鹏,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古志鹏也笑了笑,然后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楼,他说这些孩子都不错,我也跟着点了点头,是不错。
要走的时候,古志鹏塞给我两瓶酒,这年头,酒是好物啊,我原本不太好意思收下,古志鹏说他们一大院的男人呢,这两瓶子酒不够谁喝的,让我拿回去过年。我也不知道怎么推脱,笑了笑就收下了,回去之后我把这两瓶酒往大屋子里一放,说古志鹏给的,一屋子的男人顿时都亮了眼睛。
大年夜里,家家户户都加餐,我们村总共宰了三头羊,大家各自往自己家里换点,也吃顿好的,我不仅杀了一头羊,还杀了一只公鸡,母鸡我是万万舍不得宰的,这还得留着下蛋呢,冬天的时候有几只鸡熬不过去,我看着它们要不好就给宰了,加上今天杀的这一只,鸡圈里也就剩下五只母鸡和两只公鸡。
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家的母鸡也都该抱窝了,到时候就让它们多孵一点,来年我们家就有一大群鸡了。我跟小龙说这事的时候,这孩子乐的眼睛都没了。
刘饼子不仅种蘑菇行,人家做饭也是相当有一手的,那只羊的羊杂,除了村里人换走的一些,大部分我们还是留着自己吃,刘胖子下厨煮了一大锅羊杂汤,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这锅汤的香气。
我们一家人就蹲在火堆边看,闻着香气过干瘾,鲁德夫妇和陈果一家也都被我叫过来搭伙了,这大过年的,他们也不跟我客气。陈果这家伙正抓着跟笔画画呢,其实冬天的日子也是无聊,我们又不能像古志鹏他们那样弄个风力发电机回来大搞室内种植,每天除了砍柴取水,就是呆在大房子里干耗着,到了这当口,大家才真正觉得有一个嗜好是多么重要的事啊,看看人家陈果那小子过得多充实。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一桌的人要了一瓶酒,另一瓶给村里的男人们分了,那几个老头,也是馋酒馋得厉害,一闻到酒香人都精神了不少。吃了一会儿,把陶十五也给叫了过来,他们家虽然也加餐了,但是没啥好吃的,团圆饭么,吃几口也意思到了,我们就赶紧给他拉过来喝酒,这家伙是真的不客气,自己过来还不算,家里那娃也给抱过来蹭吃。
陶十五那侄孙今年还不到四周岁,看起来比小龙小点,整个人长得要多周正有多周正,甭提多讨喜了,再加上今儿过年,他娘拆了自己以前一件旧的红大衣给他做了一套新衣,看着挺喜庆的,再看小龙,我想果然有妈的孩子就是比较鲜亮啊,我学个梳头都花了老多功夫,别说做衣服了。
“都过年了,你为什么还不穿新衣服?”那小孩扯着小龙的袖子问道。
“为什么要穿新衣服?”我们家的人并没有过年穿新衣服的传统,所以小龙这孩子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过年了就是要穿新衣服的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小破孩得意洋洋地开始笑话小龙。
“谁说我不知道,我有新衣服。”撒谎的小龙心虚地把头垂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穿?”这孩子显然不信。
“因为……因为,亮亮说,吃饭的时候会把新衣服弄脏。”小龙涨红了脸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个理由。
“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穿?”小孩好奇地问,他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妈妈好。
“到……”小龙可怜兮兮地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眼神,我笑嘻嘻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
“走吧,咱去换新衣服。”夏天的时候,我们给小龙买了不少衣服,四季的都买了很多,我和葛明都不怎么热衷于打扮孩子,所以现在还有好多没开始穿呢,今天过年,本来也是应该给他换身新的,男人嘛,有时候总是不如女人心细。
换了新衣服之后,小龙的底气就足了,这一村的孩子,也就只有他身上的那一身才是真正的新衣服,其他的一般也就是大人的衣服改改,但是小孩子哪里看得出来什么,他们就知道过年要穿新衣服,如今穿上了,也就满足了。
我们吃着羊杂喝着小酒,大家都不舍得大口喝掉,只是一点一点的慢慢品尝,那只公鸡正放在罐子里炖着呢,今年这一整年下来,我们村的人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孩子也跟着受罪,这只公鸡炖了,让那些小孩多少都喝一些,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大人喝酒吃饭的时候,就有一些孩子端着小碗到处跑,尤其爱光顾我们这一堆,大过年的我们也不计较这个,葛明从厢房的一个角落里收拾出不少小颗的土豆,让这些孩子在火堆边上烤着吃。
“呵呵,这一年总算是熬下来了。”鲁德啧啧地抿了一口酒,然后拍着大腿摇了摇头。
“嘿,这一年过的。”陶十五也笑着甩了甩脑袋。
“你们在村子里都算好的了,我这一路南下啊,见过不知道多少人间地狱。”鲁德说完这一句,却又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甭说这些扫兴的了,大过年的。”
“也是啊,大过年的,提这些干嘛?”陶十五也觉得这个话题没劲:“对了,你们小两口什么时候把婚给结了啊?”
