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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傅同没想到天师府能下作到这个地步, 居然不顾背后龙都,把失去神智的蛟龙和江底万千魂灵都放了出来。
天边黑云聚拢,和无数鬼气缠绕在一起遮蔽天日,连雷光都透不进来。
张眉山面上掠过阴毒,他本想趁乱逃走, 谁知还没来得及动, 就听见背后响起利刃破空声, 数十把青铜剑刺入地下成剑笼将他们围在里面, 周边缠着重重红线,生生把他们压制在了剑阵里。
身后几个人挣了几下发现挣不开,眼里满是慌乱:“师傅,师傅!那只蛟和那些鬼魂就要过来了,留在这里肯定就是粉身碎骨, 怎么办?我们还不想死啊,我,我们……”
“闭嘴!”张眉山拧眉,回手把背上的灵幡摘了下来,他那道幡是用极恶的妖鬼炼制而成的, 里外笼着煞,血腥味重到在雨里都不减分毫。
天师道追崇清净正直,张眉山身居天师府长老位,术法符箓造诣一般,对这些旁门左道倒是精通的很。
饶涉看着他,眼里心上说不出的失望。
天师府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老天师还未羽化,府中授箓试炼严格,上下不贪权势利益修行术法只为道心,禁令第一条就是不得枉顾生灵,以魂炼器。
数年荣光清净,却在大天师执掌天师印之后尽数毁了,自私阴狠,言行放肆,甚至连祖师爷设下的禁令都成了形同虚设的东西。
再到现在,为了保全颜面和报复他们,放出狂蛟魂灵还不算,居然想把幡里煞魂也祭出来。
饶涉抿唇,在张眉山念诀之前把背上的太极阴阳幡摘了下来,一扬,赤龙从幡里盘旋而出,笼着火的龙尾一扫,瞬间把张眉山手里的煞幡拍到了一边。
变故太快,天师府几个人都愣住了。
手里最后的依仗没了,张眉山自知无力回天,目光阴沉的朝饶涉看了一眼后,突然嘶哑笑了起来:“你不是满口仁义伪善最看不上炼魂一道么?怎么现在倒自己用上了?二长老若是知道他最喜欢的小弟子行为如此虚假,想必是要清——
后面的话在看到面前的景象后戛然而止。
赤龙仿佛护主一般,盘旋着绕到饶涉身后,龙尾不停在地上拍打着,赤红的眼瞳里满是不满。
超凶。
张眉山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以前也见过张齐那里这只赤龙,但它那时被强行炼器,身上满是戾气,若不是因为认主契约的牵制,早就把张齐撕成了碎片,连温顺的一面都没有,更别说这样护主的时候了。
能让这样强大的龙魂俯首认主,饶涉的天赋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张眉山心里暗自琢磨,傅同几个人却没心情去管他在想什么,四周尽是惊雷浪涌鬼哭,江水上的狂蛟和魂灵赤红着眼瞳朝江堤一点点靠近,显然都已经失去了神智。
而江堤背后,就是龙都。
傅同皱眉:“设三层加符结界,绝对不能让它们靠近龙都半点,天师府那几个人敲晕了完事儿带回去,这次的事我跟他们没完。”
三人应下,饶涉和薛陵去撑结界,赤龙尾巴一扫,拍晕几人的同时还把他们自腰部以下镶进了地里。
绝对醒来都逃不了。
傅同瞥了一眼,提刀,上古凶兽的气息霎时间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涌了起来,他生来居于主杀凶位,万鬼万煞莫近,按道理说这些魂灵应该畏惧避开才是,但它们不仅没避没惧,眼瞳反而更红了一些,四周全是凄厉的鬼哭声。
而傅同在它们感受到了一缕龙气,虽然很微弱,但他不会认错,那就是傅潜渊身上的。
宿宣在旁边开口:“同哥,这只蛟和那些魂灵应该都是因为那片龙鳞发狂的,龙鳞就在泷水下,但它对外人很排斥,最多靠近三米就会把我们推开。”
傅同若有所思:“你们三个加上赤龙,最多能把江上结界守多久?”
饶涉设完结界回来刚好听到他这句话,在宿宣之前开了口:“只有我们的话最多半个小时,但我刚才给以前熟悉的天师送了消息,加上他们一个小时没问题。”
宿宣有点怀疑:“他们是天师府的人,愿意帮忙?”
