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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柴房里,弥漫著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
这种地方该叫人坐立不安的,但冷燡却静静端坐在地上,望着自窗外透进来的光,兀自冥想出神。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安静的面对自己。
他真的错了吗?自始至终他都太过于偏执,把失去父亲的恨加诸在南宫驿身上,把他视为杀父仇人一般,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南宫一家。
就算我爹当年伸出援手,全然不懂得武功的他,不但救不了你爹,也只是白白送命罢了!突然间,南宫珩日前的一番话,悠悠浮上了脑海。
如今冷静一想,他不得不承认,南宫珩确实说对了。
就算当年南宫驿真的出手救他爹又如何?不但挽不回他爹的一条命,反倒只是多了一个心碎的家庭罢了。
而过去十几年来他所执著、相信的一切,都只是一念之差,不但苦了自己,也折磨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回想起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如今回顾起来竟像是一场恶梦,连他都不禁为自己的阴狠无情感到心惊。
冷燡能感觉到那股恨意,离他越来越遥远,甚至淡到再也回想不起来。
都怪他太孤注一掷,就连娘苦口婆心的劝也听不进去,如今,他果然后悔了!他懊悔的将脸埋进掌心,自责自己竟然伤害了无辜的南宫羽,甚至连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动了情,却还不自知。
“冷燡?”
突然间,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南宫羽?他遽然抬起头。
一时之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思念过度起了幻觉,但她那熟悉的甜美气息不容错认。
他转头循著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张日夜思念的小脸,就出现在柴房的窗边。
“羽儿?”他小心翼翼轻唤道,深怕会惊走了她。
“你还好吗?大哥有没有为难你?”
听著南宫羽担忧的语气,冷燡心头泛起一阵痛楚。
他对她做了这么多残忍的事,到头来,她竟还担心他的安危。
他倏然起身冲向窗边。
只见窗外的小人儿脸色依然苍白,只是脸上多了抹焦急。
“你怎么会被大哥给抓住了?”
南宫羽看着窗内那张长满胡渣、模样狼狈不堪的俊脸,心疼得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我”他该说甚么?是良心发现,还是被她怀有身孕的消息,给惊吓得失去了方寸?抑或是,已决心不再逃避,诚心为自己所犯下的错事赎过?看着窗外那张依然美丽可人的容颜,他的心拧得发痛。
他以为会在她的眼中看到恨意,然而那双宛如湖水般澄净无瑕的眸里,除了眼泪,甚么也没有。
“你为甚么不恨我?为甚么还要担心我?”
冷燡第一次为自己的茫然感到惶恐。
“我不知道怎么去恨一个人。”南宫羽茫然摇摇头。
“我伤害了你,也对南宫山庄做了很多残忍的事,难道,你不怪我?”
南宫羽摇摇头。
她明白他不是一个好人,为了复仇,他可以泯灭良知、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但她就是爱他!“我不在乎你足个好人还是坏人,也不在乎外人要怎么评价你,我只明白一件事!”
“甚么?”他的心仿佛被人揪紧,迫切想知道她的答案。
“我爱你!”
那样虔敬而认真的表情,让冷燡的心再度为之悸动。
“我不值得你爱!”眼见她苍白的面容,想起自己的所做为,冷燡紧握著窗上的木条,痛苦的低喃道。
倏的,一双冰凉的柔软小手覆上他的。
“你值得的,就算你不爱我,我也无怨无悔。”
冷燡抬起头望着她带泪的笑颜,心里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不,我爱你,早在我发现之前,你就已经霸占了我所有的心思,再也驱之不去!”
虽然他一直不明白,始终潜伏在心底,那份隐约却又不安的騒动是甚么,也不清楚何以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总会牵动他情绪,让他不由自主的为她乱了心绪,但这一刻,他终于恍然明白,他已无可救葯的爱上了她爱上这个天真无邪,却又认真执著得令人心疼的小东西!
南宫羽盯著他,好半天才恍惚吐出一句。“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天地可证。”冷燡认真的望着她。
如果上天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发誓,他一定会用整个生命,来爱这个令人心疼的女人!南宫羽不争气的又红了眼眶。
就算这辈子不能在一起,但有了他这句话,已经够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南宫羽抹去泪水,坚定的朝他保证道。
“我不走!”冷焊蹙起眉。
“不行,你非走不可!”
大哥跟二哥对冷燡怕是恨之入骨,若他继续留在这儿,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我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一切后果。”
眼看他固执得紧,南宫羽急得忍不住直跺脚。“难道你想让孩子没有爹吗?”