“呵呵,结不结还不就这么过了么?”陈果笑了笑没开口,李郁把话给接了。
“哎呦姑娘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还是要见个礼,才名正言顺不是?这以后陈果这小子要是干偷腥,你这个正牌才好收拾他呢!”鲁德这家伙开口就没什么好话。
“嘿嘿,你别听他的,我跟你说啊,这个婚呢,还是要结的,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了,以前那不好的时候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就把这个礼给废了的。”胖子这人看着挺不着调,说的话其实挺在理的。
“要我说也是。”陈果的母亲表了态度。
“是吧是吧,陈果这小伙子不错,李郁这姑娘也好,两个人挺搭,来,喝一口,咱看好你们。”鲁德终于找到个理由可以喝口酒了。
“我看你们也甭拖了,趁着今天有酒有菜的把交杯酒给喝了,拜过父母拜过天地,也就礼成了嘛。”
“对!要我说也是这么回事。”
“……”
最终,就在这个寒冷又热闹的大年夜里,我出了一些菜,古志鹏出了两瓶酒,我们村举行了一场婚礼。陈果和李郁两个人也没多少羞涩,笑呵呵地由着这些人去闹,这两个人也算是患难与共,虽然不再像当初那样激情洋溢,但是却早已是最重要的亲人了。
葛明坐在我身边,伸出手偷偷握住我的,这家伙其实有时候比我还钝,就我们俩的关系,村子里的人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不过我还是没有把手抽开,就这么握着,也挺好的。
后来陶十五和鲁德又开始划拳了,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输的人喝酒了,是赢的人喝,别看陶十五平时不怎么活跃,划拳的时候一点都不带含糊的,鲁德总输,他就郁闷了,然后不干了,他转移阵地去跟陈果玩,陈果这小伙子吧,看起来是不错,就是没啥魄力,划拳这回事,大概也是不擅长的。
陈果丢下画笔,从地上站了起来,和鲁德两个人面对面一人扎了一个马步,这个是鲁德特别要求的,他说这么玩着过瘾。陈果果然没什么魄力,嗓门不够大不说,出拳也不够干脆果断,怎么看怎么不专业,但是人家就是总赢,有时候赢了酒不舍得喝,就给自己媳妇跟自己老娘尝一口。
鲁德大败,但是这人的长处就在于百折不挠,他被陈果打败之后,目光就在我和葛明之间徘徊不定,葛明长得也算白嫩,但是因为前面已经有了一个陈果做榜样,鲁德不敢轻易挑战,所以他最终还是选了我。
我知道自己不太厚道,我这人啥都不好吧,就是五感发达,鲁德跟我猜拳的时候,他手上哪几根手指要动,我只要瞄一眼就能看他个一清二楚,这人跟我划拳,简直就是给我送酒呢。这次我又赢了,小黑用爪子扒拉了几下我的裤子,意思大概是想喝酒,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倒了点,这孩子三两下就舔了,然后大概是觉得有些辣,伸着舌头直哈气。
结果这一幕把鲁德彻底刺激到了,这人跟个顽童似地直跳脚,把一群人逗得呵呵直笑。
原本精神有些问题的连婶笑着扯了扯他的衣摆说:别闹了,跟个孩子似地。
鲁德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正跟我理论干嘛要把酒给小黑喝呢,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然后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老婆,连婶依旧眯着眼睛笑,这一笑就坏了大事了,鲁德哇一声就哭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哭得大家都跟着掉眼泪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