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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文是半夜过来的。
林城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深夜里灯光显得特别刺眼。他眯着眼睛瞄了一眼, 看见王泽文在问他的房间号。
林城报了过去,然后爬起来开灯穿衣服。
没多久,门外响起浅浅的敲门声。
林城立即拉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 带着凉气冲了过来。
王泽文张开手直接想抱林城,被林城躲了过去。
他越过身前那人, 赶紧将门合上。还没回身,就被王泽文抓住,推向屋内,
王泽文的动作很急躁, 手下也有点用力, 拽着林城, 一把把他按在床上,然后禁锢住他的四肢,将他死死抱住, 似乎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林城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一种失控的战栗, 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开车过来的。”王泽文深吸一口气, “开了九个小时的车,你让我抱一会儿。乖。”
林城不动了, 说:“那么着急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我等你嘛。”
王泽文:“因为我想见你。我要见到你才可以相信。”
林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王泽文松开他一点,捧着他的脸,用拇指很仔细地描绘他五官的轮廓。
林城说:“你手好凉。”
准确来说王泽文全身都很凉,身上还有很浓重的烟味。林城可以想象他坐在车里, 烦躁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烟,让自己保持清醒。又开着车窗,让流动的冷风带走他身上的气味。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林城喜欢,让他忍不住触动。
王泽文问:“冷着你了吗?”
林城摇头。
王泽文前倾,浅浅地印在他的唇上。
林城看着他的眼睛,心脏有节奏地开始加速。他说:“你这样我很害怕。”
“我更害怕。”王泽文用力喘了口气,又压下去,说,“我一路都在想,她会跟你说什么,你又会回复她什么。她是不是给你插软刀子了?她插软刀子特别厉害,一点情面都不留……我这辈子吵不过的人就两个,对着她我词穷,对着你我舍不得。你那么心软,又喜欢多想,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亲爱的,宝贝,你告诉我,你有怎么想?”
林城动起来,把手从对方压着的地方抽出,然后推着他转了个身。
王泽文问:“你想干什么?”
两人侧躺着,林城伸手抱住了他,弓着背缩进他怀里。
王泽文以前就发现,林城特别喜欢埋在自己肩膀上。似乎自己拥抱他的时候,他会更加高兴。好像在寻求依靠一样,是最天然最亲近的信号。
王泽文:“你以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了喜欢你,就是想跟你过一辈子。别的事情都不要考虑。明白吗?”
林城点了点头。
王泽文:“你王导无所不能,记住了没有?”
林城又点头。
王泽文:“说话。”
林城:“好。”
王泽文颇有点委屈:“你还不让我亲你。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你推我干什么?我都以为你下一句是‘你以后不要过来了’。”
林城对着他的侧脸亲了一下。湿湿润润的,印在他的脸上。
王泽文看了他一会儿,又把他按在自己肩头。
好像抱在一起就很好了。
“不要害怕。”王泽文声音低沉说,“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又不是什么错。就算别人知道了,不能怎么样。就算他们反对我们,也不能怎么样。他们又不能为我们的未来负责,只有我们自己可以。你乖一点,别被她哄走了,我就不会离开你。”
林城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被哄走?我看起来很笨吗?”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因为你对我表现出的宽容跟纵容总是让我放不下心。因为我想保护你,我觉得你总是太善良。”王泽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飘飘忽忽的,“我怕你也因为所谓的‘为了我好’,然后跟我说分手。拿你的坚强跟懂事来伤害我们两个。我告诉你,你不要这样。你这么轻易地离开我,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爱我。”
林城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小看了,他申诉道:“我根本没有。”
“你看,我是个自私的人。感情本来就是很偏执的东西。我在想到你要离开我的时候,脑海里可以冒出很恐怖的想法。”王泽文顿了顿,说,“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可以陪你做任何能让你觉得开心的事。但是如果你想离开我,我只想把你关起来,绑在床上,占有你,控制你,哪里都不许你去。可是,我又不能接受你讨厌我。”
林城说:“我不讨厌。”
王泽文退开些许,看着林城,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他弹了下林城的额头,说:“林城同志。不要教唆你男朋友违法犯罪。”
这个时候,两人都不敢提太过残忍的假设,只想往最理想的方向前进。
林城的手顺着他的腰,不安分地把他的衣服往上拨。摸到一半的时候,被王泽文捏住。
林城抬起头,看着对方带着热度的眼神。
王泽文问:“想要我吗?”
