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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才刚刚见过黑狱之城外那片愤怒的海,便再次见到了另一种形态的海,一片仿佛陷入甜蜜梦乡的海,暮光之城外那片宁静而又神秘,沉寂如黑夜的海洋。
如果说黑狱城外的海是一个粗鄙而无礼的荒野莽夫,那么暮光之城外的这片海便是一名雍容而典雅的豪门贵妇。
恬静尔雅,仪态万方,矜持含蓄,又有着令人沉迷的慵懒和恰到好处的奢侈。
洛并没有见过所谓的贵族,卡迪文家族姐弟除了那与洛始终站在对立面的海曼稍稍有些贵族的气质,海涅和海蒂两姐妹的气质是彻底与“贵族”这个词汇沾不上边的。
洛真切地从这片似乎比黑夜还要深邃少许的海洋中感受到了一丝所谓的“贵族气息”,隐隐和自己的女孩沉醉于书籍之中时的气质有些相似。
他已经在暮光之城这爬满了藤蔓和点缀着白色蔷薇的古旧城墙外等待了很久,也凝视了面前这片黑色的海洋很久。
贝古侯爵原本是打算和洛一起来拜见自己着位久居在暮光之城内,深居简出的姐姐,但他终于想起了那只曾出现在战场之上,蓝背红胸的知更鸟,想起了贝古族长阁下无声的警告。
整个荒野,甚至包括那比荒野还要嗜血而残酷的冰原,这种啭鸣似笛的红襟鸟都有且只有一种亘古的象征。
象征着春天的即将逝去,象征着贝古家族那至高无上的权威,阿芒迪娜·贝古阁下。
贝古侯爵并不打算忤逆阿芒迪娜·贝古阁下的旨意,所以他选择了留在黑狱城,直到将那忽然变得亢奋,犹如闻到诱人血腥气味的变异狼一般蠢蠢欲动的黑狱囚徒彻底安抚下来为止。
出现在洛面前的,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从他手中那小小的破旧花洒可以猜测到,这个始终面带笑容的老人,应该是一名辛勤的园丁。
“尊敬的洛先生,很抱歉让您等了如此久的时间。阁下已经知道了您的来意,并吩咐我来带您过去见上一面。”
老人的身材有些消瘦,背也有些微驼,松塌的脖颈之上还有些很深的皱纹。但他身下穿着的那件极为得体的贴身长裤,仍会让足够多的贵族名媛们心中漾起无限的期盼。
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古老,除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以及胸前那枚象征着贝古家族无上威严的族徽。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洛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老人背后代表着什么,所以他在躬身行礼之后,颇为谦恭地问了一句。
“您是代表侯爵来的,是阁下尊贵的客人,所以您不需要如此拘谨。至于我的名字,那似乎是足够久远的事情了。您可以叫我“园丁”,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老人朝着洛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了暮光之城那扇已爬满了青苔的巨大石门,并轻轻地推开了一道勉强可以通行的细缝。
“阁下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暮光之城已经好久未曾接待过像您这般年轻而又有礼貌的客人了,相信阁下与您的这次交谈会是愉快而和谐的。”
老人待洛进了门后,才将石门重新关上,转身带着洛走向城墙内那大片弥漫着浓郁芬芳的猩红花海,走向花海尽头处那条已逐渐被荒芜吞噬的幽深甬道。
“阁下很喜欢花,尤其是花朵那种浓郁的芬芳气息。所以,我才能最终留在了这里,并陪伴了阁下足够久的岁月。”
老人带着洛在花海之中不急不慢地穿行,并不时地耐心说上一句,既没有让自己因为絮叨而讨人厌,又没有因为冷落了贵客而失礼。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询问一下,那是什么花?”