饶涉笑笑:“任何地方都是有坏人也有好人,天师府也是这样,只不过那些有道心的天师后来都被迫出府做了散修和云游天师……就和我差不多,最多五分钟,他们肯定能到。”
薛陵和饶涉是和几百万生灵竞争后考进妖怪局的,宿宣虽然算是半个关系户,但身上有功德修为也不低,傅同自然是信他们的,闻言往身上加了张避水符,说:“那江上由你们守着,我下去找龙鳞。”
泷水虽然有镇魂碑,但江水下的亡灵们却都不是什么恶灵,平时在水里潜心修炼过日子,根本没有半点儿害人之心,杀这样的善灵是会减功德的。
那只蛟也是如此,只差半步便要化龙,身上的雷光还在,更是碰不得。
不能杀,只能挡,魂灵无休无止的谁都撑不住,必须从根源处,也就是泷水底下的龙鳞上下手。
它抗拒谁也不可能抗拒傅同,因为傅潜渊心口处的那片龙鳞,在他身上。
饶涉几人应下:“我们会守好的,大佬,小心些。”
傅同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在江堤下用原形入了江,傅潜渊心口的那片龙鳞用一根红线拴着挂在他颈间,随着白色毛绒团的动作不停晃动着。
江水极寒,往下瞥去一片灰。
傅同抬爪把避水符拍紧,随着傅潜渊的那缕龙气往江底游,二十分钟后到底,抬眼便在四周昏暗里看到了一点淡金色的光。
而与此同时,他颈间的那片龙鳞也浮了起来,有意识的朝光点的方向挨近。
傅同慢慢游过去,没有遇到宿宣说的那种被排斥的情况,一路无阻,光点周围还被还人被设了结界,过去后四方昏暗退去,周围清晰起来的瞬间,傅同一眼看到了那片龙鳞,身上笼着温暖的光,朝他一点一点浮了过来。
苍青色,但上面没有灰色的裂纹。
傅同没感觉到它身上有任何能让人丧失神智的气息,便把它接了过来,龙鳞在他掌心里欢欢喜喜的蹭了一下,看起来极为愉悦的模样。
傅同眯眼看了它一会儿,突然松了手,龙鳞落到水里的一瞬间,傅同清晰的到感觉它身上的气息变了,狂躁阴郁偏执,像是风雨欲来。
再重新握住,就又成了软乎乎的小甜甜。
傅同看着它,大概知道了那只讨封蛟发狂的原因——
蛟龙带着有他气息的封正入江,龙鳞感觉到后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现他要走,自然不高兴,那只蛟和江底魂灵受到它情绪的影响,便也成了那般狂躁阴郁的模样。
而且……
傅同偏头朝前面的断碑看了过去,那是泷水镇魂碑的底,他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奇怪泷水没有恶灵为什么要放镇魂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块儿碑镇的不是魂灵,而是这片龙鳞。
它之前被镇魂碑镇着,情绪不至于影响到江内魂灵,偏偏今日带着傅同封正前来的是只蛟,对龙气敏感的很,有镇魂碑在也还是被影响到了,于是失去神智,发狂暴躁,尾巴击裂镇魂碑,再然后,便有了江上万鬼同哭的场面。
无妄之灾。
但傅潜渊的龙鳞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它的情绪……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
傅同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过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虽然那片龙鳞现在已经在他的手里成了小甜甜,但蛟和亡灵的神智还没恢复,江水里满满的全是死气。
傅同不再停留,把龙鳞握在爪子里就要往上游,龙鳞急了,用力把他反方向带了回去,不停的在背后的一个洞口处打着圈圈。
傅同看了一眼:“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龙鳞上的金光一闪而过。
傅同便走了进去,接着便在里面看见了一个浑身被符索绑着的人。
或者说,是鬼魂。
他身上穿着一套破旧的天师服,看着有些年纪了,鬓角花白,一张脸却还是青年的模样,眼瞳是和江上那些亡灵一样的赤红色,躺在角落里不停的挣扎着,但身上的符索绑的很紧,没有半点挣开的可能。
而从绳结来看,这道符索明显是他自己给自己绑上的。
再想想他刚过来时遇到的结界,好像也是出自道家一脉。
这人……有点像少水鬼说的那位天师师傅啊。
傅同若有所思,龙鳞亲昵的绕在旁边,看出他有带这人走的意思后,身上淡金色的光芒一掠,疑似小水鬼师傅的人便从角落消失了。
有自我意识有眼色还有储物藏人功能,怕不是要成精。
傅同笑了一声,重新把它握住,出了洞开始往江上游,龙鳞这次没再做别的,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爪子里,看着要多乖巧就有多块巧。
二十分钟后,到江上。
傅同从江面上探出头,一眼便看见江堤上多了二百多个穿着天师服的人,修为都不错,帮着饶涉把江上的狂蛟和亡灵们牢牢困在了结界里。
但面前这些亡灵何止千百,控制它们费符纸也费灵气,现在已经撑了四十多分钟,众人的脸色都有点白。
傅同上了江堤,饶涉几个人没见过他白绒团子的模样,一开始没敢认,听到声音后才欢欢喜喜的笑了起来:“大佬大佬,怎么样了?”
