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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燕翎回府就感觉气氛不对。
她再精明也没想到,对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一家子一起吃饭,婆母高一声低一声地哼哼。
徐忠铁青着脸低头只管吃。
“母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生这两个畜生落的病根,年纪大了,没人管没人疼的,时不时犯病。反正我也老没用了,死得着的人,莫管我。”
国公夫人阴阳怪气。
燕翎“哦”了一声,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哦?”徐忠重重把碗筷放下,冲着燕翎道,“好孝顺的儿媳妇。”
燕翎莫名其妙,转头看着徐忠。
“你从哪找的番医,既管用,倒先尽着别人家孝顺,你是谁的儿媳?”
她这才醒悟,自己被云之钻了空子。
她很清楚婆婆对自己的厌恶是从新婚就种下的。
那件事,打死她也不会认。
“母亲不适,儿媳不知,皆因这些年儿媳随军跟着夫君在军中受苦,不能尽孝床前。若是知道母亲有这些病,定然先叫番医紧着咱们家治。”
“明日我就进宫把大夫叫回国公府。”
“你是想害死我儿?皇贵妃的儿子正使着的大夫,为着我个老太婆就把人叫走?她回头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谁倒霉,还不是你夫君!”
“说你没脑子,你知道讨好别人的儿子丈夫,说你有脑子,真是高看你了。”
老夫人破口大骂,徐忠并未出言回护燕翎,他也狐疑燕翎为何要管李琮闲事。
人家有了妻妾,就算是幼时相识,也该避嫌,她的行为怎不叫人疑惑?
燕翎干坐着,等着老夫人骂完,起身道,“儿媳身子困乏,先告辞。”
她转身出了大厅,沿回廊向自己房中去。
婆母的话她当真了,以为婆母真的想叫番医医病。
她不能功亏一篑。
她决定不唤回番医,这么多眼睛盯着,明日她肯定不能出门。
但可以令枫红传信给皇贵妃,叫番医待在紫兰殿。
继续按疗程医治,并告诉皇贵妃,中间不能中断。
这样,常云之想把大夫调走,也有皇贵妃挡在跟前。
她一定要治好李琮。
燕翎这一招,正中云之下怀。
她在回王府的车上就告诉元仪,番医不可能离开紫兰殿去给老夫人治病。
老夫人最多斥责金燕翎,不让她出门。
不管李琮多落魄,也是正经皇子。
国公府不敢把大夫要走。
云之却能随时进宫。
明天她要亲自劝一劝番医,快点离京,别搅京中浑水。
元仪不解,“你劝他,他也不会听。”
云之闭着眼养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不管徐乾如何为了容芳要死要活。
容芳都不得不嫁给了李瑕。
挑开羞巾后,容芳一直低着头,不愿抬头。
经过徐小郎将一闹,李瑕猜测容芳也许有意徐乾。
常宗道专给李瑕写了封信,告诉他徐乾只是救过容芳的命。
话里话外意思,总结下来:我的女儿干净的很,徐乾死皮赖脸要求娶。与我女儿无干。
他只是一笑,将信扔一边儿。
联姻这种事,与喜欢不喜欢的,又不沾边。
情投意合最好,实在看不顺眼,养着就是了。
他现在养几个妻妾已不是难事。
打完倭寇回朝,他的王府就翻新过了。
权利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不想放手。
他不想勉强女人,也不会给她难堪。
所以夜里客人散去,他与容芳歇在一起。
床上由嬷嬷铺了白丝帕。
容芳缩在床里,仍是低头沉默。
李瑕用剑挑破手指,在丝帕上抹了一抹红,把丝帕歇起扔一边儿。
自己倒在外侧合上双目,过了片刻,听到悉悉索索,容芳摸黑挨着他躺下了。
第一夜既没有洞房,也没点花烛,就这么过去了。
整个国公府都去宫中喝喜酒,瞒不过徐乾,他气得一整天滴水未沾。
老夫人气极,心痛发作,只能卧床休息。
徐忠与老国公一同入宫,喝得大醉而归。
半夜到家,徐忠听说母亲病倒,气得直冲入弟弟房外,用力拍门。
徐乾自小惧怕哥哥,只得开了门。
徐忠一身酒气,带着一只黑色眼罩,他看着弟弟,慢慢解开眼罩,漏出一只没了眼球的黑洞。
徐乾只知道哥哥一只眼打仗受伤,从没见过伤口。
一惊之下,他咽下反抗的意思,低头站在哥哥面前听训。
“木已成舟,你聪明点,别再呕气。反正马上要回营,你不如请旨早些离京吧。”
“嫁了李瑕她心中也只有我一人。她和他过不好,我不死心,就要等着。”
徐忠一拍桌子,“你多大人了,还要父亲操心吗?”
