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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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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赦揉了揉额头,叹气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老太太只一双眼睛,难道我就多长了几只去?上有老太太看着,下有丫鬟婆子服侍,前儿我听着又请了什么嬷嬷姥姥的,这样还能闹出事来,也只能怪迎丫头自个不成器,辖制不住下人,你还是省些心罢。”

    邢芸颇为无语,怔了一怔,方才说道:“虽是这样,却也不能由着迎丫头去,老爷也是没瞧见,这都闹成什么样了。”

    贾赦哼哼了两声,说道:“牛不吃水,谁还能强按了去。你和我说,我又问谁去?你歇歇心罢。”

    邢芸一听这话,便知与贾赦是说不通了,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鬓,方才转头问着贾赦道:“老爷唤我回来做什么?”

    贾赦正端着茶,听见邢芸这话,抬头道:“今儿我听人说,你那个费陪房的女婿,在外头吃酒,把襄阳侯弟弟的亲随给打了?可有这事没有?”

    邢芸先是一愣,而后想着,费婆子这事出了这些日子,府里又是无处不透风的,传到贾赦耳朵里也不奇怪。

    当下勉强笑了一笑,弄了一下发钗,说道:“是有这事。前日里费婆子时常家去,我好奇着便问了一问,只是听说着牵扯到了什么襄阳侯,我恍惚记着这襄阳侯府和咱们家日常也来往着,便没怎么在意,后头事一多,倒把这事给忘了。老爷今儿说起来……可是……”

    邢芸眉头微蹙,抬眼回望着贾赦,眼里微露几分担忧之色。

    贾赦见状,忙说道:“今儿襄阳侯使人来送年礼,话里说了那么一两句,我原道着他们家是上门来问罪了,没成想,来的人却连声儿赔不是。我心里着实纳闷,这才寻你问一问?”

    邢芸一笑,忙说道:“不但老爷纳闷,我听了这话,心里也极不解呢。不过听下头人说,襄阳侯倒是个治家严谨的,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经,如今牵扯的既是他兄弟的亲随,怕也是他们家的家生子儿。依襄阳侯素日的口碑,使人过咱们家说一声,倒不为奇怪。”

    见着贾赦略点了点头,邢芸心思一动,忙又笑道:“依我说,襄阳侯既使了人来,咱们家也不可轻怠了去,再说他们家虽和咱们有些生分,但到底还有个积年的情分,如今这事纵是起头不好,可俗话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干戈化为玉帛,若是老爷过去走动走动,没准……”

    瞧着贾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邢芸侧头取下耳上的坠子,嘴角略弯了弯。

    贾赦不是宅么,不是什么都不关心么,这襄阳侯也不是什么大本事的,可人家有能耐教个好儿子出来,她就不信,瞅着人家子孙能耐,回头见了自己的儿女,贾赦这死要面子的心里会没个想法?

    贾赦倒不知邢芸心里打的算盘,他这人本就是个不知东闪西挪的,否则怎么会做出找贾母要鸳鸯的蠢事来,如今听得邢芸这么一说,思忖了下,便朝着邢芸道;“我原想趁着东府大老爷的寿日,请了襄阳侯过府来逛逛,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妥当?”

    邢芸一笑,温和道:“东府大老爷虽不在府里,可逢着寿日,只怕客多,老爷倒不如趁着哪几日空闲,下帖子邀了襄阳侯……”

    话还未完,外头便有丫鬟进来道:“太太,赖嫂子来回话了。”

    邢芸头也不回,淡淡道:“都快掌灯了,叫她明儿再来回。”

    说着,又抬眼瞧了瞧墙上的挂钟,笑问着贾赦道:“昨儿王家的不知从哪捣腾了几斤虾来,活蹦乱跳的,我瞧着难得,便让人用活水养着。如今正赶着晚膳,我想着让人炸了,再烫一壶酒,备着老爷下酒,不知可好?”

    见着贾赦应了,邢芸又说了几句家常,方才命着丫头去厨里传话送膳进来。次日早上,邢芸从贾母那儿请了安回来,正拿着笔描花样,却听着外头丫鬟道:“琏二爷来给太太了。”

    一时贾琏进了屋来,朝着邢芸请了安,笑道:“前儿太太打发人寻我,可不知是有何事?”