“龙鳞拿到了,但是对他们的神智恢复好像没什么用,喂,你惹的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后面那句是对他掌心里的那片龙鳞说的。
龙鳞缩了缩,假装听不懂,也很茫然。
倒是和它主人如出一辙的狗。
傅同皱眉,他本来以为找到龙鳞就能让那只蛟龙和亡灵们恢复神智,不行的话事情就有点不太妙了,不能杀只能困,这样下去他们是绝对耗不过的。
就算能耗下去,也不是回儿事。
傅同是只凶兽,得到的传承只说过如何一击致命,清心治愈那是瑞兽们才会做的事。
而他认识的瑞兽只有白泽,白泽善卜,清心治愈也不在他的技能范围内。
这都是什么事儿?
傅同越想越觉得脑壳痛,而这个时候,困在结界里的蛟龙突然不安起来,尾巴烦躁的拍打着结界,片刻后更是彻底没了耐心,不顾一切的朝前面撞了过去,周围绕着的符索猛地一晃,上面瞬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与此同时,天边雷霆乍惊,浓重的黑云自四面八方朝泷水聚拢而来,深处藏着雷光,
宿宣面色一沉,用红线把蛟龙扯住后沉声开口:“后退!”
众人面上也尽是惊骇,他们就算再没见识,看着这般场面也都知道,这只蛟的渡劫雷,来了。
傅同心里咯噔一声。
一般情况下,蛟渡雷劫都是在走蛟后,那时蛟已经有了龙身,术法修为大增,才有可能在重重雷劫下熬过去,现在这只蛟走蛟只走到一半,在加上他身周拥着那么多只亡灵,天雷会加重,他撑过去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这是很糟糕的事。
这只蛟苦修千年,一生从未作恶还做了无数善事攒功德,在讨封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被撞到了还能那么温和的说没关系,是性情很好的人。
他有修为,有功德,有封正,顺水化龙本应是很稳当的事,结果无妄之灾加身,他就要这么死在天雷下了。
不行。
傅同眯起眼睛,尾巴一甩就要往泷水上跑,饶涉大惊,急忙拉住他:“大佬,你做什么?那可是天雷!只要进了雷劫范围,无论你是不是渡劫的人它都照劈不误,你不想要命了?!”
“不过去才是不想要命了。”傅同的声音很冷静,“他们这次遭的纯属是无妄之灾,而灾的因果在我和傅潜渊身上,一只本应化龙身上还有功德的蛟,泷水上未曾作恶的万千魂灵,他们今天若是死了,不出三日我就会在天谴下成灰,天谴可比劫雷可怕多了,还不如试着护一下,能成最好,不成结果也都一样,再说我好歹是上古凶兽,身上也有功德,怎么可能连一只蛟的天雷都挡不住?”
饶涉声音发狠:“要是没挡住呢?”
“……要是没挡住。”傅同淡淡垂眼,“你就把张眉山那几个人全都给我丢进来,然后去找温琅,让他带着人帮我端了天师府,我家狗也让他养着,还有……”
他把颈间那片红线龙鳞扯下来,放到他手上:“把这个还给傅潜渊,告诉他,那一千五百年就当没存在过,让他不用等我。”
这话说的已经和交代遗言差不多了。
饶涉咬牙,也知道没什么办法了,便和其他天师一起用结界和符索把泷水上的魂灵尽可能的移出了天谴范围,但他们能撑的时间不多,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天雷消散。
傅同纵身踏上江面,在五米外的结界旁停下了,里面的蛟龙还没有恢复神智,又在天雷带来的危机下更狂躁了几分,尾巴不停拍打着结界。
傅同不想在挡劫的同时还得防着他攻击,索性用刀柄把他敲昏了,做完又在身周加了五层结界,弓着身严阵以待。
惊雷,疾风,骤雨。
天边黑云缠绕。
傅同心里其实也是怕的,他之前的那几只睚眦都死于天谴,传承将那时的绝望和恐惧尽数给了他,即便他知道劫雷的伤害值比不上天谴,说不慌也是不可能的。
四周的雷声渐渐近了,仿佛就在耳畔,傅同抬头看着上方的阴云,在窥到里面刺目雷光的同时,低头闭上了眼。
“轰隆——”
雷霆乍惊。
但没听到结界破碎的声音,也没感觉到半点疼痛,身周还多了些温暖的感觉,像是……被人在怀里了。
傅同一怔,慢慢睁开眼,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深蓝周围融着金,仿佛日出时的深海。
是傅潜渊。
一道带着龙气的结界布在傅同的结界外,生生把所有的劫雷都挡了下来。
傅同无意识的用尾巴上的小勾勾在他脸颊上碰了下:“……你的眼睛怎么是龙身时候的?”