“九皇子是由皇上指婚的,你懂不懂!?这门婚事是皇上认定的。你算老几。”
“我不管算老几,在容儿心里,我就是第一。她过不好我不走。”
徐忠所说快要回营并不是瞎猜的,当夜吃喜酒时,曹家与九皇子都提及与蒙古的摩擦。
蒙古挑衅已有数年,这个脓包,迟早要挤。
估计要动用徐家军,为大周北部再开太平。
蒙古不似大月氏,他们骑兵十分厉害,此战估计要打上数年。
与其在京中做搅屎棍,不如早点把弟弟打发走。
徐乾脾气倔,做哥哥的最知道。
圣旨指了弟弟出行,徐乾他敢抗旨。
“你看看你哥哥。一只眼已经没了,为国家别说一只眼,哪怕牺牲也无所谓。可我不愿为一个女人而得罪皇上,丢了荣誉和性命。”
“我不信皇帝老子能因为我不走敢杀我。”
“他敢不敢和想不想是两回事。为着人心也不会此时动你,可你却将徐氏一族置于危险之地。”
“就为一个常家小姐!我们一家子抵不上一个外姓女子!娘亲知道有多伤心你知道嘛!”徐忠苦口婆心。
徐乾仍不服,反问哥哥,“你与嫂子并不和睦,这种婚姻你过得快活吗?我们武将,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连个心爱之人也没有,死得不值。”
“天哪,怎么我们徐家就出了你这么个情种儿,人家都成亲了,我叫你赖着……”
徐忠气急败坏,一拳捶在弟弟胸口。
不想弟弟好几天没吃过饭,一下就被他打晕了。
他只得又把小弟抱回床上,命嬷嬷熬点粥,喂他喝了补补身子。
别说回战场了,徐乾这身子都走不回囤兵地。
徐忠喝了碗醒酒汤,直接在屋里写了奏折,说明弟弟与老母一同病倒。省得到时催着出京,违抗旨意。
这首折子第二天就被放在皇上御案上。
皇上将折子扔一边儿,对徐乾也没奈何。
徐小郎将十分能干,也十分执拗。
打仗有一套,有勇有谋。
十六跟随父亲出征,十七独自带兵。
如今十八,暂无败迹。皇上惜他这块料。
皇上按住太阳穴,最近他一疲累太阳穴就爆疼,不能理事。
“听说小郎将数天不吃不喝,昨天被他哥哥打晕了。”
凤药整理着御案,“皇上别烦恼了,看头疼,叫青连进来为您诊治一下。”
见皇上没说话,便叫来青连。
开了方子,叫人下去煎药。青连仍没离开。
“皇上,听皇贵妃说起昨天紫兰殿来个番医,针灸很厉害,六爷的腿扎得都有了反应,不如请过来在臣身上试试针,可以的话,为皇上扎扎看。”
他说完看了凤药一眼。
李琮的情况与黄杏子密切相关。
杏子一个字不瞒凤药。
青连好像也知道点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凤药想着,突然明白什么,盯青连一眼。
这个整天在凤药面前嬉皮笑脸没正经的男人,红了脸。
看来黄杏子多年来明目张胆的喜爱,终于得逞。
那番医是有真本事的,他为青连捏骨,断他有颈背之症。
退了宫女,叫他光着上身,身上扎得刺猬一般。
扎上几针,青连便觉得身子轻了一半,整日里紧绷的后背、低头便疼痛不已的脖颈,瞬间松弛。
有了青连试针,皇上坐正,番医摸摸皇上头部几处穴位。
皇上强忍耳鸣烦躁,由他摸骨。
摸罢,拿出一套小针,为皇上施针。
第一针扎上,皇上只觉耳朵里血液的轰鸣瞬间消失,世界突然清静下来。
连太阳穴的疼痛也只余轻微一点点,可以忍受了。
随着施针,皇上竟然坐着发出轻微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