“想要你。”林城说,“我爱你。”
王泽文眼眶突地湿润。
“不管一辈子都长我都陪你。我就是很清楚这件事情。我只要你。”
……
林城控制着呼吸,目光有点迷离。王泽文随意揉了下还带着水的头发,躺到他旁边。
林城推着他说:“你先去吹一下头发啊。”
王泽文按住他的手臂,将头枕了上去,含糊道:“我之前开了九个小时的车,已经24个小时没有睡觉了你知道吗?”
林城闷声笑出来。
王泽文:“好了,别闹,让我睡会儿。”
林城就抱着他休息。
没一会儿,王泽文又睁开眼睛,问道:“胳膊酸不酸?”
林城:“不酸。”
王泽文还是换了个姿势,将人抱在自己怀里:“睡会儿。天亮了叫我,我陪你去片场看看。”
王泽文是真的很累,林城早上起来洗漱,都没把人吵醒。林城犹豫了会儿,还是一个人离开,让他在酒店里多休息一下。
林城先去吃了饭,然后去休息室化妆准备。
古装剧每天最大的工程就是化妆了。北固还好,造型直爽简单,素颜武指都敢让他直接上镜。而这个太监的角色因为人设需求,需要各种修容调整,还要戴头套,光是化妆,都能等到他两眼发花。
林城之前一向不怎么管造型的事,他想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但是今天化完妆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脸,还是懵了一下。
今天需要的妆效跟前两天的不一样,今天他要化刚进宫时的小太监妆容。穿的衣服和发型也要做一下调整。总体就是得比之前更加卑微、瘦弱,以及中性。
化妆师将他的脸化得很白,是带了点青色的惨白,粉扑得厚厚的,眼下描了青紫,嘴唇却点得血红。而他的衣服又是偏深色的,两厢对比之下,显得他的五官十分阴森,分外恐怖。去了灯光较暗的地方,拍出来的人脸,恐怕能直接拉去鬼片现场。
林城皱眉,他甚至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他让化妆师把粉卸掉一点,那个化妆师说:“太监的妆容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城说:“那古代妃子的妆容也不是你化的这个样子,是用的铅粉,一到晚上就变得颜色暗沉。你也要给她们化成那个样子吗?”
“你怎么意思啊?你不高兴化那去找别人化!”化妆师直接将东西一丢,面色不善道,“人物妆容要求是导演提的,你去跟导演说啊!”
林城也来了火气,说:“导演需要的是这样的妆?这部电视剧的角色需要这样的妆容来表现?它整体的风格是这样的?”
化妆师去找导演,结果还没走远,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林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朝门外看去,王泽文只瞥了一眼,就皱眉说:“太丑了,卸掉。这什么东西?”
先前的化妆师顿时满脸尴尬。
黄导问:“听见了吗?”
化妆师赶紧去找卸妆水。
黄导又说:“算了,换一个人吧。”
那个化妆师被边上的同事挤下,另外一人过来给林城卸妆。
厚重的妆粉并不容易卸干净,化妆师心急,手比较重,多擦了几遍。等他处理完,林城的脸已经红了一层。王泽文看得很不高兴。
再重新上妆的时候,王泽文就两手环胸地站在边上,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气场,盯着化妆师工作。
林城从镜子的倒影里看他,觉得这人比自己的脸色还黑,眉宇间的疲惫倒是在愤怒的冲击之下彻底不见了。
林城提着多层的衣摆站起来,把王泽文带出了休息室。
见左右无人,王泽文气愤道:“我不是告诉你,有人欺负你,就去找黄导吗?你就这样啊?”
林城:“没人欺负我,你来了才有。”
王泽文无理取闹:“干什么?怪我气场不行吗?”
林城说:“我先去上个厕所。”
王泽文跟着他:“都是男人,怎么还不能一起上厕所了?”
林城不是真要去厕所,朝着移动厕所那边走了一段,拐了个弯儿,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王泽文更生气了,嘀咕道:“嫌我烦?下了床就不认人,你当我是免费工具人?”