“没事。”
傅潜渊低低应了一声,脸色说不上好,一手抱着软乎乎的傅白毛绒团,一手把那条红线龙鳞重新给他戴到了脖子上,沉声问:“什么叫我不用等你?”
他性情向来冷,以前在龙洵山上时都很少有这种模样,更别说重逢之后,傅同上次看他这样,还是在小时候偷跑出去玩雪不慎从悬崖上跌下去的时候。
那天他弄破了爪子,身上也都是伤痕,傅潜渊抱着帮他治伤,全程都是这样的脸色。
大家长式的威势。
阴云里的劫雷还在继续,落在结界上依旧惊人,但傅同居然不怕了。
傅同不得不承认,无论他和傅潜渊之间以前发生过什么,有这人在的时候他都是很有安全感的。
但现在的场面好像有点尴尬。
傅同尾巴小弧度的晃了一下:“这个,嗯……这些问题我们回家再说怎么样?”
我们。
回家。
这两个字毫无疑问的戳中了傅潜渊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难为怀里的小崽崽,朝江堤上的人传话:“结界,撤掉。”
他说的是控制泷水上亡灵的那个结界,饶涉虽然不解,但他一来对傅潜渊有种脑残粉的信任,二来他们其实也要撑不住了,应下后依言撤了结界。
没了结界的束缚,四周须臾之间斥满鬼哭,无数道灰影悬空而起,从四面朝着劫云围了过去。
傅潜渊用结界把他们笼住,低头看向旁边被敲晕的蛟龙,眼里掠过淡淡的笑意:“你做的?”
傅同坦然点头:“他有点烦。”
傅潜渊便笑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强行把昏睡着的蛟唤醒了,他睁开眼,也不顾停在上方的渡劫雷,盘在半空狰狞的朝傅同看了过来。
傅潜渊皱起眉头,手指稍稍往下一点,刚才还悬在半空中威风凛凛的蛟龙便狼狈的跌到了江水里,傅同觉得人家挺无辜的,刚想让傅潜渊别那么粗暴,就看到那只蛟的身上慢慢笼上了一层金光。
金光里,蛟龙似蛇的鳞片上缠上白雾,在里面渐渐成了覆着金光的龙鳞,爪间生出五趾,头上的短角也开始一点一点往外生长。
蛇五百年化蛟,蛟过千年行水得龙身渡劫。
这中间是漫长的岁月,但傅潜渊却能不受修行时间的限制,直接让这只走蛟行到一半的蛟在泷水里化龙。
江堤上面的人都愣住了,这样的场面,他们这一生里别说见,就连听都没听过。
不敢想象。
难以置信。
但现实就摆在眼前,他们站在这里,亲眼看着水下的蛟头上长出龙角,身周笼起云雾,身上覆上一身金鳞,眼瞳也是日光的颜色,全然没了之前的狂态,很温和的模样,离真正的龙只剩下一步之遥。
渡雷劫。
傅潜渊揉了揉怀里崽崽的头:“这是他的渡劫,谁都不能也不应该帮他承受,如今他有了龙身,因果已还,能不能扶摇直上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傅同点点头:“我知道,但泷水的亡灵们还……你打算怎么做?”