孩子?这句话终于让冶择坚决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松动。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她现在正怀著他的孩子哪!他望向窗外,只看得见她的小脸,却看不到她孕育著他骨肉的腹部。
“你先离开这里,事情总该会有转圆的余地,你要真留下来,怕是把事情都给逼绝了。”
南宫羽朝他一笑后,便轻快的转身。
“我这就去设法找钥匙!”
深夜的柴房外,陡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著一个纤细的人影,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摸索半天后终于打开了柴房大门。
“冷燡?”她压低嗓音朝里头轻唤了声。
好半天,南宫羽才适应里头的黑暗,看见一个独坐在墙角的身影。
“冷燡,现在庄里上下全睡了,你快走吧!”
好半天,冷燡还是一动也不动,像是不愿离去。
“你怎么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偷到钥匙,你要再不走就没机会了!”谁知道她大哥二哥将会怎么处置他?!
墙角的身影缓缓抬起头,看着南宫羽脸上写满的焦急,许久之后,才终于缓缓起身。
“走吧!”南宫羽轻声催促道。
冷燡强忍著心口的痛,缓缓越过她,步向敞开的木门。
他这一走,还能再见到她吗?他们的孩子怎么办?冷燡背对著她,竟不敢转身,就怕自己走不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对南宫羽的感情,已经深刻到令他感到害怕,一旦要割舍,竟会这么令人痛彻心扉。
但她说得对,先离开这里,总会有法子。
只是,他怎么舍得下她跟孩子?他忽的停住脚步,遽然转身将身后亦步亦趋的南宫羽用力揽进怀里,像是想藉此好好记住她的模样、她的气息。
南宫羽静静伏在他怀里,也把他的气息深深的记进了脑海。
她甜美馨香的气息,叫他几乎不忍放手。
冷燡一咬牙,毅然转身就要冲出门去
“带我走!”南宫羽的小手,突然紧抓住他。
“甚么?”冷燡缓缓低下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他确实想带她离开,却不敢求得她的原谅,甚至不敢想能重新得到她的信任,但她却开口了。
“你愿意跟我走?”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心底的惶恐与紧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反正我大哥二哥,定不能见容于你,不如你我跟孩子离开这儿。”
南宫羽说得轻松,泪水却已不听使唤的掉下来。
“你不后悔?”冷燡屏息问道。
“不后悔!”南宫羽坚定的摇摇头。
望着她坚定的美丽脸蛋,冷燡的心几乎被融化了。
“你可得想清楚了,一旦跟我走,这辈子我都不许你离开我身边。”冷燡捧起她的小脸,认真的警告道。
“我这辈子赖定你了!”南宫羽忍不住破涕为笑。
他牵起南宫羽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我们离开这里!”
“嗯!”南宫羽点点头,在他的带领下步出了柴房。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花丛边,出神的望着远处两个离去的身影。
“相公!”
一个柔声的轻唤,拉回了南宫珩远眺的目光。
“映儿?你怎么会在这?”
南宫珩惊讶的转头望着妻子,看她的模样显然也来了好一会儿了,他竟然没有发现。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儿?”衣水映俏皮的反问他。
“我我睡不著,四处走走。”
他瞥了眼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不自然的说道。
“你是故意的吧?”衣水映慧黠的眸子凝望着他。
“甚么故意不故意的?你在说些甚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南宫珩佯装糊涂道。
“唉呀,这么说是相公当真糊涂,大意把钥匙放在桌上,让羽儿拿去放走那罪该万死的恶徒,是不?”衣水映强忍苦笑,一本正经的问道。
“你”南宫珩脸上闪过一抹困窘。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叫他慧黠无比的妻子给识破了。
说来说去,还不都怪冷燡那小子!要他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恶徒也就罢了,偏偏他在羽儿受伤后,每夜偷偷前来探视都让他给瞧见了,就算是铁石心肠也给融了一大半。
那小子,要不看他还算有点良心,他才不会轻易把羽儿交给他!“唉,真是女大不中留,要是再不让她走,恐怕她要把我们当仇人看了!”南宫珩佯装不满的抱怨道。
衣水映看着丈夫的俊脸,忍不住笑了。
她相信,他也终于懂得了,情人间割舍不开的感情。
望着清冷的夜空,隐约闪烁的星子,像是在宣告著一段历经波折后,好不容易成就的美好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