林城作势回身踢他一脚,被王泽文挡住。
林城说:“你别闹了,这里人这么多。”
王泽文:“好,我就看你拍戏。”
两人在拍摄场地准备。
余晖今看见王泽文出现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但王泽文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王导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组霸的气场,搬了张椅子过来,大爷一般地坐在场边,将导演的气势都给压了过去。他翘着条腿,冷酷地扫视全场,就想看看,这个片场还有谁敢作妖。
林城觉得他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刺猬一样,浑身炸满了刺,还四处跳跳,反应过激地对待周边出现的人。
……不对,王导是只海胆。不受惊也是满身炸刺。
黄导还跟执行导演说:“你看,一个厉害的导演,就算平时再不正经,再慈祥,再好说话,但是认真起来的时候,一定要压得住全场。你看看他是靠什么在镇场子的。”
年轻的执行导演额头留下一道冷汗,心说,靠多年闻名在外的淫^威,还有靠他似山高海深的背景。
黄导又喊:“王泽文你身上的气势收一收,这又不是你的组,干什么呢?”
王泽文把腿放下了。
黄导:“这是一条腿的事吗?要不你给我走,要不你上来干点事。反正你也闲,不如提携一下小辈。”
王泽文于是上去亲自掌镜,众人皆是瑟瑟发抖。
强压之下果然效率倍增,早上的工作进展顺利。到了后面,变成了黄导和王导,对本剧导演的教学现场。
林城提前收工,提着衣服跑去上厕所。他不敢憋,毕竟这戏服脱一遍都得很长时间。
在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余晖今已经换好了衣服,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走过来。
林城瞥他一眼,把绑到腰上的衣摆小心地放下来。
“你跟王导的事,被他家里人知道了?”余晖今说,“王导今天居然还会来看你。他是想跟你认真过,还是没把你当回事儿?”
林城静静地洗手,把肥皂泡儿在五个指头上都搓了一遍。
“他能喜欢你多久?”余晖今眼睛发红,嫉恨地说道:“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林城还没回答,王泽文神出鬼没地出现,站在厕所门口阴恻恻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余晖今变了脸色。
林城转过身,平静地说:“他问我,你能喜欢我多久。”
王泽文闻言很是激动:“当然是一辈子!”
林城说:“哪里有那么长的一辈子?”
“怎么就不能一辈子了?所谓厌烦了还不是渣的借口?”王泽文瞪了林城一眼,又去骂余晖今,“我说你们这些人好烦啊,干嘛老对别人说一辈子一辈子的,我不能保证自己的一生,难道你们能吗?啊?你能吗?”
看他情绪激动,林城拉着他出去。
“我早想骂他了,你别拦我!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王泽文嘴上不爽,还是跟着林城走了出去,他叨叨道:“他叫什么来着?你别跟他说话,他说不定就是想跟你炒cp吸血。动机不明,趁火打劫,其心可诛。”
林城:“……”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林城跟他站在路边:“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王泽文说:“我不跟着你我跟着谁?我答应你要陪你工作的,不好吗?”
林城犹豫良久,问道:“你母亲真的没事吗?你留在这里陪我她会不会生气?”
王泽文心底最想回避的问题被他点破,眼神中闪过一丝拉扯的痛意。他几欲张口,最后才冷静下来,放低了声音说:“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其实心里都明白,也知道自己做的根本没有用。她就是……不甘心地垂死挣扎一下。我现在去见她,只会惹她生气。”
林城深深地看着他,脑海里又冒出昨天他不舍得问出口的话。
“如果她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吗?”林城嘴唇翕动,很小声地问,“你会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林城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你要是不知道,你就先不要回答。”
“我是想清楚了的,所以我让你相信我啊。”王泽文斟酌着问,“你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她?”
林城惊讶道:“我?”
“是。”王泽文想去碰他的手,最后还是变了个方向,改成提他整理歪斜的腰带,“等这部戏拍完,你陪我一起去看她吧。我们两个一起,你会不会怕?”
林城如轻絮一样飘荡的心情,在他简简单单的一个词里,如同找到了扎根的土地,停泊了下来。他心说,如果前提是和他一起,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按住王泽文准备收回去的手,收紧手指,认真答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省略号:我终是一个标点承担了所有