    邢芸停住笔,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寻常小事罢了。前些时候,费婆子家里出了事,说是牵扯着什么官司是非的,我也不大懂这些,便想寻你问问。不想那府里昨儿送了年礼来,把话一说,无非是底下人小题大作,如今已是无事了。”

    贾琏一听,也笑了,忙说道:“原是为这事,太太不知道,这里还有缘故呢,倒不只底下人小题大作。”

    邢芸听着贾琏这么一说,心里不觉生出了几分好奇,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贾琏笑说道:“这是襄阳侯府上的故事,襄阳侯府出了个五城兵马司指挥,这些年是渐起来了,只是襄阳侯那三弟,在京里是出了名的不像话,成天斗鸡撵狗,吃喝嫖赌,没钱了便问了襄阳侯讨银子使,襄阳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奈何就是管不住。今年也不知他是哪里不痛快了,嫌着白身不好听,闹着要寻官做,襄阳侯素来清正,只当是没听见。偏这人是起了心动了意,非要捐个官身不可,只是这捐官少不了白花花的银子,襄阳侯不管,这人被他身边的下人一唆使,便动了歪心思。如今京里虽没传开,但知道的人却是不少,襄阳侯气的一连杖杀了七八个奴才……倒没想咱们家也有奴才被讹上了。也是襄阳侯知道的早,倘或再迟些时候,被人弹劾了去……这京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家,偏又摊上这么个兄弟……”

    邢芸搁下笔,往椅子上一坐,笑道:“我说呢,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好好的就是说不拢,非要闹上官府去,原来,这里头还有旁的?不过,这么说来,这人还勾结了官府了不成?”

    贾琏桃花眼一弯,忙道:“哪儿说的上勾结,谁不知他是襄阳侯的兄弟,官衙里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襄阳侯的面上,也是不拘细问的,不过和和稀泥罢了。”

    邢芸冷笑一声,说白了不就是拉大旗扯虎皮从中谋利么,只是比凤姐机灵点,没糊涂到去收银子包揽官讼罢了。

    又想起昨儿听平儿说的那些话,邢芸顿时没了八卦的心思,端起茶吹了吹水面的热气,向着贾琏道:“这都是人心不足,有吃有喝想官做,等着做了官,又有别的想头,就是尽如他心想事成了,只怕还有不痛快的。不过话说回来,人生在世,不可没志气,但再有志气,也不能丧了良心。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到哪寻不出银子来,要动这些歪门心思,就是拿了银子也嫌脏,夜里睡不安稳。”

    正说着,桂叶便打起帘子进来道:“赖嫂子来给太太请安了。”

    邢芸瞅了瞅天色,见日头才出来不久,不觉露出一丝讽笑,昨儿她说天晚了,让赖大家的白跑了一趟,今儿赖大家这时候来……

    无怪这赖家在东西两府如此得势,单这份心思满府就没几个能比得上。

    邢芸想着,略点了下头,吩咐道:“叫她进来罢。”

    不多时,赖大家的笑着进了屋来,抬眼见着贾琏也在屋里,面上的笑容不觉僵了一僵,上前见了礼,方陪笑道:“昨儿太太吩咐的事儿,我已带人去办妥了,只是还有一句话要问太太,这王嬷嬷犯了法,是撵了她出去,还是……”

    邢芸眼皮子都不动一下,随手放了茶盏,漫不经心道:“办妥了?除了这王家的,可还有什么人在里头?少了那些东西,也一五一十的查出来了?”

    赖大家的脸上甚没颜色,只低头道:“还有几个嬷嬷媳妇搅在里头,我领着人去抄过了,她们也没拿什么大东西,不过几尺布料,几样玩意儿,也分不清是姑娘赏她们的,还是她们偷摸了去的。就是那王嬷嬷,她媳妇见她犯了大错,也翻箱倒柜寻银子出来,把东西都赎回来了,还磕着头……”

    邢芸好笑,看着赖大家的道:“都寻出来了?寻了哪些东西出来,可有个数儿?”

    赖大家的低了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个蓝皮册子来,递给了桂叶,桂叶摊开册子,拿给邢芸看了看,邢芸当即便笑了,说道:“羊脂玉镯,红宝石斜枝花,祖母绿面花,珊瑚珠花,金项圈……紫貂皮,银狐套……这些嬷嬷媳妇可真真是能耐人,旁地里也难寻这么一个来,如今倒好,都凑一堆了。我说呢,平日里也没少给迎丫头东西,府里的份例也是按时按节供着,可就是不见她怎么穿戴,还道着她是不喜欢,不爱打扮,结果没承想,竟都进了这些能耐人的口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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