说话的人或许没注意,但话里藏着的信任和依赖其实一览无遗。
傅潜渊眼神缓和,低头在他毛绒绒的尾巴尖尖上亲了亲,傅同惊愕的看过去,傅潜渊却已经移开了眼,抱着他退到河堤上后撤去结界,抬手朝泷水一点。
一瞬间,江水四起,一半朝夏泷汹涌而去,一半藏着金光把周围的魂灵覆在了水下,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劫雷自天边落下,黑云急雨中,雷霆万钧。
这才是真正的渡劫雷。
四周尽是刺目的雷光,傅同睁不开眼,干脆埋在了傅潜渊的怀里,什么都不看到,但能听到江上的雷声,仿佛没有休止一般,自云中滚滚而来。
傅同有点不太习惯这样的声音,忍不住缩了一下,接着突然感觉头上一暖,傅潜渊捂着他的耳朵,低声问:“害怕么?”
傅同摇了摇头:“不怕,就是吵,还有你能把手放开么?说好的捂呢,揉什么揉。”
傅潜渊贴在他耳边笑了一声:“我没捂么?”
傅同:“……”
是捂了。
捂着用掌心揉,也是挺厉害。
他瞥了傅潜渊一眼,自以为很有杀伤力,却忘了他现在的模样是又白又软的毛绒团,眼睛软乎乎湿漉漉,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傅潜渊沉默几秒没能把持住,揉耳朵外还捏了捏崽崽的尾巴尖尖。
傅同:!!!
睚眦先生忍无可忍,低头咬住了傅潜渊的手,被咬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在傅同松口后在他咬过的地方亲了亲。
间接亲吻。
棒极了。
傅同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眼睛瞬间睁圆了,不可置信的朝面前的人看了过去,傅潜渊笑了笑,突然又把他的耳朵捂住了,傅同刚想说他臭不要脸耍流氓,就听到江上传来一声巨响。
“嘭——”
悬在半空中的龙重重落进江里,江水随着朝四面汹涌而去,差点把江底上的人掀了下去,还好都贴着避水符,才不至于太狼狈。
傅同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渡劫失——”
后面的败字还没出口,眼前已经有了答案。
天边的黑云尽数散去,须臾之间朗朗晴空,金色的龙笼着雨雾华光自江下而出,身后拥着万千魂灵,遥遥朝江堤的方向低下了头。
一只自雷劫而生的金龙,万千目光清澈的魂灵,齐齐站在明朗日光里,低着头向他们表达自己的谢意。
众人怔怔的站在那里,过了好几分钟都没能回神,直到天边最后一点阴霾消失,魂灵重归江底,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事是真的结束了。
不。
还没结束。
众人沉默几秒,缓缓朝后面看了过去,天师府的人被红线绑着缩在那里,眼里满是惊惧,而他们旁边就是张眉山几个人,腰以下还埋在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此时正惊慌的看着他们。
或者说,是惊慌的看着傅潜渊。
饶涉走到傅潜渊旁边,低声把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不带半分遗漏的对傅潜渊说了,问:“头儿,这些人怎么处置?”
说完又补充:“大佬说了,这次的事跟他们没完。”
傅潜渊眉眼淡淡朝他们瞥了过去,或许是年岁大了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也或许是不愿让面前这些被他算计出天师府的小辈们看笑话,张眉山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我居天师府长老之位,即便要处置那也是天师府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们。”
这话听着很耳熟。
张齐上次好像也这么说过。
傅同不耐的晃了下尾巴,放在平时他可能还有心情逗这些人玩玩儿,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从江底上来后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话都不想说。
傅潜渊看出他的倦意,不动声色的把怀里的崽崽抱得更稳了一些,声音也随着压低:“这些人带回去,魂幡也收着,另外通知天师府,想把人带回去的话,让他们主事的人亲自过来说,别人我不会见。”
饶涉应下,想了想又问:“要不要顺带着在论坛上发个帖?”
张眉山猛地抬头:“你敢!”
“我当然敢。”饶涉反击,“不但敢发在论坛上,天师府里里外外我都要贴遍你信不信?他们不让我进我就打进去,当初我家小师兄做过的事,我不介意再做一次。”
张眉山脸色阴沉,方才强撑出来的那点冷静霎时间烟消云散,他还想再说话,饶涉却什么都不想听了,直接往张眉山身上贴了两三张禁言符,安静的彻彻底底。
他回头看向傅潜渊,声音也被压得低低的:“头儿,那我们就先把这些人带回去了,还有我方才掐指一算,发现今晚是个开庆功宴的黄道吉日,你和大佬要来么?”
傅潜渊视线在怀里崽崽毛绒绒的尾巴上停了一下:“嗯。”
小天师瞬间快乐,朝背后众人比了个ok的手势后,粗暴的扯着天师府的人离开了。
他们走后,江底上便只剩下了傅潜渊和窝在他怀里的小崽崽,软乎乎的团成一团,尾巴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傅潜渊轻声唤他:“崽崽?”