洛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花海中一朵灼灼如火,妖艳如血的花。
“它?它叫徘徊花,也是阁下最喜欢的一种花,在你出生之前的旧时代,它也被人称为“玫瑰”,但阁下更喜欢称它为徘徊之花……”
老人并未停下前行的脚步,却依然开始给洛介绍关于这种花的特性以及不同的颜色所代表的花语。洛静静地听着,并把老者的话默默地记在了脑海之中。
老人带着洛进入了那长长的甬道,并再次打开了那扇弥漫着无尽月光的小窗,并再次看到了那只美丽的知更鸟。
老者恭敬地躬身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洛一个人站在这静谧的甬道尽头处,站在这弥漫着萧瑟月光的小窗前。
置身在这里,洛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似乎整个世界在这里都已走到了尽头,时空都停止了运转一般。
带洛进入这条甬道的驼背老人身影已完全消失在来时的甬道入口处,洛转头头看向小窗另一侧那只正闭目假寐的红襟鸟,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困惑。
甬道已到了尽头,再没有其他可继续前行的路。唯一有的,就是面前的这扇小窗。
洛并不认为阿芒迪娜·贝古阁下会无聊到让每一位前来拜访她的客人都从这小小的窗钻过去后才能相见。
“无法用自己的双眸寻找到继续前行的路,并不意味着你已抵达了终点,只能说明你自己的眼睛已不再像曾经那般值得信任。”
如枕边细语般的声音出现在了洛的脑海里,轻柔而温婉,还弥漫着一丝稍显慵懒的鼻音,竟让洛隐隐产生了一股想永远聆听下去的欲望。
如果说暗天使安琪拉那优美的嗓音仿佛被上帝吻过一般,那这在洛的脑海中萦绕不去的声音,就绝对属于上帝自己。
洛那始终平静的脸微微变了变,他的嘴角早已溢出了一丝鲜血,给这幽深的甬道内平添了几分狰狞之色。
他的本能早已苏醒,在无声地咆哮着,疯狂地抗争着,伴随着脑海中那犹如纤细的手指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似乎正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翻阅着洛那尘封的记忆。
从洛捡到女婴的那一刻开始,到洛最终站在这扇弥漫着无尽月光的小窗前为止,他的一切记忆,都在这只看不见的手随意翻动下变得一览无余。
那拥有无限潜质的海曼曾试图窥探洛的过去,但他最终失败了。而同样的事情,这根纤细的手指做起来竟是如此的随意,如此的轻描淡写。
洛并没有像本能那般挣扎和抗拒对方翻阅自己的记忆,他仅仅用自己的舌头,将嘴角的那抹殷红一点点地舔净,再重新咽回到胃里,就像一只受伤极重,却只能默默舔舐伤口的变异狼。
“你很不错,尽管有些小小的偏执,但也许这正是荒野所眷顾着的东西,所以你才最终站在了这里。我们的这次谈话,或许并不像我原先所想的那般枯燥而乏味。”
洛仍没有看到对方,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危机感,那早已深入骨髓,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在对方面前脆弱的犹如一张薄纸。
脑海中的这个声音,始终萦绕在洛的耳边,就像早已幽居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东西,合上你的眼睑,让你那双迷人的瞳孔稍稍休息一下,用你的心去寻找,然后你应该就能看到我了。”
在洛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闭过眼,他这双深邃的黑色瞳孔,始终都是睁着的,时刻凝视着不知何时就会忽然降临的杀戮和毁灭。
他闭上了双眼,用自己的心,用那被认为是鸡肋的“土地肥沃”异能,去一点一点寻找着脑海中声音的源头。
然后他真的看到了,看到了这位神秘、优雅、华丽与阴森、诡异糅合在一起的冷艳贵妇人。
阿芒迪娜·贝古。
她竟然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高挽着雪白长发的绝代佳人。
通体黑色、镶嵌有白色蕾丝花边的洛丽塔礼服,指甲、眼影甚至唇色都涂沫成了压抑的深黑色,硕大的翡翠戒指,闪着冷冽光泽的水晶手链,大大的钻石耳钉,一把蕾丝弯杖黑面雨伞,肩上还站着一只通体灰暗的知更鸟。
她就这样慵懒地坐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身后隐约显现出的,赫然是暮光之城外那片酣然入梦的黑色海洋。
“我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为了能给你一个足够合理的建议,我只有稍稍翻阅一下你脑海中关于她的一些记忆。那么现在,我亲爱的孩子,你可以向我提问了。”
阿芒迪娜把目光投向了洛,露出了女王般的慈祥笑容。
“我想知道,她在成为侯爵的子嗣之后,究竟会进化到什么程度?”
洛并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对方能给予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抓住接下来的每一秒。
“很小的几率是解锁了第二十一对基因序列的亚神,我更倾向于相信是高于亚神的存在,除非我那个年迈的弟弟以及腐朽到异能退化的地步。”
阿芒迪娜的声音优雅而坚定,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您能给她指引一个避免沉睡的正确道路吗?阿芒迪娜·贝古阁下。”
洛并没有怀疑对方的话,他隐隐觉得阿芒迪娜不会撒谎,至少在依的问题上,她没必要去撒谎,也不屑撒谎。
就像那些已足够成熟的父母,是很少对刚刚出生的婴儿撒谎的。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来确定另一个问题的答案。我的孩子,你应该已经足够了解沉睡的必要性,以及拒绝沉睡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那顽固的弟弟,他必须首先要做一名合格的贝古家族侯爵,然后才能去考虑做一名合格的父亲。所以,他所能给你提供的帮助,要比你预料得要小上一些,他也需要为自己去准备筹码。”
阿芒迪娜并没有直接回答洛的第二个问题,而是提到了那所谓清醒的代价,那所谓的“筹码”。
“您能告诉我,您口中的“筹码”具体是指什么吗?”
洛的声音已有些颤抖,这是因为他的本能在恐惧,也在兴奋,因无尽的恐惧而产生的无比兴奋。
习惯在生与死的边缘翩翩起舞的本能,已再次嗅到了那股让它迷恋的久违味道,血液和杀戮的味道。
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杀戮了,这让他的本能已开始怀念那种足可以让骨髓为之沸腾的杀戮岁月。
他的本能,就是因杀戮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