毛绒绒的小崽崽已经睡着了,自然不会给他半点回应。
傅潜渊眼神骤然温软到了极致,里面的情意也满到快要溢出来,在那里看着怀里的崽崽站了不知道多久后,低头在他眉心缓缓印下一个吻,目光柔软的笑了。
**
傅同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白雪深覆的龙洵山,四周缠绕着淡淡的檀木香,他却不像之前那样是梦里人,而是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看到了他和傅潜渊,傅潜渊一如既往的沉默,他却不一样,站在傅潜渊面前皱眉看着他,似乎是在闹脾气。
这样的画面很熟悉,是藏在傅同心底许多年的执念——
就是那天,他闹了小脾气后离家出走,从此一千五百零九年,再没见过傅潜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后悔,卑微,绝望,还有其实到了现在都没消失的自我怀疑。
是不是我太任性太不乖了?
他是不是因为我的性格厌倦我了?
我后悔了,你还会回来么?
我会很乖很听话的,你回来好不好?
时至今日,傅同只要想到当日种种,依旧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他别开眼,不想看不愿看,视线却控制不住的又转了回去,面前的小崽崽已经开始发脾气了,把本来要送给傅潜渊的小花花往地上一丢,转身跑了出去。
傅潜渊无奈又纵容的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和以前无数次那般把被崽崽闹脾气弄乱的地方收拾了一下,感觉着崽崽差不多也要消气了,便从旁边自己要送给他的花抱了起来,出门。
傅同跟着他往外面走,走了两三分钟后,发觉这段路很熟悉,好像……好像就是他闹脾气离家出走的时候总躲的地方。
而傅潜渊也总会在他消气后到那里去接他回家。
傅同怔住,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前面的人,傅潜渊眼里的纵容一直没散过,抱着颜色温柔的花,一步一步朝他们两个都知道的地方走了过去。
傅同一时间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都说梦里时光最好,果然不假,他曾经想了一千五百多年的事,结果现实里得不到,只能在梦里寻找慰藉。
虚假的慰藉。
傅同抿着唇,这次是真的不想再看了,但还没来的转眼,突然看见那边的人停住了。
他停的很突然,眉头也皱了起来,朝傅同所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后,没再停留,甚至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直接出了龙洵山,离开的时候只带了向来随身带着的一只木盒,还有落在山脚处的一块古槐木。
鬼槐。
鬼木盒。
这些似乎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都对上了。
傅同心头颤了一下,想跟着他继续走,到龙洵山下的时候却被挡住了,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他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回了山巅,刚过去便看到了那只睚眦崽崽,慌慌张张的站在那里,不停唤着傅潜渊的名字。
他声音颤抖着,眼眶通红,眼里的仓惶藏都藏不住。
傅同看着难受,心里也疼的很,想过去抱抱他安慰他,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手指快碰触到那只崽崽的时候却不知道被什么人从背后扯了一把,面前的画面渐渐远去,最终成了一片虚无的灰白。
骤然惊醒。
傅同睁开眼,入眼一片昏黄,墙上挂钟滴答滴答走着,时间正好停在五点整。
算一算,他居然睡了快六个小时。
白天这么久,可以说是很能睡了。
枕头边上有一点光时隐时现,傅同偏头看了一眼,是那片被他从泷水下带回来的龙鳞。
触手温润,似乎还有一些熟悉的味道,像是檀香。
等等,檀香?
傅同一顿,突然想起来刚才他在梦里闻到的味道好像也是檀香,带着点淡淡的梨味,和龙鳞上的一模一样。
难道刚才那些不是梦?而是……傅潜渊的记忆?
突然消失的傅潜渊,槐木与旧盒子坏掉后用它做的鬼木盒,还有傅潜渊去找他时抱着的那把小花,傅同记得他当日回家的时候也在半路上看到过。
仔细想想,好像和刚才梦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傅同揉了下眉心,轻轻在龙鳞上戳了一下:“你刚才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
上午时还仿佛成精的龙鳞却没了半点反应,静静躺在那里,和普通鳞片看着没什么区别。
傅同皱眉,刚要继续说话,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了,傅潜渊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轻轻缓缓,在四周昏黄里又无端添了几分温柔。
“崽崽,醒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白软软的睚眦崽崽,好像揉~然后今天的字数我自己也是很震惊的!你们要不要夸夸我!
然后就是快落的来打两个广告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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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们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